狼性企業家遇困

黃怒波

中國企業家劃分為三個類型，或者說三代不同類型的企業家。

第一代是農民出身的企業家，這里面也有人是靠倒買倒賣成萬元戶的。第二代是黨政干部和知識分子出身的企業家，出現在1988年之后，特別是上世紀九十年代下海潮形成的企業家。如果把我算企業家的話，我就是第二代。第三代是海歸派和高科技出身的企業家，這個到現在還是適用的。

如果沒有不確定性，不需要預測未來，就不需要企業家。能預測未來，能面對不確定性的人，在中國社會很少，是稀缺資源。鄧小平的改革開放，為這些稀缺資源打開空間，他們立刻脫穎而出，就成了大家看到的一批企業家。如果沒有創新，企業家的職業生命也就終止，這跟經濟學家熊彼特講的一模一樣。他說，企業家是負責創新的。他還有一句話：如果他一旦不創新了，變成廠長、經理，就不再是企業家，而只是商人了。

在西方，說企業家精神，是指人們競相成為企業家的一種行為。你想當企業家，是要做能對社會起作用的人。競相成為企業家的這種行為，就是企業家精神。

當下，我們處于一個什么情形呢？我一個做企業的人，感到很難受。當下的感覺就是，命運不由我掌握。我們所有的產業模式都是傳統的，都在被淘汰當中。

為什么現在有些人越來越富，卻越來越不快樂？因為道德信仰缺失。比如說，當下的社會，誰都不知道謝人了。你原來送個蘋果，人家都會謝你。現在送個西瓜，人家都無動于衷。為什么呢？我們誰也不相信，只相信自己。

一個企業家要獲利，是全球化的條件下獲利，我們卻非要標上愛國不愛國的標簽。每個行為都要標上愛國才是對的嗎？朱新禮的匯源果汁，美國人曾經出三十億要買一部分。如果賣了，匯源還有別的部分。這也只是為了在中國市場繼續生產，提供服務，怎么就不好呢？那個時候，高層叫我們去討論，問能不能賣。有人說不能賣，因為是民族品牌，結果就給否決了。否決之后，民族品牌也沒起來，匯源過得很艱難。這種所謂的 “愛國”，對企業家精神是個極大的打擊，不符合全球化的企業精神。

當然，不可忽視的是一句話，社會進化論的適者生存。在中國，企業家為什么崇尚狼性呢？狼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以前，在中國都是壞的，常說狼心狗肺。八十年代，市場經濟起來了，狼性就被崇尚了。

狼在食物鏈中屬于頂級，因為它不要臉。如果狼跟狗打架，狗很規矩，只咬你的屁股、背和脖子，狼可是哪兒都咬。狼需要跟團隊作戰，這跟企業家很像。狼能夠把一頭大型動物，在二十分鐘之內吞進肚子里，這是保障狼生存的關鍵。所以，中國企業家很像狼，不趕快出來搶食物，就沒有了。先吞下再說，然后慢慢消化。

中國的民營企業，狼性精神產生大量內耗。一般來說，九十平方公里左右的范圍，是一個狼群的領地。狼輕易不跨界，因為殊死相拼，戰斗的死亡率在90%，但外邊的打不死它。

我們的企業家精神走到現在，遇到了困境，我們是不是只要成功就行呢？所以，要炫富；所以，要爭首富，就不再考慮社會公平的問題。這就給自己帶來了災難。如果只認為企業發展就行，我什么也不管，那就大錯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