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耿艷菊
棉花被
◎ 耿艷菊

去年夏天,孩子還小,我暫居在鄉下母親的家里。一日,父母親要為正處在生長期的花生噴藥,我見從未噴過藥的母親也背起了藥桶。那藥桶有幾十斤重,可是她那么瘦,我就勸她別去。母親急著走,并未多說什么。傍晚,父親背著藥桶踏進院門,我驚呆了!父親的臉紫紅紫紅的,腫脹著。父親大概是怕我擔心,笑著說沒事的,過幾天就好了。我不依,非要他去醫院看看。這時母親回來了,說父親這是藥物過敏,這也是她去噴藥的原因。前年我結婚,為了給我用自家的棉花縫制被褥,他們種了兩畝棉花。恰逢那年棉花病蟲害多,需時常噴藥,導致父親皮膚過敏。
原來是這樣啊!三年了,他們從未跟我提過一個字。
當時我是那么不懂事,還埋怨母親給我縫制的被子太厚,家里的櫥柜放不下。現在看來,拳拳的父母之心都在這被子里了,臨行密密縫!閨女要出嫁了,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要去別人家生活了,舍不得呀!父親的小棉襖,母親的寶貝疙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可閨女一身的犟脾氣,此一去,深知人世深淺的他們是千萬個不放心!但又能如何呢?就讓一顆心縫進棉花里一塊去罷,在女兒委屈、孤苦無助時,暖暖涼的身、涼的心。
在我們那盛產大豆、玉米、花生的豫東平原上,如果看到一畝兩畝的棉花田,準讓人遐想:這家大概是要嫁女兒啦!
菊是花之隱逸者,蓮是花之君子者,棉花呢?我當它是花中的佛,普度眾生——花開天下暖。
記得兒時的天氣是極冷的,屋檐下結長長的冰,河里的冰放上石磙都壓不破,樹林里幾步就可以滾上一個大雪球。就是在這樣冷的天氣里,小小的身體被包裹在母親用棉花縫制的棉襖棉褲里,隔絕了童年的嚴寒。
如今我長大了,氣候倒轉暖了,那樣凜冽的冬天只存在于記憶里,但棉花在生活里一樣重要,像自己的母親那樣暖心。棉花可織布可紡紗,勝過蠶絲賽過葛麻,所以在那些商場里,貼身的衣物如內衣、床單、被罩大都是純棉的。一個又一冬天,我們還是被包裹在棉花的潔凈、棉花的暖里,像在父母的手心里。不管氣候如何變換,棉花始終肩負著“飛雪冰冬暖萬家”的大任。
(摘自《撫州日報》 圖/子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