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旭輝
“體驗式執法”向何處去
文/趙旭輝

趙旭輝,1986年生于西蜀,求學滬上,問道巴渝,南下八閩,北赴京華,與有肝膽者共事,于無字處讀書,用身體丈量大地,用筆行走人生,前執業律師、實習記者、實習教師,現人民警察,出版專著《中外警務比較研究——公安改革思考》
2016年11月1日,深圳交警為了整治機動車司機亂開遠光燈的不文明行為,在查處違法車輛的過程中,請違法司機在“遠光燈體驗專用椅子”上看遠光燈一分鐘,促使其通過切身體會加深對亂開遠光燈危害的認識。這種方式被稱為“體驗式執法”。叫好者有之,質疑者有之(央視《新聞1+1》11月2日《法外之“罰”,行嗎?》),叫停者也有之(《檢察日報》官方微博認為“這是‘法外處罰’,應該叫停”)。
筆者認為,深圳交警的“體驗式執法”值得肯定,應當點贊,理由如下。
一是于法有據。《行政處罰法》《治安管理處罰法》《公安機關辦理行政案件程序規定》《道路交通安全違法行為處理程序規定》明確了公安機關在“實施行政處罰,糾正違法行為”的過程中,“應當堅持教育與處罰相結合的原則”“教育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自覺遵守道路交通安全法律法規”。“體驗式執法”就是對違法行為人進行教育的具體表現,在性質上屬于行政指導,而非行政處罰。在教育過程中,“交警不會強制駕駛員看遠光燈,會征得違法行為人的同意”,這就沒有逾越行政指導與行政處罰的界限,不是“法外處罰”。
二是順應民意。不論在電視、電臺、報紙等傳統媒體,還是在微博、微信等新媒體,絕大多數民眾對深圳交警的“體驗式執法”表示認同。例如,騰訊新聞2016年11月2日的民調顯示,92%的民眾認為“不錯,應該在全國推廣”,僅6%的民眾“不贊成”,2%的民眾表示“無所謂,我不在深圳”。又如,《新華日報》2016年11月11日的民調顯示,91%的網民選擇“點贊,換位體驗,具有較強教育意義”,僅8%的網民選擇“不提倡,方法失當,有以暴制暴之嫌”,1%的網民選擇“無所謂”。
三是合乎情理。“體驗式執法”通過創造條件,讓違法者在角色轉換中身臨其境地換位思考、自查自省。這種方式,相比空洞的說教、簡單的處罰更能打動人心。近年來,諸如“罰站崗”“罰走盲道”等“體驗式執法”屢見報端,就是深諳“空說十次,不如體驗一次”的道理。只有當事人真正理解了執法者的良苦用心,認同了執法行為的道德導向,“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才會內化于心、外化于行。
四是確有實效。其實,早在2014年,福建省南安市交警就探索過這樣的“體驗式執法”。據報道,南安市溪美派出所試行“體驗式執法”一個月,濫用遠光燈的司機下降了兩成。
當然,筆者認為,在積極探索“體驗式執法”的過程中,還應當注意把握以下三點。
一、罰教結合與比例原則。“體驗式執法”的初衷是“教育與處罰相結合”,貫徹落實要注意把握比例原則。首先考慮執法目的是否正當,再在能夠實現執法目的的手段中選擇對公民權益侵害最小的手段,并且在實行過程中,還要強調適可而止,防止權力濫用,避免對公民合法權益造成明顯不必要的損害。
二、程序正義與實體正義。在程序上,應當規范“體驗式執法”的操作流程,如在體驗前向違法者發放書面的告知書,或者口頭告知,并通過執法記錄儀全程錄音錄像。通過事前告知,闡明執法目的,并在征得違法者的自愿簽字或口頭同意后進行體驗,有利于規范執法行為、固定相關證據、降低執法風險。在實體上,對積極配合體驗教育、認錯認罰態度良好的違法者,可以依法從輕處罰,對拒不配合體驗教育、認錯認罰態度頑劣的違法者,可以依法從重處罰。
三、推動立法與依法行政。“體驗式執法”之所以引起爭議,除了民眾對規范執法、自身權益的關注,也有立法滯后的原因。省、自治區、直轄市、設區市的人大及其常委會均有權制定地方性法規。如果這些地方立法機關能夠在科學立法、民主立法的基礎上,及時將實踐中較為成熟的“罰走盲道”“罰站崗”“罰看遠光燈”“罰打掃衛生”等經驗做法上升為地方性法規,就可為執法部門整治亂開遠光燈、“中國式過馬路”、隨地亂扔垃圾等久治不愈的陋習提供強有力的法律支撐,避免執法對象拒不配合教育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