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是朵苦連翹

林青久

編輯推薦：這是一篇很有特色的短篇故事，女主出身于中藥世家的設(shè)定讓整篇故事都浸泡在淡淡藥香里女主出身于中藥世家的設(shè)定讓整個故事都浸泡在淡淡的藥香里，。作者將故事娓娓道來，又帶著一股中藥的溫和，讓人覺得很舒服。在這樣的條件下發(fā)生的故事，無論最后是HE還是BE，都在藥香中消散了，。那些空歡喜和愛而不得，也變得沒有那么重要了。

十六歲的男生，頑皮，愛鬧，玩世不恭。可當(dāng)直視上女生的眼睛，終究會散開所有的銳氣。無論喜歡與否，這大概是來自心底最原始的悸動。

（1）現(xiàn)實

——葉連召在醫(yī)科大學(xué)外學(xué)生街的燒烤攤。

瑩白色的光，在漆黑的宿舍寢室內(nèi)扎刺的得人眼痛睛疼。彼時是夜間十點，看到這個消息后，我一個鯉魚打挺，從床鋪上跳起來。

“砰——”！我的腦袋撞到了上鋪的床板。我，呲牙咧嘴的地噙著淚，滿地找鞋。在套上衣服后，我跌跌撞撞的地朝外跑去。

手機又震動的了一下，室友用三兩個感嘆號表示著她的著急。

“——葉連召的身旁還坐著一名個妙齡女子，速來！！！”

一路踩著樹枝杈的剪影，我在路燈下大步跑著，很快就沖到了南門的學(xué)生街。

可是已經(jīng)晚了。

當(dāng)我挨個將那些背影酷似葉連召的男生擺整，正細看后。。才注意到室友一分鐘前發(fā)來的短信。——

“他們走了，朝北廣場的方向。”

冰冷的寒流灌入喉中，干癢難耐，我一屁股坐在發(fā)涼的地皮上。我回復(fù)室友，：“親愛的，我不僅來不及，還走錯了。我在南門的學(xué)生街。”

而葉連召在北門。

將手機放入口袋里，我揉搓著凍的得通紅的手，放到嘴邊哈了幾口熱氣。

這是2014年的十一月年的11月，黃歷上寫著大雪。我鼻頭被凍的得毫無知覺，搖搖晃晃的地站起身，我在室友又一番安慰約飯的短信下，朝著北門走去。

我竟然遇到了葉連召。

在穿過學(xué)校的體育場外的花壇時，我以為自己產(chǎn)生了幻覺。清明的白熾燈下，男生的影子一直被拉到我的腳底。

朝往前探過頭看，光是看到男生的后腦勺，我就能確定，他就是那個消失了半個月，毫無音訊信的葉連召。

“喂。！”我提高音調(diào)。我，怕葉連召又跑了，沖上去雙臂一攤張，攔在他的面前。

葉連召昂起頭，視線在四下轉(zhuǎn)悠，沒有根據(jù)地。好久，我的叫嚷才迎來他的俯瞰。我揚起腦袋，我瞪著這個高了我足足快兩個頭的男生。

“你這段時間死哪兒去了。？”

我現(xiàn)在說話有點刻薄，但這是情勢所逼。

葉連召瞇著眼睛，將臉朝他厚實的黑色圍巾中里縮了縮。他四處轉(zhuǎn)悠的眼珠睛，終于正視我。，語氣卻讓人心涼，：“不關(guān)你的事。”

哪里不管關(guān)我的事了。我挺直腰板，正想吐出那一句，“我樂意”我樂意。，卻生生被一聲清甜的女聲打斷，：“連召，我們走吧。”

林月明從我的身后的花壇走出來，她穿著黑色兔毛長靴，朝往前一跳，抱住葉連召的胳膊。

“去哪兒？”兩人他們倆四目而相對。，全然無視我的存在。

站定身子后，我從兩人情侶款的鞋子間抬起頭。我，歇斯底里的地大吼的一句，：“哪兒都不許去！”

能感受到心臟在胸胸口腔里鮮活狂莽的地跳動，我的眼睛瞪睜得杯大而圓，定定地瞪住著兩人。林月明呆住了，她怯怯的地拉了拉葉連召的衣袖。，又偷偷回頭看我一眼。

“她是誰？”

“強力膠，他的前女友。”算是吧。我將兜中里的手機掏出來，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你想要看他以前的照片嗎，獨家哦。”

“我和你沒關(guān)系。”

“可我和你有關(guān)系！”

我承認我點偏激，但這已經(jīng)完全無法激怒葉連召。他好看的眉頭還是那樣平靜的地舒坦著，似乎連為我皺一次都是奢侈。

“別理她。”拉鋸好久后，葉連召平靜的地說的了一句，“我和她只是高中同學(xué)。”

不沒等我反駁，他便牽起林月明的手，朝著臺階下走去。

我叫了一聲葉連召的名字，又叫了一聲，最后叫他的小名，。但他只是愣怔松的地顫的抖了一下，沒有回頭。

這夜的風(fēng)出奇的涼。我想，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能欺騙自己，我和葉連召的關(guān)系越來越遠了。

（2）回憶

葉連召說謊，我和他不止于同學(xué)關(guān)系。事情要追溯回五年前，我攀附在家中二樓的護欄旁，朝幾米下的院子探了探，我然后倒吸一口冷氣。

罪責(zé)因我而起。這是位于南方的一處藥鄉(xiāng)。，我們家族世代行醫(yī)，可到了我這一輩，卻毀于一旦。

我不僅沒有遺傳家族靈敏的鼻子，甚至連基礎(chǔ)的黃芪和甘草都無法識別。比如今天，原本和朋友約好的我，被老爹抓住，幫忙把新曬的中藥搬回藥架上。

他實在是太信任我了。在搬運的過程中，我意外的地打翻一籃。須狀的草藥散落一地，我慌亂的地拾起，卻怎么也不知該歸于那哪個名片下。

這棟老舊建筑的隔音效果極差。幾秒鐘后，我就聽到“噔噔噔”的走路上聲，伴隨著木質(zhì)樓梯不扎實，摩擦?xí)r發(fā)出的滋滋聲音。

我心下一橫，想到起前天老爹懲罰我吃的苦澀的補藥。我扶著護欄，朝隔壁的院子探去。

距離護欄邊半米處有一顆棵茂盛的香樟，我柔磨拳擦掌，在老爹上來前，朝往前一撲。雙臂抱住蜿蜒的軀干，匍匐前行。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葉連召。抱住樹干朝往前挪動時，我險些掉下去。衣領(lǐng)被人用力提起，我手腳并用的地抱住樹干，才長吐了一口氣。

“你在這里做什么？”葉連召眨了眨眼睛，昂抬頭從香樟數(shù)上摘果實。

隔得太近，我?guī)缀跄芸辞宄猩毿〉拿缀皖澏兜慕廾Ｎ业哪樧兊脻q得通紅，特別是迎來對方愈越發(fā)靠近的身子。呼吸在這一瞬息間變得呆滯。

我的腦回路跳躍太大了。男生在離我十厘米的地方傾斜，將香樟的樹枝攥下，把果實掐入口袋里，便又朝著另一端探去。

我下意識的地咕噥了一句。，這是我唯一記得清楚的知識，“香樟果除風(fēng)濕，治跌打。”

“你是不是受傷了？”我打量著男生。直到他跳下樹去，才回應(yīng)了我的問題：“當(dāng)彈弓的子彈而已。”

我：“……”

葉連召放我從院子里出去時，我才明白他是新搬來的鄰居。老爹氣急敗壞的聲音，早就在秋水鎮(zhèn)響徹云天。

而我，搖搖晃晃的地走在路上，意識還停留在院子里。我猛然定住身體，我回頭朝大門緊閉的地方望去，心下一個“咯噔”。想起男生那張認真的臉，胸腔里傳來“砰砰怦怦”的撞擊聲。

不好！我捂著臉，我想我著自己有可能是步入青春期了。

葉連召會搬來秋水鎮(zhèn)是有的原因的。，我是在一個星期后得知的。

那天是初四，黃歷上寫著立春，東風(fēng)解凍。，象征著的新的開始。

我迫于老爹的壓力，沒有再吃所謂的大補藥，而是在家中那間陳舊的中藥鋪后院，用蒲扇慢慢煽扇動著炭火。藥香裊裊，這個種我從小聞到大的味道，卻讓外人感到新奇。

“里面裝著什么？”男生突然從流蘇簾后探出頭來，嚇的得我的手臂一僵。葉連召在他老爹的帶領(lǐng)下，踱步來到身旁。，他在藥架邊上探頭探腦的。

我至今都不知道老爹給葉連召抓的是什么藥。

他將那一小包草根狀的東西丟給我，刺鼻的苦澀漫入我的鼻腔。我重新起架起一個陶罐，布好炭火，開始替男生熬制。

葉連召將小木樁擱到我的身邊，沖我巴結(jié)的地笑。道：“你能不能煽扇慢一點，柴火的味道熏人。”

“你，你……你可以選擇閉息。”盯著陶罐下通紅的炭火，我手中的力度無意識的地加大。最后，煙濃到連自己都忍不住捂起住嘴巴，好一陣干咳。

男生的身子朝往后傾斜，免于青煙的殃及，他在旁邊笑的得前仰后合，我的臉在炭火的溫度熏陶下更熱了。有那么一瞬間，我恨不得把“八榮八恥”貼到葉連召的臉上。難道他就不知道我是在替他熬藥嗎？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微闔合的眼睛里大抵是看不出惡意的，我手中的力道減弱，撐著臉凝視著葉連召。

其實，在心底早就把他丟進藥罐好幾次了。，但我并沒有表露出來，。原本鬧騰的男生，在我的目光里愈越發(fā)安靜，最后好像嗆到的是他，而不是我，葉連召他變得滿臉通紅。

往后，也是很久以后，我才明白。

十六歲的男生，頑皮，、愛鬧，、玩世不恭。，可當(dāng)直視上女生的眼睛，終究會散開所有的銳氣。無論喜歡與否，這大概是來自心底最原始的悸動吧。

（3）現(xiàn)實

葉連召有意躲我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

如今他主動現(xiàn)身，倒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這是2014年的12月29日，我二十一歲的生日，。早前為了解葉連召的近況，我和高一屆的學(xué)長學(xué)姐都保持著聯(lián)系。

可就是因為這樣，當(dāng)大家看到葉連召時，我和他的關(guān)系在空氣中愈越是發(fā)了酵變了質(zhì)。

從包廂間大窗外撲進來的風(fēng)的帶著凌冽的寒冷，就像是刀刃劃過皮膚有種微弱的刺疼痛。我站起身要去關(guān)門時，怎么也沒料到，葉連召會出現(xiàn)在門外。

開宴前，室友告訴我，除了禮物她還會給我一個驚喜。可我怎么也沒有料到，她會私自發(fā)短信給葉連召，并將地址給了他。

我答應(yīng)過葉連召，從那以后就再不慶生的。

男生的出現(xiàn)，一時間將包廂間內(nèi)的氣氛點燃到最高點。或許整個醫(yī)大的人都認定我在倒追葉連召，酒壯熊人膽。，平日里毫無主見的人們，便開始撮合我和葉連召。

聽著身旁的起哄聲，我猛然地關(guān)起上門，杜絕包廂間內(nèi)的氣氛流瀉出來。男生只輕描淡寫的地瞥過了我一眼，便沉默的地離開。

他走，我緊跟其后。

葉連召和林月明的戀情已經(jīng)坐實了。出門后，我看到他走到女生的身旁，貼心的地將她懷中攘抱著的書接入懷中過來。

“我們走吧。”就像第一次那樣，他們?nèi)灰曃覟榭諝狻?/p>

我得感激林月明。這次，她朝往旁邊退了退，回頭看向我，推搡了葉連召一把，：“學(xué)姐好像有事情要和你說。”

其實放下成見看林月明，她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姑娘。嗯，除了叫我學(xué)姐以外。

長吁一口氣后，我踱步走到葉連召的身前。因為寒意的緣故，他的鼻頭在燈光下能清楚的地看到被凍的得發(fā)紅。

“是室友執(zhí)意要幫我辦的。”

葉連召沉默了。

“我沒有想到她們會邀請你。”

我抿著的唇，因為看著葉連召的清冷的眸子而不自覺地咬住下唇皮。我，然后低下頭，不知再和該如何跟他作何解釋。

自從上大學(xué)以來。，我和葉連召的關(guān)系就降入至冰點，。雖然我極力想改變現(xiàn)狀，卻還是無能為力。

“知道了。”葉連召抬起手朝林月明招了招，女生朝往他的臂膀下一鉆，兩人漫步離去。

北方冬天的冷是干冷。刺骨的東風(fēng)呼嘯而過，卷起枝頭殘缺的葉子簌簌落下，讓人的身體不自覺的地一顫。

在我回頭轉(zhuǎn)身，要回包廂間時，林月明陡然間又從原路折回。她雙手扶膝，在我面前“呼哧呼哧”的地喘著粗氣。

“生日快樂。”林月明慢慢直起腰，偷偷回頭朝男生望去。

“是連召讓我來的。”頓了頓，她又說，“連召說，如果是他，一定會祝福你的。”

好在林月明并不八卦，她沒有問我那個“他”是誰。我揉了揉被凍的得麻木的鼻子，我點點頭，朝她擺了擺手，算是說知道了。

在女生轉(zhuǎn)身離開后，我發(fā)酸的眼睛再也忍俊不住地的迸出流下眼淚。

如果是他，一定會給我祝福。

我想，葉連召說的得沒錯。

如果是葉京墨的話，他一定會給我祝福的。

（4）回憶

我和葉連召因為藥鋪的聯(lián)系，逐漸走的得密切了。

據(jù)悉，他的家人得了一種病，需要服用中藥調(diào)理。而他父母所在的公司在本地縣城有分部，便舉家來到藥鄉(xiāng)。

我用花一個月的時間和葉連召混成推心置腹的關(guān)系，甚至連他在上初一初二時的各種糗事都明晰于心。

可就是這樣，每日笑臉應(yīng)對的葉連召，對我也還是有所隱瞞。

于我而言，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

這是2003年的初春，萬物復(fù)蘇，草籽飛揚。我在藥堂后院的木樁旁邊發(fā)現(xiàn)一竄串鑰匙，。葉連召在藥燉熬好后，拿著保溫壺跑的得極快，乃至于我在前堂找不到他，就攥著鑰匙，朝著他家中的方向跑去。

其實，我早就想去葉連召家中一覽了。

上次從院子內(nèi)里出去，我并沒有認真打量。他的父母不僅在院中移栽了葡萄架，而且那顆老香樟樹還綁下了一條粗壯的麻繩。葉連召說是他做的，尾垂掛著一個黑色的輪胎，簡陋的秋千就算完成了。

大概是父母工作忙的緣故，葉家大門時常緊閉。我敲了三次，都沒有得到回應(yīng)。抱帶著好奇心，我用鑰匙轉(zhuǎn)動了門鎖。，結(jié)果卻令我足足怔愣怔了兩分鐘。

我想，我的腦袋大概是壞了。否則怎么會看到內(nèi)門的房子里有兩個葉連召。

“你來干嘛嗎？”是熟悉的語調(diào)，男生看我一眼，迅速將門掩起上。葉連召就露出一個腦袋，并沒有讓開的意思。

看清楚兩人并非幻覺后，我抬起手朝門內(nèi)顫顫巍巍地指了指，嘴唇微張，在和葉連召的死磕中，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然后，一個腦袋，從葉連召的頭后冒了出來。

門后的男生輕輕的地推搡著葉連召，隨即走出大門。他露出明晃晃的大白牙朝著我一笑：“你好。”

干我咽下唾沫，我怯怯地朝男生伸出手。他禮貌的地握了握，葉連召卻打斷，了我和他的進一步談話。

“他叫葉京墨。”葉連召錯然的飛快地將男生護在身后，他那葉連召一臉緊張的模樣，讓我想起了護崽的母雞。

男生依舊笑的得明媚，他雙手搭在葉連召的肩膀上。，點了點頭，：“陳白露吧，常聽連召提起你呢。”

雙胞胎。我是在這次以后，才知道世界上有這種神奇的存在的。兩個人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性格卻完全不同。

葉連召說我在秋水鎮(zhèn)呆待久了，坐井觀天，白費了祖上多代行醫(yī)。而葉京墨卻溫和的地笑了笑，告訴我，兩人只差一分鐘出生。

相較于葉連召開朗嬉鬧的性格，葉京墨溫和的得宛若安靜的綿羊。

我想拉著兩人一起出去玩，給跟朋友炫耀幾分，卻被婉拒了。

據(jù)葉京墨所說，他有先天性心臟病，不宜運動，假期都是在家中度過的。而我也終于知道，那些調(diào)養(yǎng)滋補的藥物，是落入了誰人之口。

高一的寒假過去后，葉連召從省城的學(xué)校，轉(zhuǎn)到了六中。

我其實是有提起過葉京墨的，但葉連召卻一臉看白癡的語氣，問我。兩個一模一樣的人，要怎如何么讀同一個所學(xué)校？。

他們從小學(xué)開始就沒有同校過校。

葉連召說的得有理。，且況葉京墨體質(zhì)孱弱，也沒有太大的能量融入新的集體。

但面對他的質(zhì)疑，我終究不可能平靜的地接受。就算再對，我都會也要反駁幾句，消消葉連召的氣焰。

“可惜了，葉京墨那股憂郁的氣質(zhì)，在女生眼里一定是男神般的存在！”

我?guī)缀跤玫舢吷鶎W(xué)的美好詞匯來拍葉京墨的馬屁。，可換來的回復(fù)卻寥寥無幾，。葉連召第一次沒有駁回我的問題，他反而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心下悸動的脈搏，我是第一次認認真真的地在感受到心臟它在胸腔里跳動。看著葉連召離開的身影，我出奇的地希望他能回嘴幾句嘴。

（5）現(xiàn)實

2014年的1月1日，我從室友那里得到一個好消息，或許說，是葉連召的好消息。

去年他申請的海外交換生入錄取書已經(jīng)發(fā)下來了，只等再過幾個月就可以離開了。

我是在這一刻才頓悟，葉連召對我是厭之入骨。那次消失的半個月，他是回秋水鎮(zhèn)辦取其它手續(xù)了。

而就是即使這樣，他也寧可讓那個住在臨城的林月明同行，也不愿讓我一起。

這年的年后早春，我提早回到了學(xué)校。據(jù)葉連召的父母所說，他連除夕夜都沒有回去。也難怪我寒假時千方百計再在路口假裝偶遇，都沒有遇到他。

回到宿舍時正直深夜，我坐的是晚班車，我拖的著拉桿箱走在校園的樹影下轱轆作響。時間好像又回到了去年的12月7日。

我在別處盼尋的人，總是會在不經(jīng)意時出現(xiàn)。

是林月明。我將拉桿箱輕輕提起，朝往路邊的灌木叢旁的小路走去，。兩人站在宿舍前，不明所序。

這個時候遇見兩人，尷尬是必然的。躲在樹枝后的我不得不承認，其實我還在逃避葉連召和林月明在一起的現(xiàn)實。

只是頃刻間，我屏息的看著兩人就朝著另一條路走去。長吐出抑憋在胸口的一口長氣后，我提著東西迅速上了樓。

鬼使神差的，我險些做了錯事。

我呼哧呼哧的地扛著行李朝樓上跑扛著行李，途中經(jīng)三樓時，我見到一隅的燈光。

想來是有人。

這個早春，連門衛(wèi)都離去沒有幾個。無論是誰，對于這時的我都是莫名的親切吧。我朝里探頭，在大敞的門上看到了林月明的名字。

桌上的書籍堆積的得好高，只是匆匆一瞥，我就看到了那個信封。彼時彼刻我才明白，葉連召和林月明是約好了的。

那張紙上赫然寫著國外某著名醫(yī)科大學(xué)的入學(xué)申請，正是年前，葉連召通批的那所。

我緊捏住紙的手指恨不得穿透而過，我最終猶豫的著將東西放回到桌上。可就是擇業(yè)，這樣我也沒有料到的是，這一舉一動的掙扎都會被身后的兩人看在眼底。

“你在做什么。！”葉連召站在門邊，靜靜的地看著手足無措的我。

還是林月明出來打了圓場，她朝上前幾步將桌上的錢包一拿，笑的著看向葉連召說道，：“或許學(xué)姐和我們一樣要考雅思呢。”

林月明將那份張單子壓入書中，混合著在其它資料里，很快就被整理好了。

“走吧。”她在我身旁說。而我始終注視著葉連召。

我看著他被她挽在手里，我再看著兩人慢慢離去。

2014年的3月6日，黃歷上寫著入宅，進人口，忌作粱。

春寒料峭，我在醫(yī)大的一陣愉悅的熱鬧中，將下巴縮到圍脖里。因為葉連召和林月明的緣故，內(nèi)科系舉行了歡送會。

我在一眾的避嫌避事的名單中，沒有得到消息。如果不是室友的提醒，估計我連這一面也見不到。

葉連召興許并不想看到我。，當(dāng)我出現(xiàn)在包廂間內(nèi)里時，愉悅的笑聲戛然而止。有人出來打圓場，說怎么會把我給忘了。我只是笑笑，我朝往沙發(fā)上一坐，沒有再說話。

整個晚上，我都在一群人的歌聲中回憶往昔。從藥鋪中的認識，到同窗的瑣事，時間一直推移到。……

我緊咬住唇，朝門外跑去。

沒有人聽到我近乎夢囈的聲音，我坐在廁所的隔間，小聲的地抽泣著。，口中里一直絮叨的著“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

（6）回憶

老一輩的人常說，先苦后甜。就像年幼時喜歡吃糖，牙齒不夠堅固，不僅容易長歪，還容易生蛀牙。

我不信，因為我從不吃苦口良藥。我會在濃褐色的藥汁里加蜂蜜，蒙混過去關(guān)。

可現(xiàn)實不應(yīng)允許我作弊。過錯，也全有由我而起。

2009年12月末，是我的生日。

這座南方的小城因為受冷空氣的影響，破天荒的地下起雪來。鵝絨般的白雪飄揚向大地，無休止無止盡，一夜間，秋水鎮(zhèn)如同進入到冰川時期。

據(jù)說，這雪足足要下一個星期。面對已經(jīng)堆疊到小腿的積雪，學(xué)校在當(dāng)天下午就下達了停課令。

我和葉連召坐在藥鋪內(nèi)的炭火旁，盯著藥罐里的水霧，隨空騰起。我重復(fù)了三次，馬上馬上馬上就是我的生日了。

“冰雪樂園。”他提議。

按捺住心中的欣喜，我佯裝隨意的地點頭，實際早就在腦海中放起煙火花來。葉連召有記住我之前說過的話。，我好早就想去新開的冰雪樂園了。

沒想到冰雪樂園出奇的擁擠。

翌日，到達冰雪樂園時我墊踮起腳，朝著人群望去。

“往年秋水鎮(zhèn)沒有下過大雪，大家都是在室內(nèi)的人工冰場度過的。”

所有人的想法都一樣。回頭望向站在角落里的兩個男生，我有點后悔帶著葉京墨一起來了。這里的空氣很差，我站在隊伍中，出神的時間候，就見葉連召沖我攤了攤手。他的口型明擺著是在告訴我，沒辦法嘍，回去吧。

我不信。，轉(zhuǎn)頭，再執(zhí)拗地朝往人群內(nèi)擠。

最終的結(jié)果還不算壞。我提著三雙冰鞋，我將它們挨個塞入到兩人手中。

“雖然沒有場地，但是鞋子是還是有很多的。”看向著冰雪樂園內(nèi)結(jié)了冰的噴泉。，我沖兩人一笑，“我?guī)銈內(nèi)ソo個好地方。”

秋水鎮(zhèn)后山有一座石廟，在林子里。，聳入云端的杉木林內(nèi)有一片巨大的湖泊。在這個天氣，必然結(jié)了冰。

我?guī)е鴥扇藖淼奖榱吮ｋU起見，我還在湖面走的了一圈，來回蹦跳好多次。，都沒有事。我朝著兩人拋出橄欖枝。，但葉京墨拒絕了，他選擇在湖邊看書。

好在葉連召沒有白費我的心意，他四顧環(huán)盼，套上冰鞋，跌跌撞撞的地朝著湖面走去。

我突然就明白葉連召方為什么接過冰鞋時會遲疑了，看來那個朝往前走幾步，就“砰”的地朝前撲去的男生，對溜冰并不熟悉。

我拉起葉連召的手，我難能得沒笑。

“穩(wěn)住。”我扶起葉連召，慢慢朝地往外滑去。他的速度很慢，爾后的半個小時內(nèi)，我們摔了好很多次。

雖然還是有點怯怕意，但葉連召已經(jīng)能獨自朝向前滑動。我跟在男生的身后，看著他腳下的速度加開，旋轉(zhuǎn)，在冰面上留下一個痕跡。

想來，湖面如此扎實，這天的風(fēng)雪真是非常嚴峻。要不然，我的腦袋怎么會一時間秀逗呢。

“以身相許嘍。”這句話，我是在葉連召身后嘀咕出來的。

十八歲的我思維過于跳躍。剛才在教男生溜冰時，其實已經(jīng)完全把后續(xù)在腦袋里展開，。葉連召的感謝，答案。，以及往后的生活……

葉可連召明明沒有對我表示達謝意，我卻驀然間地，在他回過頭時，張嘴了。

我確定葉連召聽到的了。因為在我面前滑動的男生，突然重心失橫地朝前撲去。然后他回頭，茫然的地看著我。

事已至此，后續(xù)的發(fā)生無論是什么結(jié)果，現(xiàn)在的我都只想找個條地縫鉆進去。我猛然地轉(zhuǎn)身，我丟下一句，“不回應(yīng)只當(dāng)你默許”后便朝著湖中滑去。

此刻，冰面的風(fēng)極涼，我卻熱成了火團。在滑出十幾米后，我看到葉京墨站在杉木邊上，揮舞著手臂。

是老爹的電話，語氣不佳，讓我回店幫忙照看藥鋪，他有事要外出。

我撇了撇嘴，我回到岸邊換上運動鞋。，放在腳邊的手機意外的地被踢入到湖面去上。

因為隔得太遠，葉連召站起來和我說的話，我聽得不是太清晰。于是，我做了一個讓我后悔一生的決定。

“葉京墨你幫我撿一下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然后提高嗓門和對葉連召叫說道，“我當(dāng)你默許了！”

冰面只聽“噗撲通”一聲，我根本沒來得及聽到葉連召的那句“我也喜歡你。”，就看著在我面前朝往湖面走去的葉京墨，消失在冰面上出現(xiàn)的窟窿里。

我錯愕的地站在原地，我盯著裂開的水面上有咕嚕冒起的水泡，這才猛然朝往前撲去。我伸手在冰冷的湖面上拍打著，、摸索著，一直到葉連召朝前沖刺而來。

我慌亂的地按下電話，那頭傳來是忙音。

耳邊響起一陣鳴喧嘩，就像是要刺穿耳膜。我愣愣的地看著湖面，一直到葉連召搶過我的手機。

（7）現(xiàn)實，最終章。

2014年的3月7日晚，葉連召離開了醫(yī)大。當(dāng)天夜里，我關(guān)掉手機，請了長假，在新年才剛結(jié)束后，又坐晚班車回到了秋水鎮(zhèn)。

彼時彼刻，冬天的寒意還未散去。五點，天空朦朧的地隱匿在霧色之中，就像一張半透明的油紙。我裹著圍巾，將凍紅的手瑟縮進口袋里，走在秋水鎮(zhèn)的馬路上。

朝著藥鋪的方向走，隱約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草藥香。繞過它后，我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朝著當(dāng)初的后山走去。

偌大的墓地，在黑色的鏤空雕花鐵欄后能看到有露水浸在那些墓碑上。

我在外面站定了許久，最后朝里面踱步而去。那個塊墓碑上爬滿了蔓藤，夕顏花才吐出花苞，我伸手拍了拍石棺上的露水，靠在在那里。

墓碑上的紅字經(jīng)過幾年的時間推移，只剩下深深的刻印。我捋了捋臉頰邊垂下的頭發(fā)，將爬上模糊的石刻三個字的藤蔓，朝往旁邊拂去。

葉京墨死了。

一直到他死，我還是迷迷糊糊的，沒有從中抽離出神緒思。

微微闔起合上眼睛，我似乎在一片濃霧中，似乎看到了密集的人群。周圍的一切事物都，在我的眼中扭曲著，一晃而過，我就像置身在于十八歲的那個冬日。

我看到男生趴在湖面上，朝水面拍打著。他想一頭扎入那個逐漸擴大的冰洞里去，卻被我死死地環(huán)抱住腰際。

電話，是忙音。于是我撥通了119。

好許久以后，老爹和鎮(zhèn)民終于出現(xiàn)了。

很快，一片皚皚百雪中就出現(xiàn)了鮮明的橙色，他們的腰間系著繩索，半趴在岸上，拿著手電筒朝往下探去。

有撕心裂肺的哭聲，在我的耳邊磨損著我的內(nèi)臟。，我緊緊抱住男生的腰部，眼淚大粒的顆大顆落進衣襟里。

在消防員的幫助下，我們終于分開了。然后我成為了一個旁觀者，靜靜地矗立在樹邊，一直到深夜，在一道道燈光下，我看著那個與我喜歡的男生擁有同樣面孔的人被撈起來。

世間界在這一瞬息，間好像就只剩下我們?nèi)恕Ｎ衣犞~連召的哭聲，如利刃插入心底中。

后來，我已經(jīng)不記得我是如何回到家中的了。

我只記得，有一刻鐘中的時間，我的肢體是冰冷的。就好像跌入湖底的人是我，渾身的血脈在這個冬季化成了寒霜。

我沒有再見過葉連召。，甚至連葉京墨的葬禮都沒有去。

我蹲守在藥鋪內(nèi)里，我死死的地捂住耳朵，縮在柜臺的旮旯角里。可路街上的哭鬧聲，和哀歌我依舊言猶在耳。

那是一種無盡的哀怨，哀其他人，怨其自己，就像是黑洞將我牢牢包圍，沒有絲毫的喘息的機會。

我在家休息了四個月，甚至都沒有趕上當(dāng)年的高考。

有一度段時間，我認為，我會在這個藥鋪里度過余生。我拒絕和人交流，整日倒擺弄著那些曾經(jīng)無比厭煩的中藥。

直到葉家的父母尋上我。

很純粹的目的，他們要捐贈葉京墨身上其他可用的器官。小鎮(zhèn)終小，貿(mào)然的捐獻，或許會變成地下的買賣。這是他們最不愿看到的。

葉家父母知道我家和鎮(zhèn)上以及省里的醫(yī)院都有藥物的合作關(guān)系，便讓我轉(zhuǎn)告我老爹，推薦一家合適的醫(yī)院。

全程，我都麻木的地搖動著手中的蒲扇，只是點頭。在待兩人離開后，卻禁不住鼻頭發(fā)酸脹，模糊了視線。

葉連召沒有和父母提起這起事故。或許是他們沒問，又或許是他不想說。可便就是因為這樣，我心底的內(nèi)疚才更是深入幾分。

手中的蒲扇還在輕搖慢晃著，濃濃的白煙撲上我的臉。我眨了眨干澀的眼睛，透過煙霧，好像看到不久前，有個文雅的男生坐在我的面前。

云霧四散，不遠處的店鋪內(nèi)里傳來葉連召的叫聲。男生驀然湊近，神秘兮兮的地告訴我。——

“我和你說啊，我哥好喜歡好喜歡你！”

編輯/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