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中學同學小組討論
常言道,能夠言說的痛苦不能算是真正的痛苦,真正的痛苦是放在心里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吉芝阿媽的喪子之痛與喪夫之痛,化成深夜松林中的淚水與明媚陽光下的青煙,卻都宛若水月鏡花,令人捉摸不透,只有她一人孤單地承受著。
忙碌的生活能夠使人忘卻,吉芝阿媽買了摩托車成為最年長的騎手,的確是為謀生計、為自己的健康狀況考慮,但她那豐盈的學習過程,是為了填補內心的空虛與寂寞,讓自己沒有閑暇去品味痛苦。那獨處的時候呢?那輛擺在墻角用花布蓋著的舊摩托車一直在吉芝阿媽的心里,折射著一個人難以言喻的糾結的情感。
描摹痛苦與悲傷的最佳方式不是鋪敘,而是留白。那些與吉芝阿媽有著類似遭遇的人們并不是不想哭,他們怕是再也沒有力氣與精力去哭了。他們在人前是那么的粗獷、樂觀,可少有人去在意他們人后的生活。人們只是長嘆一句“可憐啊可憐”,或者是“這個女人真厲害”,便再沒有后續。我們無法看到他們的內心世界,卻能從空白中感受到無盡的悲傷。
我始終認為,一切痛都源于愛。和其他被苦難纏繞的人不同,吉芝阿媽隱忍而堅強,努力地為小孫子們撐起一片天空,在這樣的年紀成了摩托車騎手。兒子留下來的車子,是吉芝阿媽的命,于是她買了輛新車。她仿佛是在告訴我們:生活還是要繼續,如果還沒有被磨成一把灰,就要繼續燃燒。
作者未在吉芝阿媽的痛苦上著墨太多,更多的是對騎手生活的平實敘述,或許就是想告訴我們,吉芝阿媽雖然痛苦,但是她始終沒有放棄愛的能力,因為愛與痛始終共生。大的悲傷總是無言,悲傷之中所散發出來的人性魅力,能使千千萬萬個平凡的人感動。
有些事情吉芝阿媽不說,但心里清楚,她學騎摩托車說是方便趕集,但實際上還是在紀念大兒子吧!她摩托車騎得那么差,那么不長進,下坡要伸著脖子,上坡還得自己推著車走,不是比自己走路還辛苦嗎?但她還是堅持騎摩托車,還是把花椒運下山去賣。她沒有什么可以招待客人的,卻一直都有酒,這酒想必一定是蕎麥酒吧?要用蕎麥釀酒,拿花椒去賣,阿媽在小兒子留下的地里花費了多少心思喲!
女兒是她最小的孩子,不能完全感受母親的遭遇,是她感受不到還是阿媽不同她說呢?阿媽連下山去女兒家都嫌給女兒添麻煩,怎么會把這些煩心事告訴她呢?她將學摩托車的事千方百計地瞞著女兒,為的就是不讓她擔心吧!
大兒子出事后,阿媽哭了一個月,但是之后呢?阿媽再也沒哭過,她當然沒傷心夠,但是她告訴自己傷心夠了,有三個孫子要養,有兩塊地要種。阿媽選擇用世界上最深沉的方式來紀念,她將自己活成了他們的樣子。
阿媽算不得一個靈巧的女人,甚至有點憨憨的、呆呆的,但她是世上最好的母親。
吉芝阿媽喪子、喪夫,內心悲傷無比,但生活逼迫她必須樂觀面對。學車,下地,馱柴,在我看來,這更是她排解痛苦的手段。當生活的不幸無法用哭泣釋放,生活的意義便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她有孫子要撫養、要學車,所以她要在人們面前表現得若無其事。
在不斷出現的厄運面前,吉芝阿媽的積極與要強,只是一個人在不幸面前的無力還擊,沒有給人任何的力量感,只是令人感到無力與悲哀。吉芝阿媽支離破碎的惶恐的內心,才是表面下的真實,這也是作者在文中不斷以議論性的語言提醒我們的東西。表面與內在的強烈對比是吉芝阿媽這一悲劇形象更動人的原因。
吉芝阿媽是一個偉大且堅強的女人。再卑微的人格也有自己難以被人理解的執著與追求,最大的悲哀莫過于無力地接受他人的同情與憐憫。
沒有人的堅強是與生俱來的,吉芝阿媽不在人前哭,大概那眼淚已經在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夜里默默地流干了吧!眼淚流得多了就干涸了,眼淚干涸了就堅強了。一個人的強大往往是因為缺少了依靠,只有強大,才能生存,才能成為別人的依靠。而吉芝阿媽,便是一個無法依靠別人而必須為她的孫子提供依靠的人。別人眼里的不自量力,可能是倔強,可能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堅強,還有可能是自欺欺人,用這樣的假象告訴自己,我可以,我還可以更厲害,沒有什么不可以。
顫抖的手,本來就是不該被拆穿的。誰也無法承受一個堅強的外表下身體已潰不成軍的事實。
[張陽成 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