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右手

紅塵若霧+++陳鋒

全國足球聯賽，洪濤所在的炎黃隊已提前一輪出線。在即將對陣大鵬隊時，洪濤忽然接到一個電話：“洪濤，無論誰給你多少錢，你都不要接受。你要當好門神，不要愧對黃金右手美名，我和球迷為你加油！”

洪濤大惑，是誰打來這個匿名電話的？我一個守門員，哪會有人給我好處？胡扯！洪濤頗為自負地揮了揮右手。自從他成為首發守門員后，這右手，多年來撲出過無數必進之球。球迷們對這只右手極為贊美，稱為“黃金右手”。

休息了一天，洪濤隨隊前往客場大鵬體育館。下飛機后，他拉著行李箱前往接送的大巴，后衛魯明走過來，低聲說：“洪哥，領導要我轉告你，這場比賽，你讓他們進一個。獎給你一百萬。”

洪濤心里像電擊了一下，果然有人給我送錢！那個打電話的人，是料事如神？還是知道內情的人？洪濤盯著魯明想，難道魯明接受人家的錢了，想踢假球？洪濤說：“魯明，咱們是鐵哥們不錯，但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魯明詭異地笑了一下，說：“不是開玩笑。領導說，讓大鵬隊保級。”

洪濤知道，只要大鵬隊在兩場比賽中贏一場，就能保級成功，否則，就會被淘汰，掉進乙隊。洪濤說：“這么大的事，領導不對我說？要你轉達？”

魯明拍拍洪濤的肩膀，壓低了聲音：“我把你的意見轉告領導。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洪濤乜著魯明神秘兮兮的樣子，心想，領導暗中操作踢假球？不可能。魯明鬼得很，自己可得小心，一步不慎，落入他的圈套，就會離開心愛的足球事業。當然，魯明的話，洪濤也不敢對外人說，一說，就把自己牽扯進去了，說不明白，反而連累自己。

晚上，洪濤回球隊下榻的酒店時，在大廳里湊巧碰到了俱樂部的老總老魏。老魏招招手，讓洪濤過來，就像平時作指示一樣，不容置疑地說：“讓對方進一個球，但不能被內行人看出來。事后，兌現一百萬。”

洪濤的心猛地一跳，魯明這家伙還真是奉命相告。既然領導當面說，還對領導說不？洪濤不自然地笑了，說：“按領導指示辦。”

可是，洪濤轉念想到了那個打匿名電話的神秘人。這天大的事，神秘人是怎么知道的？

第二天晚上，電視直播炎黃隊和大鵬隊的比賽。大鵬隊的每一次進攻，都得到球迷的聲援，一片山呼海嘯，電閃雷鳴。

雖說大鵬隊比炎黃隊的實力弱，但大鵬隊要拼出線，三個前鋒的進攻如潮水一般，一陣陣涌來。炎黃隊門前，混亂一波接一波。不過，總是有驚無險，洪濤雙拳擋出了一個遠射，抱住了一個吊射；大鵬隊再也沒有一次有威脅的射門。

踢到80分鐘時，大鵬隊鼓起余勇，再一次發動兇猛的進攻。大鵬隊前鋒把球滲透進了炎黃隊的禁區。炎黃隊的兩個后衛迎上前去。洪濤左右移動著，盯著大鵬隊前鋒腳下的球。這時，炎黃隊的一個后衛撲上前去，飛腿鏟球。就在快要觸球的剎那，腳竟然踢中了大鵬隊前鋒的后腳跟。大鵬隊的前鋒夸張地倒地，抱著腳在地上打滾。

一聲尖銳的哨響，裁判果敢地判了點球！主場球迷歡聲雷動。

洪濤心中一愣。這下腳的后衛，就是魯明。雖說看不出魯明是故意踢人，但是，洪濤心里還是如同炸響一個驚雷：讓球。

只不過這一腳踢得那樣毫無挑剔，不是知情人根本就不知是故意踢人。洪濤知道，魯明這一腳，就是要給大鵬隊一個進球的機會。然而場上的魯明，表情十分懊惱，甚至痛苦。

洪濤站在門前，腦殼里一片嘈雜。魯明做到了，做得不顯山不露水。現在，老魏那雙老鷹一樣尖銳的眼睛，一定在盯著我洪濤。洪濤想，老子按領導指示辦就是了，何況，這個點球，撲著的難度太大了。沒有撲著的話，任何人也不會對自己產生懷疑。

裁判舉手示意，罰點球的隊員，走到了足球前。洪濤習慣性地站在了左側，給右側留出了很大空間。就在罰點球的球員猛踢足球的剎那，洪濤朝右側飛去，右手像一道閃電，揮向空中。

洪濤自己也沒想到，右手揮出的一剎那，竟將射向球門的足球擋了出去！

主場的球迷一齊嘆息，洪濤的球迷一陣歡呼：“黃金右手！黃金右手！”洪濤仿佛感覺到，看臺上的老魏狠狠地剜了自己一眼，頓時心里發涼。

一直到回到酒店，洪濤都沒敢看魯明一眼。他低著頭，誰也不看。洪濤不敢出門，他怕再見到老魏。還好，直到比賽開始，洪濤也沒見到老魏。領導不做指示踢假球，洪濤就安心了。

可是，在往賽場去的路上，魯明又來到洪濤身邊，看看周圍沒有人，笑道：“老魏說了，再加一百萬，二百萬。就看你的了。”說完，不等洪濤回答，就離開了。

為了保級，大鵬隊真舍得投入！肯定，大鵬隊和老魏之間，還有更多的利益交換。如果自己再不聽老魏的，就會給炎黃俱樂部帶來一定的損失。那樣，老魏真的不會放過自己了……

大鵬隊主場踢平，客場不勝就掉級了。所以，在炎黃隊主場，也擺出了四三三陣型，大舉進攻。

然而，大鵬隊三個前鋒不是踢高了，就是踢偏了，再不然就朝洪濤懷里射，洪濤無奈不已。

很快，比賽進行到了下半場。一次，魯明和其他后衛配合失誤，大鵬隊反越位成功。大鵬隊右前鋒逼近禁區，抬腿就射。洪濤心里一緊，飛躍而起，右手幾乎挨著門框了，把幾乎擦門而入的足球，托了出去。托球的手，正是右手。

“黃金右手，加油加油！”主場球迷一片歡呼。洪濤心里涌起一陣自豪。自己這只右手，真的是與心合一，心到手到。球迷以黃金右手贊譽，也是實至名歸。洪濤看看自己的右手，望著在后場倒球的大鵬隊隊員，心里叫喊道：再踢得猛烈些吧，多射幾次，讓球迷再瞧瞧我的黃金右手！

過了一會兒，大鵬隊再一次發起進攻。退回來防守的魯明對洪濤大聲說：“只有8分鐘了。”

洪濤聽得心驚肉跳。只有8分鐘了，大鵬隊再不進球，就沒機會了。疲憊不堪的大鵬隊隊員，前呼后應，發起了最后一波攻擊，洪濤的心情緊張起來。

“黃金右手！黃金右手！”球迷們有節奏地大喊起來。

洪濤仿佛聽到，那呼喊聲中有神秘人的聲音，那個打匿名電話的神秘人的聲音。

洪濤的目光，閃電一樣射向看臺。看臺上球迷如海，根本就看不到那個神秘人坐在何處。眨眼間，大鵬隊三個前鋒已沖破魯明的防守，得到了最后一次射門的機會。

“黃金右手！黃金右手！”球迷的喊聲如海嘯，如驚雷，一陣陣炸響。在球迷的狂呼聲中，大鵬隊前鋒一腳怒射！洪濤早已被球迷們喊得熱血沸騰，那只右手的骨節也“嘎嘎”作響。去他媽的二百萬！黃金右手，可不能辜負球迷的希望。

球如子彈飛來，手如閃電將球撲出。

裁判的哨聲響起，比賽結束。

一萬多球迷一齊歡呼：“黃金右手！黃金右手！”

魯明盯著洪濤，詭異地一笑。洪濤低下頭，抱著那只隱隱疼痛的右手，走出了賽場。

這個賽季的后幾場比賽，洪濤淡出了首發。俱樂部發言人解釋說，洪濤舊傷復發，不能上場。

轉眼間，新的賽季要開始了。苦悶中的洪濤忽然接到一個電話：“你去神州隊吧，他們老總歡迎你！”是那個神秘人的聲音！

洪濤心里一陣喜悅。黃金右手，又有用武之地了。

洪濤轉會到了神州隊，才知道神州隊為了引入他花了很大一筆轉會費。

新賽季開賽的前一天，神州俱樂部蔡老總設宴招待全體球員。聽著蔡老總講話，洪濤心中一熱：蔡老總的聲音就是神秘人的聲音！

宴會結束后，蔡總單獨找到洪濤說：“我非常欣賞你作為守門員的嫻熟的技術，更欣賞你高尚的職業道德。你守住了道德的大門，不愧為黃金右手。”

洪濤好奇地問：“蔡總，您怎么知道會有人收買我？”

蔡總微微一笑，坦率地說：“對大鵬隊而言，那是生死戰，很可能發生幕后操縱的不良現象。守門員，自然是首當其沖。而我們神州隊，正想引入你這位優秀的守門員，所以我想考察一下。我讓我弟弟給他的朋友魯明說了，了解你的情況。果然，魯明說了大鵬隊收買你的信息。”

洪濤沒有想到魯明是蔡總弟弟的朋友，更沒想到魯明一邊幫大鵬隊踢假球，一邊給神州隊報告他洪濤的信息。太卑鄙了！

洪濤憤怒地說：“魯明也是被收買的對象。他為了錢，故意給對方制造點球，踢假球可賣力了！”

蔡總笑道：“魯明告訴我弟弟后，已暗里向上面舉報了這件事。大鵬隊專攻魯明那條線，魯明的防守非常到位。那個點球，也是裁判誤判。對方隊員很巧妙地等著被踢，非常逼真，蒙騙了裁判。”

洪濤恍然大悟。難怪魯明比賽結束后笑得那樣詭異！

原來，魯明也不愿踢假球，堅守著高尚的職業道德。

洪濤想，今后可得努力，要讓黃金右手的名頭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