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有靈

文/朱秀蘭

草木有靈

文/朱秀蘭

年已花甲，才有了一間屬于自己的書房。為了給敬愛的書房增添雅趣，我特地買了杜鵑花、梔子花、紫羅蘭、文竹、蘭草等，放在書房玻璃窗外的陽臺上，看書寫作眼疲勞時，抬頭望望這些綠色的、紫色的鮮活活的小精靈，頓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就在我沉迷于書齋游弋時，辛勤教學四十載，剛退休下來的老伴突然病倒了，醫院查出是肺癌晚期轉移腰椎。這真如驚天霹靂、五雷轟頂，炸得我心成碎片，從此我拋開自己的一切，每天在他面前強裝笑容，時時刻刻、盡心盡力地照顧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煮好早飯就風風火火往醫院跑。到醫院幫他洗、漱、喂食，等待醫生查房，拿藥，協助打針、輸液、翻身，照料大小便等。忙到晚上十點多，安排好陪護值夜班，我才拖著疲憊不堪的步子歸家，關上門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隨便啃個干饅頭，喝杯開水，倒頭又在床上飲泣，迷迷糊糊斜倚著床頭睡去。次日天不亮又要撐起來跑醫院，日復一日，月復一月，病不見好，我的心卻一天比一天沉重。

有個夜晚我拖著沉重的步子歸家后，看了幾頁有關肺癌的醫書，就傷感地倚著長枕發愣。這時恍恍惚惚地聽到窗臺上有微弱的呼喚：“我渴，我要水……”我驀地一驚，忙開了臺燈，拉開窗戶，卻見我平素疼惜的小花小草們已奄奄一息，葉莖變黃，缽中的泥土也開裂了，“天，是我疏忽了你們，真是我的罪過。”我立即奔到廚房，將噴壺灌滿了自來水，給小花小草飽飲一頓。此后，每天從醫院回來，不管再疲勞再傷心，我都要先用凈水澆花草，有時還施些肥。

我那老頭子終于在寒風凜冽的隆冬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他辛勤耕耘一輩子，桃李滿天下，而且勤勤儉儉地營造了這個溫馨舒適的家，可一天清福也沒享，許多安度晚年的計劃還來不及實施，就匆匆走了。夫死第二天，老母也仙逝，我強撐著辦完他們的后事就臥床不起了。此時此刻，睹物傷情，一想起慈母的恩澤，一想起夫君對我一貫的理解、慰藉、體貼和支持，相濡以沫地共同走過的風風雨雨三十多載，一想起他丟下我孤零零地苦度余生，這一切的一切都令人悲痛欲絕。

近一年，我經歷的酸、辣、苦、痛太多太多。我的生命陷入低谷，一蹶不振。兒孫提心吊膽，親朋好友情真意切地安慰鼓勵，我也覺得在辭世前還有好多事兒要做，正六神無主時，發現窗外那盆曾枯萎的杜鵑竟蓬蓬勃勃地開出幾十朵粉紅色的花兒來，兩缽蘭草也綠油油的，紫羅蘭張開紫色的小手，要與我擁抱……這竟是在凄風苦雨的時節！草木有情啊！

終于，我站了起來，穿好衣服，梳理好頭發，把噴壺灌滿清水，細心地澆著窗臺上的一缽缽花草，澆著澆著，已哭干了的淚泉卻噴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