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你出生在谷物、奶、鹽、精煉油和精煉糖泛濫的現代,但你腸道里的擬桿菌依然保持著萬年以前的飲食偏好。當你偏要在吃上跟它作對時,它就會讓你“不開心”。所以,即使你活在現代,卻吃得“像一個一萬年前的野蠻人”。
人體器官、頭腦思想、行為模式,都是進化的結果,會隨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
比如,為什么比起遠親智人、近親黑猩猩,人類的臉蛋更小?就是因為大約330萬年前,人類開始學會用石器處理食物,這樣咀嚼次數和咬合力度都大大降低,咀嚼肌退化的結果就有了尖尖的下巴。
咀嚼后的食物進入胃,經胃酸和胃蛋白酶簡單處理后,被移送小腸,在那里被“敲骨吸髓”。作為人體主要吸收營養物質的場所,小腸于是在進化過程中變得越來越長,最長可達8米!除此之外,小腸還允許1000多種細菌寄居,以助其一臂之力。
1000多種細菌,總個數高達1000萬億,每一個細菌都是一個勤勞的小工人,而人體本身就像是一間大型移動腸道菌群工廠。
住在你身體里的這群工人有什么特殊的飲食愛好呢?對那些有益菌,如擬桿菌來說,高纖維的食物最棒。有的人小時候特別愛吃大白菜,他的父母可能會說:“嗯,肚子里缺啥就愛吃啥”。
當時聽覺得是胡說八道,現在仔細想想,可能并不是小孩子鐘愛大白菜之味,而是肚子里的擬桿菌向大腦發出了指令:“搞點白菜來吃一吃嘛。”對此,年少無知的人類只能稀里糊涂地照辦,頓頓吃,吃起來沒完沒了,不然它們就會讓人感覺“不開心”。“不開心”也是真的,因為腸道里面也是有神經元和神經系統的,足以“操控”人類的情緒!菌群們可以通過這些神經系統影響大腦,讓它饑渴、饑餓,幾天不吃大白菜就心里直癢癢。事實上,美國已經有科學研究發現,不管何時想吃何種食物,都是身體發出的一種“信號”。
所以,雖然你出生在谷物、奶、鹽、精煉油和精煉糖泛濫的現代,但你腸道里的擬桿菌依然保持著萬年以前的飲食偏好。當你偏要在吃上跟它做對時,它就會讓你“不開心”。
因此,西方早在1985年就有人提倡一種“迎合”腸道菌群的飲食,叫“舊石器時代飲食”。該飲食的特點是富含纖維素和微量元素,含鉀比納多,主要通過使用蔬果來獲取糖分,總之就是要吃得“像一個一萬年前的野蠻人”。

研究表明,藏族人體內有至少9個基因,讓他們的血液更能攜帶氧,同時BMI指數和葉酸水平都增高以適應高海拔生活。這些過程用了大約4725年!也就是說大約從夏朝起,漢族人的一支就慢慢變成了藏族
腸道菌群的情況就是這樣,大腦和肝臟其實也前衛不到哪里去。
一切進化都是為了適應環境,但這種適應不可能馬上就適應,它需要極其漫長的時間。比如,從非洲走出來的人類,到了寒冷的高緯度地區,皮膚里面的黑色素就沒必要那么多了,毛發也開始變得濃密,鼻子也又高又長起來,不能再像在非洲時那么扁平了,這樣才能方便對低溫且干燥的空氣進行加熱、加濕。可想而知,這些改變需要花費十幾代、甚至幾十代人的時間,因為基因層次上的改變就需要這么久。
又要適應環境,又要漫長的時間,結果就造就了今天成型的人體系統,但這個人體系統其實是為了適應更早時期的環境的,這叫“進化遲滯”。也就是說,基本上,人類的大腦其實還是原始人的大腦。科技如此發達,阿爾法元都橫掃人類了,但人類的大腦容量還是維持在1400cc左右,跟原始智人相距并不遠。
肝臟也是一樣!作為解毒、糖代謝和脂代謝的場所,它設計的產能還是原始社會級的。幸運的是,這種產能在過去數千年間都夠用了。
曾經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饑荒的陰影隨時會再次降臨,吃飽都是一個難題。也正因為如此,人類大腦曾長期處于“饑餓”狀態,它以2%不到的體重占比,竟消耗了20-25%的身體靜息代謝率。
大腦不但吃得多,還吃得快,它消耗能量的速率是骨骼肌的16倍,這導致神經突觸附近聚集了大量的線粒體。大腦如此耗能,以致有的動物,比如黃色管海綿,在進化過程中干脆丟掉了大腦,變成了無腦一族。
見到五顏六色的甜點就感覺“幸福”,聞見肉香撲鼻、聽見烤肉滋滋發響,渾身就酥了,吃起來毫無節制。那么問題就來了:現代人吃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即使是長期盤踞在鄉下小超市的胖墩兒,吃的花樣之繁多也堪比先秦時期的諸侯王。原始人和古人哪見過那么多令人目眩神迷的甜點!他們的肝臟和腸胃也從來沒接收過這么多源源不絕的高糖、高脂和高蛋白。搞笑的是,不知死活的肝臟還以為糖和脂肪是好東西,依舊通過一種叫做FGF21肝荷爾蒙的信號分子,往大腦總部發信息,讓它多多接單,吃個不停。如此一來,惡性循環,肝臟就像一個快遞站,終于把自己玩爆倉了!爆倉結果便是脂肪肝等肝類重病。
人類就慘了!高糖信號和高脂信號分別打開了各種各樣“壞”的代謝通路,把糖尿病、中風、老年癡呆、粥狀動脈硬化、心臟病等等敵軍全放進城內,一時生靈涂炭。而且,停不下來的吃帶來了此起彼伏的炎癥反應,活躍的炎癥因子摧殘著免疫系統,最終喚醒了原癌基因!
所以,現代人最不缺的其實就是所謂的“營養”,從今天開始,放下夜半時分仍捧在手心的巧克力奶油卷、核桃甜酥餅,做一個膳食均衡的“野蠻人”吧。
(《環球科學》2017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