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孫家寬
盈盈月光抒夢華
文_孫家寬
冬夜,夜色沉淀下來了,整座城市宛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畫。
一輪明月冉冉升起,古都開封一條又一條街巷,一扇扇窗口漸漸被流水一樣的月光斟滿,月光牽引著我的思緒,在凝神捕捉的瞬間,我仿佛看到了那輪在橋上的月亮。
月亮是什么時候的月亮?橋是什么時間的橋?好像是這橋上的月亮,從存在的那天起,就是為了留在記憶里的。大概覺得那個朝代留給人們的印象太過溫婉,便有這么一座橋,跨越時空、通連今古,不僅見證了一座古都的千載滄桑,而且至今仍在詮釋著一個王朝的興衰。這便是州橋,一座和大宋王朝、古都汴京無法割裂的橋,一座保存完好但既不可望又不可及的橋。
開封素有北方水城之美名,今天市內還保存有相當大的水域。波光粼粼的龍亭湖、包公湖和鐵塔湖,不但讓今日的開封人引以為豪,也讓大多數游客“吃驚”。其實,作為一個水城,開封已經存在了2750年。自魏惠王三十年(公元前340年)開鴻溝,開封就和“水”“河”結下了不解之緣,有河就有橋。
隋煬帝開鑿運河,疏通了汴渠,連接了黃河、淮河。汴州作為汴河的要沖,便成了“水陸一都會”。唐宣武軍節度使李勉重筑汴州城,城池周長10余公里,計有城門10座。州橋始建于唐代建中年間(公元780年至783年),距今已有1200余年。據明成化《河南總志》記載:“唐建中年間,汴州節度使李勉建,以在州之南門故名。”此橋橫跨在當時作為南北大運河重要組成部分的通濟渠上。五代時期的后梁、后晉、后漢、后周,均建都開封。顯德二年(公元955年),周世宗下詔擴建開封外城,修城門10座。北宋時期的東京城池,是在唐、五代時期的汴州城基礎上,經多次修筑而發展起來的,分外城、內城和皇城三重城墻。外城城門14座,水門7座,氣勢宏大,令人嘆為觀止。內城城門10座,城高池深,壁壘森嚴,是京師最繁華之地。皇城宮闕富麗堂皇,巍峨壯觀,共辟有6門,其中宣德門是皇宮正門,高大雄偉,威嚴壯觀,雕梁畫棟,華麗異常。
北宋時期,通濟渠改為汴河,由于東京開封城的南擴,汴河流經城內。從此,溝通汴河南北的州橋開始了它最為輝煌的一個時期。查《東京夢華錄》可知,州橋架設在從皇城宣德門至外城南薰門的御街大道與汴河交會處。汴河是當時南北漕運的大動脈,其暢通與否關系著大宋王朝的興衰。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御街就是東京的“長安街”,而州橋就是“金水橋”了,其地位的重要可想而知。孟元老在《東京夢華錄》中說:“自西京(洛陽)洛口分水入京城(開封),東去至泗州入淮,運東南之糧。凡東南方物,自此入京城,公私仰給。”
有多少帝王將相曾在此橋上耀武揚威?有多少才子佳人曾倚橋吟風弄月?又有多少引車賣漿之流借此橋之便謀生?隨著滄桑巨變,這一切都湮沒在了歷史的風塵之中。
每當月明之夜,“兩岸夾歌樓,明月光相射”,天闊地清,到處著銀,登橋賞月的人絡繹不絕。人們俯瞰河面,銀月波泛,皎月沉底,“州橋明月”被譽為一景。不少文人墨客也紛紛前來賞月觀景,懷古吟詠,留下了精美的詩篇。
“州橋踏月想山椒,回首衰湍未覺遙。今夜重聞舊嗚咽,卻看山月話州橋。”宰相王安石踩著月光登上州橋,回首前塵,無限感慨。
“堤上殘風雪,橋邊盛酒樓。據鞍衰意盡,倚坎艷歌留。”詩人梅堯臣踏雪訪橋,耳中笙歌縈繞,眼前一派繁華,不禁為眼前的美景所陶醉,心旌馳蕩。
“州橋明月”是汴京八景之一,明月依舊在,州橋何處尋?沿中山路南行,過大紙坊街不到100米,路西一塊石碑便突現眼前,上書“州橋遺址”四個大字。抬頭四顧,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州橋又在哪里呢?州橋在4米多深的地下!但州橋是不會湮沒的,承載著宋王朝全部輝煌的州橋甚至成了大宋王朝的象征,這多虧了文人的題詠。
作為開封最古老的橋,州橋已經存在了1000多年。遙想千年以前,這里便是楊志賣刀的所在;一代文豪蘇軾也曾在橋邊的酒館里把酒臨風、構思過他那流傳千古的詞作吧?遙想當年,站在州橋向北看,宛如一條長龍從大內而來,向南看,又宛如一條長龍從州橋飛去。站在州橋上眺望,汴河兩岸,如大河波濤,人潮涌動。
州橋與大宋王朝有著無法割裂的聯系。大宋王朝輝煌之時,也正是州橋的輝煌時期;大宋王朝隨風而逝,演繹了無數故事的州橋也逐漸衰敗,最終被埋在了地下。據記載,北宋時期,五丈河、金水河、汴河、蔡河等5條河流穿城而過,城里道路非橋莫通,水中舟楫相接,頗似江南水鄉景色。汴河是當時南北漕運的大動脈,河上有橋13座,以貫通皇城的州橋最為壯觀。
在上一個千年,州橋見證了開封的輝煌時期。被譽為“中國地下趙州橋”的古州橋遺址,是北宋著名的州橋夜市、汴京八景之一的“州橋明月”。
“一天燈霧照彤云,九百游人起暗塵”就是當時描繪的勝景。
東京的市井生活斑斕多彩,那時生活在汴京的人,比唐代長安人要開心得多,“兩岸夾歌樓,明月光相射”。站在橋上,南望朱雀門,北望宣德樓,中間是天街。如此神圣莊嚴的地方,在宋代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賣場”,宋代詩人梅堯臣在這兒看到:堤上殘風雪,橋邊盛酒樓。據鞍衰意盡,倚坎艷歌留……那時的“州橋夜市”猶如現在的鼓樓夜市一般,直至三更方才歇市。孟元老在《東京夢華錄》中用了大量筆墨來描繪州橋的夜市,并在卷二專列州橋夜市一節:“自州橋南去,當街水飯、熬肉、干脯……直至三更。”州橋上曾建一“明月樓”供人憑眺游玩,也是文人吟詩揮毫之地。遙想當年,蘇氏三杰、辛棄疾、一代詞人柳永,清冽的宋詞,寫盡人間滄桑。皓月當空,如銀如水,波光粼粼的湖水前,他們一定會把酒問月的。蘇軾的一曲“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唱響了多少人們的美好心愿;李清照的一句“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訴說了多殺錦書故事和陰晴圓缺;而南唐后主李煜在小城的西北隅孤燈寫下了“不堪回首故國月明中”的哀嘆……
公元1127年,北方強敵的金戈鐵馬,將北宋王朝的繁華一掃而空,金兵攻陷東京,風流皇帝宋徽宗和倉促即位的宋欽宗淪為階下之囚。笨重的囚車載著兩個皇帝,皇妃和宮女等3000人像羊群一樣被金兵的皮鞭驅趕著,踏上了前往北國的血淚之旅。這座曾經承載過富足與繁榮的州橋,成了大宋王朝興衰的歷史見證。州橋也被迫躲在了歷史的陰影中。到了南宋,詩人范成大在孝宗乾道六年(公元1170年)五月出使金國,途經故都汴京,目睹百姓在異族統治下的悲慘生活,寫下了千古絕唱《州橋》:“州橋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駕回。忍淚失聲問使者,幾時真有六軍來?”從此,州橋成了大宋王朝永遠的痛。
金、元兩代,東京的殘破不可避免,但州橋未有大的變動。到了明代,開封作為朱元璋第五子的封地,曾大興土木。出于漕運的需要,當時將宋代的棚梁式州橋改造為拱券式。堪稱明代開封百科全書的《如夢錄》記載:“州橋下即汴河,其橋角北過縣角,南到小紙坊街口,又名天漢橋……橋高水深,船過皆不去桅”。此后的二百多年,州橋和古都開封一樣,都還保留著應有的“體面”,殊不知大禍已在孕育之中。明崇禎十五年(公元1642年),李自成第三次兵臨中原重鎮開封城下,志在必得的義軍將古城圍了個水泄不通。就在瓜熟蒂落、城池將破之際,滔滔黃河水卻將古城淹沒。到底是誰決堤灌城,歷來說法不一。但今人大都認為是官軍為求解圍而冒險決堤,不過玉石俱焚的結局恐怕是他們始料未及的。
千古名城盡成澤國,州橋從此被淤埋于地下,三百多年沒能再見天日。
1984年9月13日,在淤埋于地下340多年之后,重見天日的州橋帶著悲愴再次回歸地下。橋面距地表約4.3米深,橋底約11米,乃磚石結構的拱橋。經論證,橋上部為明代所造,下部為宋代橋基。因為橋的兩端上面都是大型建筑物,無法進一步發掘。為了將來,只能回填。
目前,地下的州橋保存基本完好,開發出來無疑將是一道奇觀。但現在開發也許就意味著破壞,州橋一旦出土,極有可能風化、剝落,甚至斷裂,作為開封最古老的橋,如果不能更好地保護它,還不如讓它寂寞地躺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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