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

朱燕

舉行第四屆“求學杯”高考作文模擬大賽的第一天，我和黃麟生老先生在接待酒店大廳閑聊。當時，老先生加了我的微信，他給我發的第一條信息，是他用毛筆所寫的一個“福”字。

“福”字我見多了，但如此富有喜氣、繞有分量的，我是第一次見。

猶記得，小時候在外婆家，正月里她帶我去廟里燒香，總會在圩集上買一些黃綠白紅四種顏色的“福”字，一同拿著去。那些拜廟之人，手搖一只大木鐸，用一把火在菩薩跟前把那些“福”字燒得干干凈凈，口中念念有詞。聽著，都是祈求風調雨順、豐年收成之類，我因此曉得了一個“福”字對于天下百姓的重要。

老先生云：“字如其人，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心不正則筆也難正。”我看這“福”字，行云流水，寬厚磅礴，如同一股浩然之氣在氤氳，正如我初次見到先生本人。先生的那種“福氣”，在他，是經歷八十多年的歲月，仍守得住自身的正道，心胸容得下萬般人世之事。所以，古人才說知天地之機者稱之為“福”。

而我的“福”呢？

我23歲初到雜志社，走進編輯部，映入眼簾的是堆積成山的書刊、四處散亂的信件，還有掛歷上一個火紅的“福”字……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三國時東京最繁華，劉備到孫夫人的房里竟膽怯無比。在當年的我看來，眼前這個辦公室亦有這樣威懾四方的兵氣。

我常聽別人說學生時代最幸福，然而，來了雜志社，和這幫同事在一起，我的日子過起來依然像是“東風桃李水自流”。

多年前的一個寒冬，為趕一個刊期，部門連續幾天加班到凌晨。待刊期趕完，好幾個人不巧感冒，但大家仍堅持帶病上崗。那幾天，辦公室里每一個人都牽腸抖肚地咳個不停，彼此卻還嬉笑著揶揄道：“佛經里描寫如來現相，世界會起六種十八相震動，我們也快要成佛了……”

我自以為已能平視王侯，但置身這里，仍有太多卑微的感激與感動。因為，我身邊這些人的可愛，他們的好，對我來說是如此的珍貴。

《紅樓夢》里有一回說賈寶玉病重，一和尚來救他，襲人將寶玉身上帶的那塊通靈寶玉摘給和尚，只見玉色渾濁，和尚不覺長嘆一聲道：“青梗峰下，別來十五年矣，竟如此為貪嗔癡愛困，你那光明本性何也！”

如今，我來雜志社一晃已十多年過去。人生有多少個十年？每每想到這一點，便要掩泣。慶幸的是，自始至終，我都有著一種幸福的感覺。我知道，我一直與這個雜志社，我一直在自己所從事的這份職業上，本著初心，守住“福”，面對著人世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