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開的鈔票

【凝固的笑】

他把手頭的事辦完，領我走到后面的一個房間，在一大摞退貨中挑揀起來，找出了一套最寒酸的衣服遞過來。我換上了，感覺不合身，樣式也不好看，可它總是件新貨，而我正急著要衣服穿呢，沒什么可挑剔的。我遲疑又有些膽怯地說：“要是你們能等兩天再結賬就好了，我現在身上一點兒零錢都沒帶。”

那店員立刻擺出一副刻薄至極的嘴臉說：“哦，您沒帶零錢？說真的，我想您也應該沒帶。我以為像您這樣的先生只會帶大票子呢。”

我當時就火了，說：“朋友，你不能總以貌取人呀，這套衣服我買得起，就是怕你們換不開一張大鈔票罷了。”

他一聽這話，態度稍有些收斂，可還是擺著架子道：“像你這樣空口斷言我們換不開什么大鈔票，純粹是瞎操心，恰恰相反，我們肯定能換得開。”

“那好極了，我向你道歉。”我取出鈔票，不動聲色地遞過去。

他笑著接過去，是那種無處不在的笑容，遍布滿臉的笑容，里面有褶紋、有皺紋，還有螺旋紋，就像往水池子里扔了塊磚蕩起的漣漪。然而當他瞥了一眼手中的鈔票時，他的笑容立刻凝固了，馬上變得毫無光彩，正如維蘇威火山山麓平地上凝固起來的波狀熔巖，我從來沒見過這種燦爛的笑容一下子凝固的景象，好像歷經千年萬年也不會變化。這家伙拿著鈔票，就以這副目瞪口呆的樣子站在那兒。

（節選自馬克·吐溫《百萬英鎊》，題目為編者加）

閱讀點滴

選文中描述的是“我”拿著百萬英鎊去商店里買衣服的場景。作者善于借助比喻、夸張等修辭手法，以精彩的細節與辛辣的筆墨刻畫出了一位見錢眼開的市儈形象。尤其是當這位店員初見到錢時，由微笑進而到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笑”；而當他見到手中的百萬英鎊時，“笑容立刻凝固了”，而且“變得毫無光彩”。這個獨特而深刻的“笑”，極富戲劇性，耐人尋味又充滿了諷刺色彩。

（盧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