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白夫人的性格悲劇

劉天祎(山東省昌樂二中,山東 濰坊 262400)

麥克白夫人的性格悲劇

劉天祎(山東省昌樂二中,山東 濰坊 262400)

莎士比亞的悲劇極具藝術魅力。他的悲劇人物麥克白夫人更是一個悲劇的典型。麥克白夫人的悲劇不在于最終的結局，而在于造成結局的性格悲劇。男女氣質在麥克白夫人身上的不平衡才是導致她悲劇的原因。因此，分析麥克白夫人的性格悲劇能更好地理解莎士比亞悲劇的魅力。

莎士比亞；麥克白夫人；性格悲劇

莎士比亞（1564-1616）是英國文學史上最出色的戲劇家，其一生創作了39部之多戲劇，包括喜劇、悲劇、歷史劇，5部長詩和154首十四行詩。在其四大悲劇當中，莎士比亞在頌揚其男性英雄人物的同時，也描繪了一些女性的悲劇。這些女性都被莎士比亞設置為成為男性的陪襯，因此女性在追求與男性同等的地位和權利的同時都付出巨大的代價。麥克白夫人即典型的女性形象，她在努力打破男性權力束縛的同時，卻陷入了巨大的精神困境中，她本人的性格悲劇既是在這種束縛中形成，又最終在這種性格中毀滅。

1 麥克白夫人的性格分析

麥克白是蘇格蘭國王的鄧肯的表兄，在他平定叛亂回國時偶遇三個女巫。女巫用神秘的語言告知麥克白他即將成為領主并最終會成為國王。另外，因為他沒有兒子和其它任何繼承人，他的同僚班柯將軍的繼承人會成為繼他之后的國王。麥克白出于野心，在麥克白夫人的慫恿之下殺了鄧肯國王、班柯及他的親人麥克達夫。但殺人之后的恐懼和懷疑是麥克白緊張感日益增加。最終，麥克白被鄧肯之子及其英格蘭的援軍殺死，而麥克白夫人也最終死于精神失常。

1.1 女性的雄心及對權力的欲望

從對麥克白夫人的眾多歷史評價來看，大家對她最多的兩個詞或許是“惡毒”和“野心勃勃”。因此，麥克白夫人的傳統形象即惡毒的婦女，她引誘丈夫謀殺國王、對權力貪得無厭、并向丈夫起誓：

我曾經哺乳過嬰孩，知道一個母親是怎樣憐愛那吮吸她乳汁的子女；

可是我會在它看著我的臉微笑的時候，

從它的柔軟的嫩嘴里摘下我的乳頭，

把它的腦袋砸碎，要是我也像你一樣，

曾經發誓下這樣毐手的話。

麥克白夫人對自己的孩子毫無人性，毫無母性的愛意，她甚至比麥克白還要麻木，因為麥克白在做出一系列錯誤的的決定之前還有些許道德倫理上的考慮和猶豫。她意志堅定，難以控制自己向權力的碰觸，以至于麥克白的命運離黑暗和死亡越來越近。但有一點不可否認，如果麥克白夫人生為男性的話會是一個出色的政客。她的野心出現在麥克白之后，但她對于權力的貪欲卻遠遠超過了她的丈夫。那么到底是什么造成了麥克白夫人的野心和對權力的渴求呢？這時我們就應該注意到父權制社會與社會政治中女性的沖突了（張57）。傳統來看，女性從來都處于政治和權力的支配和從屬地位，盡管女性接觸權威和政治的機會不多，但有些不甘心的女性就想到借助婚姻的方式來增加自己的機會，尤其是嫁給貴族，而那些出身高貴的女性則直接借助顯赫的身份參與政治，甚至走到了權力的中心。比如在莎翁的另外一部喜劇《威尼斯商人中》，地位顯赫的波西婭就利用自己聰明才智進行審判，從而揭露夏洛克的伎倆，挽救安東尼的生命。

顯然，麥克白夫人不是父權制社會中的乖乖女。她不像那些追求名聲和財富的女性，她轉而追求在那種情況下得不到的權力，因而也不放棄絲毫可以獲得政治權力的機會。特別是在戲劇的開始，莎翁給了讀者很多信息。有些人也為麥克白夫人解脫：是麥克白夫人對丈夫的愛使她變成了一個魔鬼，但是他們可能忽略了麥克白夫人鼓勵丈夫的時候體現出的她的性格特點：

現在又說這看起來綠到發白的惡心？

直到現在看來我是錯看了你的本性。

你難道連做自己愿意的事情也會感到害怕嗎？

因此，嚴格地來說，麥克白只是麥克白夫人實現權力野心的一個手段而已。麥克白夫人第一次出現在劇本中的時候就開始分析麥克白的雙重性格：

你希望做一個偉大的人物，

你不是沒有野心，可是你卻缺少和那種野心相聯屬的奸惡；

你的欲望很大，但又希望只用正當的手段；

一方面不愿玩弄機詐，一方面卻又要作非分的攫奪。

實際上，麥克白夫人對丈夫性格的分析也是對自己性格的一種認知，一方面，她以丈夫的野心為傲，一方面又反對沒有“奸惡”的野心；一方面為最近的捷徑喝彩，一方面又用嘲諷的語氣。因此可以說麥克白夫人是個很有也行的政治家。

1.2 女性的意志力和勇氣

Heine認為麥克白夫人是“一頭兇猛的野獸”，因為她在追捕獵物的同時絕不會放棄快要到手的獵物。除了強烈的欲望和有力的語言之外，麥克白夫人還以她強大的意志力和勇氣而引人注目。她試圖努力通過強加給自己男性的意識來扭轉她作為女性本身不利的社會和性別條件，她也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麥克白曾經這樣描述過他的夫人：

愿你所生育的全是男孩子！

因為你的無畏的精神，只應該鑄造一些剛強的男性。

麥克白曾經猶豫過要不要殺死鄧肯：如果我們失敗了怎么辦？但麥克白夫人毫不猶豫地打消了丈夫的疑慮和恐懼：我們失??？只要你集中你的全部勇氣，我們決不會失敗。當麥克白沒有勇氣拿起殺害睡床上國王的刀時，她又一次責備和蔑視她的丈夫意志薄弱。在宴會上，雖然麥克白夫人比她的丈夫還要緊張。她也最終成功地在麥克白揭露秘密之前化解了危機。從這些分析中我們有理由說，若果麥克白是戰爭中的權力中心，那么麥克白夫人無疑就是他的軍事顧問。

2 父權制下麥克白夫人的悲劇

雖然身為女性，但似乎麥克白夫人的男性意識占據了她思想的大半部分，但事實上，這種說法是有缺陷的。麥克白夫人的悲劇給讀者的展示的是其在追求政治權力過程中男性意識和女性意識的不平衡所帶來的潛在危機。莎士比亞也在《麥克白》中通過麥克白夫人追求權力的不同階段揭示了她的這種極端性格。

2.1 反抗父權制社會的男性氣質

麥克白夫人的第一次出場是她在度麥克白寫給她的信，這個細節告訴我們麥克白夫人是有讀寫能力的。我們知道，即使在十七世紀，很少有女性能夠讀寫，更別說在戲劇發生的11世紀了。因此，麥克白夫人已經在試圖為爭取與男性平等的社會地位而抗爭了。在戲劇的前兩幕，莎士比亞為麥克白夫人安排了31詞出場機會，但在其中就有14次是麥克白夫人在鼓勵她的丈夫實施計劃。她所考慮的就是怎樣幫助麥克白克服人道、軟弱和猶豫，而這些都不應該屬于一個渴望得到權力和王位的野心將軍所有。

麥克白夫人有意識的將男性的意志力和冷靜強加在自己身上：“解除我的女性的柔弱，用最兇惡的殘忍自頂至踵貫注在我的全身！”在這兒解除“unsex”這個詞其實就意味著麥克白夫人極力將自己從女性的思維和桎梏中掙脫出來（楊66）。在莎士比亞的戲劇中，女性的特質通常是脆弱和無力的，但麥克白夫人絕不是這種例子。當麥克白仍然恐懼于執行殺死國王的計劃時，麥克白夫人連用四個反問句來消除丈夫的恐懼和猶豫：

難道你把自己沉浸在里面的那種希望，

只是醉后的妄想嗎？它睡了嗎？

它現在從一場睡夢中醒來，因為追悔自己的駭浪，而嚇得臉色這樣蒼白嗎？

直到現在看來我是錯看了你的本性。你難道連做自己愿意的事情也會感到害怕嗎？

你不敢讓你在行為和勇氣跟你的欲望一致嗎？

你寧愿像一只畏首畏尾的貓兒，

............

讓“我不敢”永遠跟在“我想要”的后面嗎？”

很明顯，她的話語對麥克白有了效果。在對話之前，麥克白始終擔憂他的榮譽，各種人對他的看法，但之后，他似乎變成了一個充滿挑釁和威脅的公雞。很明顯，麥克白夫人很善于觀察丈夫，尤其是他的缺點，利用他的野心、貪欲和男性特質來“鼓勵”他。因此，我們也有理由得知麥克白夫人一直是一個有權欲、會算計的女性。實際上，麥克白夫人對她丈夫說的話也是對自己的一種鼓勵。當他們準備殺害國王的時候，她顯示出了女性特有的憐憫和善良。正如劉慧英所說：“女性自身的聲音被忽視和壓制了”（劉16）。國王鄧肯的死震驚了所有人，當然也包括了劊子手麥克白夫人：救救我！有人說麥克白夫人的這種表現是一種事后的偽裝，但如果我們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理解也是合理的，即麥克白夫人的呼喊其實是面對死亡時內心恐懼的一種表現和釋放方式。父權制社會里的女人，本應該溫順，慈悲為懷的，而她卻為了麥克白背叛了良心（曹127）。因此，在這個時候，麥克白夫人表現出的男性氣質是遠遠超過她所原有的女性氣質的。

2.2 女性特質的復原

從第三幕開始，莎士比亞就成功地轉換了兩人的角色。在第二幕中，麥克白夫人的話語很值得考慮：“怎么了，我的丈夫？你為什么一個人獨自呆著呢？是因為你朋友所做的那些最令人悔恨的事嗎？醫治不了的事情就別去想它們。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不管在此之前麥克白夫人的男性氣質多么強盛，自此后也逐漸被女性特質覆蓋，因為此時麥克白的所有舉措已經不需要麥克白夫人的意見和鼓勵，顯然她已成為麥克白的拋棄對象。

如果我們注意看文本的話，莎士比亞似乎很少直接將麥克白夫人放在讀者的面前。在第三幕里，麥克白夫人說完人生最后的話：一切有生之倫都少不了睡眠的調劑，可你還沒好好睡過，自此陷入了一生的無限黑暗之中。那么到底誰殺死了麥克白夫人的睡眠？是麥克白還是班柯的鬼魂？或是收到了赫卡特的懲罰？這些莎士比亞都沒有告訴我們，而我們所得知的就是麥克白夫人已經精神失常。

以上麥克白夫人的內在的男性女性特質對比可以很容易看出她身上失衡的性別思想。一方面，麥克白夫人勇敢地挑戰男權制度，這期間無論她碰觸政治權力的手段多么惡毒，但都是她試圖擺脫男性社會桎梏和壓迫的一種方式。而另一方面，她又企圖用強加給自己的男性思想來達到擺脫男性社會的目的。因此，麥克白夫人其實在用一種矛盾的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最終還是沒有擺脫男性的束縛。

3 結語

作為傳統意義上男性的附屬品，女性一直在為爭取同等的地位而斗爭。但在這個過程中往往選擇了不恰當的方式，從而造成了性格悲劇。因此，麥克白夫人的悲劇起始一開始就是由強加在自己身上的男性氣質和本身具有的女性氣質不平衡所造成的。從這一個方面來講，麥克白夫人并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莎士比亞的這種安排讓讀者體會到的更多的是人的性格上的悲劇，而這種悲劇不是個案，而是一個時代甚至是多個時代共有的悲劇，同時，這也是莎士比亞悲劇的魅力所在。

[1]Shakespeare William.Shakespeare:Complete Works[M]. 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6.

[2]曹雅楠.麥克白夫人的性別典型和悲劇性.外國文學, 2012.

[3]劉慧英.走出男權傳統的藩籬.北京:三聯書店,1996. 16.

[4]楊愛唐.論麥克白夫人形象塑造.湖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6(04).

[5]張敏.麥克白夫人的女性主義批評解讀[J].貴州教育學院學報（社會科學),2009(02):57-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