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德國參加軍事新聞事務培訓的見聞與思考

赴德國參加軍事新聞事務培訓的見聞與思考

文/葛 翔

2016年7月，筆者赴德聯邦國防軍新聞與傳播學院參加了軍事新聞事務培訓。通過培訓，對德軍在新聞發布、新媒體運用和危機傳播等方面的理念和做法有了一定認識，加深了對西方傳媒的工作理念、運行方式的了解，同時掌握了一些應對媒體的基本技能。此外，還利用此次機會與德軍教員和各國參訓學員廣泛交流，并結合工作實際進行了思考。

科學、豐富的課程編排

軍事新聞事務課程培訓是德軍新聞與傳播學院組織的一項公共事務軍官任職資格培訓，始于2003年，每年舉辦1次，為期2周。2014年6月，德軍新聞與傳播學院代表團訪華后，邀請我作為首個非北約盟國或和平伙伴關系國派員參訓，體現了德方對加強兩軍新聞領域交流合作的重視。今年的國際學員班，共有來自11個國家的12名學員參訓。參訓國主要分為三類：一是北約成員國美國、黑山（即將加入），二是北約和平伙伴關系國塞爾維亞、約旦、蒙古，三是德方友好國家中國、巴基斯坦、泰國、巴西、尼日利亞、埃塞俄比亞。其中，中國是唯一有2名學員參訓的國家。

兩周的課程第一周以理論授課為主，邀請德軍新聞與傳播學院教員、德軍駐伊拉克維和部隊發言人及柏林洪堡大學教授，為學員講授德軍新聞發布、社交媒體運用及危機傳播技巧等。第二周以模擬演練為主，邀請英國廣播公司（BBC）、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德國之聲廣播電臺等西方媒體資深記者為參訓學員講授媒體應對技巧，并安排學員接受廣播、電視采訪訓練，結束后回放錄音和視頻進行逐一點評。

抽出1天半的正課時間，安排學員參訪德聯邦議會、德國防部和德軍中央編輯部，與相關部門官員座談交流，介紹德國政府和軍隊信息發布的機制、流程和實踐，實地觀摩德軍新聞生產和媒體運作方式，加深對德政府和軍隊公共事務工作的感性認知。

校方重視營造輕松、平等的課堂氛圍，參訓學員經允許可隨時打斷授課，提出自己的見解和疑問；校方專門安排1天時間，由參訓學員介紹本國軍隊公共事務和新聞發布情況，中方兩名學員在精心準備的基礎上，介紹了我軍新聞發布實踐及海外軍事行動相關情況。

繼承歷史，反思歷史

談及德軍的新聞傳播，繞不開希特勒治下納粹德國的狂熱宣傳。納粹德國的宣傳哲學，用其宣傳部長戈培爾的兩句話可以概括：一是“宣傳如同宗教，要想使宣傳有效，必須把宣傳內容重復到使人認為是真理”；二是“宣傳只有一個目標：征服群眾。所有為這個目標服務的手段都是好的”。為了使納粹的政策主張深入人心，希特勒在全國強制推行廣播，甚至在上班時間也要收聽，借此給國內民眾洗腦；為了塑造希特勒本人及納粹黨的光輝形象，1934年紐倫堡黨代會前，希特勒邀請德國著名導演里芬施塔爾拍攝紀錄片《意志的勝利》，經過精巧的包裝，成功將納粹的意識形態用影視效果呈現出來，讓國內民眾對希特勒及其治下的第三帝國心馳神往，《意志的勝利》如同電影版的《我的奮斗》，從思想上帶動很多德國熱血青年踴躍參軍。

戰后，德國人對這段歷史進行了深刻反思。一方面，德軍一如既往高度重視新聞和公共事務工作，將其視為塑造形象、引導輿論、爭取民眾支持的重要手段，開展多種形式的信息發布，宣介德軍軍事行動的合理性，滿足公眾知情權；通過舉行軍營開放、文化交流、體育比賽等公關活動，讓官兵家屬和民眾及時了解軍隊建設情況，爭取內部理解和支持。另一方面，在指導思想上，德軍如今的公共事務工作完全不同于納粹時期的“宣傳”（propaganda）。德方教員反復向我們強調，納粹“宣傳”具有功利性、欺騙性和極權性，是制造信仰、控制輿論的工具，在當今語境中基本等同于有組織的謊言；而公共事務和新聞工作，更加重視信息、事實和溝通。

開放透明是爭取理解信任的前提和基礎

德方教員介紹，德聯邦憲法規定，媒體公眾有言論和新聞出版自由，政府機構有告知公眾信息的義務。德軍被稱為“議會的軍隊”，必須履行憲法義務，遵循“公開、透明、誠實、可信”的原則，最大限度地發布信息。德聯邦議會每周一、三、五舉辦3場新聞發布會，包括國防部長在內的所有內閣部長參加，現場回答數百名國內外記者的提問。德軍強調，媒體不是朋友，不是敵人，是專業的信息傳遞中介。除了軍事秘密、個人隱私和政治敏感信息外，其他信息都可對外披露。

在參訪項目中，德方也極力展示其公開透明。參觀聯邦議會時，專門開放新聞發布廳，安排軍事委員會官員與學員座談交流，回答學員的各種問題；參觀德軍中央編輯部時，不僅詳細介紹該編輯部的運作流程，還邀請學員實地觀摩報刊、廣播、視頻工作室，整個過程可隨意拍照，遇有問題可以隨時發問交流；參訪德國防部時，安排2名官員分別介紹國防部總體概況和新聞辦公室具體情況。這些舉措贏得了學員的好感與信任，在課程評估時受到一致好評。

高效運轉的德軍公共事務工作

德國防部長是文職，德國防部發言人是文職，副發言人是軍職，同時兼任德軍總監察長發言人。與世界其他國家軍隊相比，德軍構成比較特殊，除了陸、海、空，還有衛勤、聯合支援部隊等軍種，各軍種設一位中將軍銜的監察長，負責對所屬部隊的指揮管理。各軍種監察長的新聞發言人，雖然代表各自部隊，但都在國防部新聞辦公室集體辦公，直接受國防部新聞辦公室領導，以便協調立場，準確發聲。新聞發言人每次發言，都要獲得國防部新聞辦公室的授權。也就是說，德國防部新聞辦公室可以指揮德軍所有軍種發言人，并負責審批各軍種的發布口徑。

德軍中央編輯部也獨具特色，實際上是兼具報刊、廣播、影視、網絡的全媒體中心，承擔著完成國防部戰略傳播任務、生產大眾傳播產品、與公眾互動交流等職責。編輯部作為德軍“新聞廚房”式的內容生產平臺，貫徹全媒體理念，通過統一指揮調度、共享信息資源、協調策劃選題，不僅節省了人力財力，而且能夠做到內容一次生產、多平臺多渠道發送，實現資源的有效整合利用。值得一提的是，整個中央編輯部僅有職員160人，其中60%是文職人員，50%以上是女性。此外，德軍公共事務工作是產、學、研一體的，國防部下設新聞辦公室，在柏林設德軍中央編輯部，在施特勞斯貝格設德軍新聞與傳播學院，機關、院校、媒體發揮各自優勢，實現良性循環。

思考與建議

（一）創新方法手段，強化傳播效果。2010年以來，德軍先后在Twitter、YouTube、Facebook、Instagram上開設賬號，尤其是YouTube上的國防軍頻道，被認為是世界上最成功的軍事頻道，截至目前有1900余個原創視頻，擁有17萬余粉絲。特別是一檔叫做“奧利秀”的節目，平均只有5分鐘，但軍人主持人奧利走遍德軍每個軍營，以普通人的視角發現軍營生活樂趣，受到網民追捧。德軍還高度重視網絡輿情引導，中央編輯部有專人負責回應網民評論，只要不是惡意評論，都會得到逐一回復。

去年5月，我“國防部發布”官方微博微信開通運營，受到媒體和網民的高度關注，截至目前，官微平臺擁有“粉絲”約85萬，單條微博的最大閱讀數達511萬次，最大轉發次數將近1萬次。作為一個新開通的政務官微平臺，可以算是平穩起步，但這項工作目前仍處于起步階段，需要進一步加強對新媒體傳播特點規律的研究運用，建好用好這一新興平臺。比如，可加強對外軍官方賬號的調研，探索在國際知名社交網站上開設賬號，同步推送信息，擴大傳播力影響力，等等。

（二）主動設置議題，介紹我海外軍事行動貢獻。培訓期間德方教員指出，德國是歐洲最大經濟體，是世界第三大出口國，致力于為維護國際秩序穩定作貢獻。德國安全政策有3個關鍵詞：多邊、綜合、預防。截至目前，德軍有16項海外軍事任務，任務區涵蓋阿富汗、伊拉克、馬里等國家和地區。德軍認為，海外軍事任務主題正面，影響廣泛，是當前軍事對外傳播重要方向之一。

隨著我軍“走出去”步伐加快，中國軍隊積極參與地區和國際安全事務，在國際政治和安全領域發揮重要作用。可嘗試把我軍參加國際維和、海外護航、國際救援行動等關注度高、敏感度低的內容，以講故事的方式拍攝成微視頻、微動畫，上傳到境外社交網絡平臺上，增強我軍在全媒體時代的國際話語權和影響力。

（三）加大培訓力度，提高官兵媒體素養。德軍的媒體應對培訓是面向全軍的一項基礎課程，從士兵到將軍都要受訓，士兵在新兵基礎訓練期間就會接受相關培訓。據了解，德軍新聞與傳播學院每年有140余個培訓班次，培訓國內外學員1400余名。每天都能看到大批身著迷彩服的德軍官兵在攝像機前接受模擬訓練，成為校園里的一道獨特風景。一次就餐時，筆者看到一位德軍將軍信步走來，開始以為是領導視察工作，與授課教員交流后才獲知，將軍是來接受培訓的。校方遇到重要的高級軍官，會為其提供單獨培訓。比如派駐到阿富汗的高級軍官，就有“量身定做”的培訓方案，一對一上課，講授如何掌握溝通技巧，還會請心理學家面對面指導。

我軍可借鑒德方經驗做法，繼續加大媒體應對培訓，必要時可增加培訓頻率，擴大范圍，特別要重視對各級領導干部的相關培訓，以此帶動和提高所在部隊的媒體素養。對出國執行任務和遂行軍事行動的部隊，可加強針對性涉外應對授課和媒體應對訓練。對于德國、希臘、馬其頓等外軍舉辦的公共事務培訓，我宜機制化派員參訓，以系統學習外方有益經驗做法，并為今后我完善培訓機制、提高培訓質量提供參考。★

責任編輯：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