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瑋
他對包括農業、農村、農民、農民工等中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潛心分析、推斷及研究,矢志關注涉農弱勢群體,為涉農弱勢群體的利益代言
近些年來,解決“三農”問題成為全黨工作的重中之重,“一號文件”一直聚焦在“三農”上。事實上,我國改革是從農村開始,并逐步向城市經濟體制改革乃至整個經濟體制的全方位改革推進。每年新年伊始,中國農民都期待這份被稱為“高含金量”的文件,一直視之為黨中央、國務院送給9億農民的一份溫暖而厚重的新年大禮。“三農”問題,是中國最大的國情。作為國情研究專家,胡鞍鋼自然會長期關注、研究。在他看來,一個個“一號文件”承載著億萬莊稼人的厚望和心聲,記錄著中國農村改革的足音。
“三農”前沿有國情專家的身影
1999年,胡鞍鋼牽頭創辦了中國科學院國情研究中心,同年與清華大學聯合成立了中國科學院—清華大學國情研究中心。中心定位為國家高層決策科學思想庫之一,并成為國內外具有重要影響的公共政策研究中心,其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獲取、創新、傳播決策知識,通過國情研究報告影響決策與政策。如今,國情研究中心在原有的科學研究和人才培養基礎上,建立起以新興的當代中國研究為核心領域,以跨學科、綜合性、多方位的國家發展戰略和重大公共政策研究為方向的決策思想庫和當代中國研究基地——清華大學國情研究院。
胡鞍鋼同時強調,做學問尤其是做國情研究,不能只讀有字之書,“還要讀好實踐這部無字之書”。為了讀好無字之書,胡鞍鋼對自己有一個強制性要求:至少用三分之一的時間到實踐中做調查研究。“坐在學術機構里就如同待在寶塔尖,容易脫離實際,不知道中國現狀如何,老百姓在想什么。我要走出寶塔尖,到人民中去,到實踐中去。”
作為中國國情研究專家和學術帶頭人,胡鞍鋼的主要研究領域為中國經濟發展與發展政策,他的許多調研與學術成果與“三農”有關。為了尋找加快欠發達地區經濟發展的有效途徑,胡鞍鋼走進貴州農民的家,“大白天舉著火把,才勉強可以看見地上用石頭支著的、熏黑的鍋”;在寫“貴州現象”的有關文章時,他多次調研,行程超過3000公里;看到僅有2萬余名員工的阿里巴巴公司創造了上千萬人的間接就業崗位,他趕赴公司調研并與馬云深入對話……作為一個經濟學家,胡鞍鋼一直沒有泯滅最初的理想——關注涉農弱勢群體,為涉農弱勢群體的利益代言。自從踏上國情研究的道路,胡鞍鋼的目光再也沒有離開過生活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的普通民眾。在他的內心深處,中國幾千萬生活在內陸地區的絕對貧困人口的溫飽問題,一直是他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
特殊國情決定走特色農業現代化道路
如何以占世界10%左右的耕地、6.5%的水資源養活占世界20%左右的人口,長期以來都是現代中國面臨的頭號發展難題。胡鞍鋼說,新中國成立之后,中國農業發展與轉型本質上是農業現代化,特殊國情決定了必須走出一條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道路。
1992年,江澤民提出中國的“三農”問題。他指出:“農業是國民經濟的基礎,農村穩定是整個社會穩定的基礎,農民問題始終是我國革命、建設、改革的根本問題。”胡鞍鋼認為,上世紀90年代解決“三農”問題的基本思路除進一步發展農業之外,主要是發展鄉鎮企業、發展小城鎮,還沒有根本觸及和打破城鄉壁壘和二元經濟社會結構。
上世紀90年代下半期以來,農業占GDP比重持續下降,農業勞動生產率相對非農產業進一步拉大,城鄉收入差距持續上升,“三農”問題日益凸顯,充分反映了中國農業發展存在諸多矛盾,中國農業正處于急劇轉型的階段。中共中央在1982年至1986年連續五年發布以農業、農村和農民為主題的“一號文件”,對農村改革和農業發展作出具體部署。從2004年以來,中共中央又連續下發“一號文件”,為解決“三農”問題提出了新的思路,采取了綜合性措施:逐步改變城鄉二元經濟結構,實施工業反哺農村、城市支持農業的方針;建立農村公共財政體系,實現城鄉居民公共服務均等化;健全農村市場和農業服務體系,加大農村基礎設施建設;積極發展鄉鎮企業,努力開拓多種渠道轉移農民城鎮就業;發展小城鎮,促進農村勞動力和人口由欠發達地區向發達地區轉移,由內地向沿海地區轉移,由農村向城市轉移,由小城鎮向大中城市轉移;建立健全和落實保障農民工合法權益,使農民工成為真正的市民;進一步加快現代農業的發展,促進農業現代化……胡鞍鋼說:“中共十七大報告正式提出走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道路的重大命題。中國農業轉型進入新的歷史階段,開始了以‘解放農民、轉移農民、減少農民為主題的農業制度變革,這是新中國成立后第七次農業政策調整。為把更多的人從農業和土地中解放出來,中共中央、國務院采取了一系列重大舉措解決中國的農業、農村、農民和農民工問題。”這些措施大大促進了中國從傳統農業向現代農業轉型,由以農村為主的國家向正在城市化的國家轉型,農村向城市、農業經濟向非農業經濟轉型,并出現了大規模加快轉型的趨勢。
中共十八大報告指出:“加快發展現代農業,增強農業綜合生產能力,確保國家糧食安全和重要農產品有效供給。”胡鞍鋼說,中國從世界農業大國邁向世界農業強國,農業轉型的基本方向是向現代農業轉變,其實質就是使農業更加具有現代性。“中國農業的現代化過程就是農業制度、技術、結構和發展模式的變遷,這是一個相互影響、相互促進的過程。”
如何成功地解決中國十幾億人口的吃飯問題?胡鞍鋼認為,關鍵是如何走出一條符合中國基本國情、適應經濟發展階段的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道路。新中國的農業發展歷史就是探索和開辟這條道路的歷史,既有十分成功的歷史經驗,也有慘痛的歷史教訓;既有封閉式的探索,也有開放式的創新;既要借鑒國際的先進經驗,又要獨立探索最適應自己的道路。
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道路本質上必須是農業現代化的道路,這與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農業現代化的基本趨勢大致一致。胡鞍鋼說,具體講,就是農業占國民經濟的比重和從事農業生產的勞動力占全社會就業的比重持續下降,居民恩格爾系數也持續下降;不斷強化現代農業要素,不斷提高農業科技進步作用,不斷提高農業勞動生產率、土地生產率、農產品商品率,以及從事農業生產的勞動力的人力資本水平,實行家庭經營。現代農業服務體系,國家支助農業科技創新等等,都呈現了世界性的農業現代化的共同特征,同時也反映了這一現代化的長期性與階段性,是一個不斷量變到部分質變,再到量變再到質變的過程。但是,世界性的農業現代化沒有可以遵循的統一模式。這取決于不同國家的不同國情,也取決于不同國家選擇的農業發展戰略和發展模式。“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道路就是走統籌城鄉經濟社會發展的道路,形成以工促農、以城帶鄉、工農互惠、城鄉一體的新型工農、城鄉關系。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道路是一條農業發展的‘萬里長征,仍需要繼續上下求索。”
“三農問題”已經演變為“四農問題”
中國現在不僅面臨“農村、農業、農民”這些已經廣為人知的“三農問題”,但胡鞍鋼認為,實際上農民工問題已經成為中國的第四個嚴重問題,也就是說,過去的“三農問題”現在已經演變為“四農問題”。這一問題正越來越突出,將是解決“三農”問題的核心。
近些年來,中國“四農”問題日漸突出:1994年全國大約有4000萬農民工外出打工。國家統計局發布《2015年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顯示:2015年農民工總量為2.7747億人。在全部農民工中,男性占66.4%,女性占33.6%。農民工仍以青壯年為主,但所占比重繼續下降,農民工平均年齡不斷提高。從平均年齡看,農民工平均年齡為38.6歲。從這些數字看,“三農”問題已演化為“四農”問題。胡鞍鋼說,它雖已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人口遷移活動,但這一遷移過程還將延續到2030年甚至更長時間。
2005年,胡鞍鋼就坦陳,“四農”問題的本質很明顯是“一國兩制”問題,即中國于上世紀50年代建立的城鄉兩種不同身份居民的制度安排,讓農民工處在一個“既不著(農)村,也不著城(市)”的環境里,使農民工個人收入轉移支付、個人及家庭的公共服務形成一個巨大缺口。“我認為中國的農民工政策可分為紅燈、黃燈、綠燈三個階段:紅燈階段從上世紀50年代中期到1984年,基本上不允許農村人口進入城市;黃燈階段從1984年到上個世紀末,允許農民“自帶干糧”進城,但農民進城實際上還違反了當地政府的就業、居住等規則;進入21世紀后,中國在第十個五年規劃中首次明確要促進農業勞動力大規模轉移,并提出每年八百萬的目標,農民工政策由此步入綠燈階段。”胡鞍鋼說,盡管如此,但政策上的“綠燈”尚未解決本質上的“一國兩制”問題,農民工問題因此日益凸顯。他認為中國沿海地區也是農民工主要聚集區,應該率先完成“一省(市)兩制”到“一省(市)一制”的轉變,進而推動實現“一國一制”。沿海地區各級政府不僅要善待農民工,關鍵還要服務農民工,使他們為當地發展做出更多貢獻,使他們參與工業化、城市化進程并分享成果。“解決‘四農問題的最終目的就是使農民工成為市民、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公民。它將成為繼土地改革、‘大包干之后中國農民的‘第三次解放,并將加速中國發展,同時推動構建和諧社會。 ”
胡鞍鋼表示,未來城鎮化將成為中國擴大內需的最大動力,但需要注意要把城鎮化推進過程中出現的'籬笆'拆掉,把'排斥性'的城鎮化變為'包容性'的城鎮化,然后實現公共服務一體化,社會保障全覆蓋,這樣就會由不完全城鎮化轉變為完全城鎮化。過去,工業化是推動中國經濟持續高增長的第一大動力,并由工業化來帶動城鎮化發展,但未來20年,城鎮化將變為推動經濟發展的第一大動力,以此帶動工業化發展。他表示,與過去正在進行的城鎮化并不相同,當前應走新型城鎮化道路,工業化將走新型工業化道路,未來城鎮化將成為中國擴大內需的最大動力。
數據顯示,1978年中國城鎮人口約有1.7億人,2015年,我國城鎮常住人口達到了7.7億,城鎮化率達到56.1%,但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進展比較緩慢,戶籍人口城鎮化率還比較低。在胡鞍鋼看來,城鎮化過程中應該防止出現城市出現二元結構,不僅包括戶籍與非戶籍,還包括正規就業和非正規就業的二元化。他認為,當前城鎮化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要使城市中的“二元”變成“一元”,讓有戶籍的和非戶籍的都變成平等市民,讓非正規職工變成正規職工,而且要注意讓“一元化”市民充分享受到就業、社會保障權利。“要把城鎮化推進過程中出現的‘籬笆拆掉,把‘排斥性的城鎮化變為‘包容性的城鎮化,然后實現公共服務一體化,社會保障全覆蓋,這樣就會由不完全的城鎮化轉變為完全城鎮化。”
1982年1月1日,黨中央發出了第一個“一號文件”,肯定了“包產到戶、包干到戶”制,為“雙包”制正了名,極大地調動了農民的積極性,開辟了農村經濟體制改革的新局面。中國農村從此進入了前所未有的發展時期。當前,隨著改革開放的日益深化,我國城鄉發展的互動性、互補性越來越強,農村發展和改革越來越受到宏觀經濟環境的影響。因此,新階段農村改革不能單兵突進,孤軍深入,僅僅著眼農村內部改革,而必須綜合配套,全面推進,整體謀劃城鄉統籌發展。胡鞍鋼認為,對億萬農民而言,每年的“一號文件”于中國農民來說是一份親切而溫暖的的文件,有著特殊意義。幾千年溫飽不保的中國農民,從此開始越過貧困,從溫飽線上逐步向小康、全面小康邁進。
將自己的人生之路與時代的背景、國家與民族的召喚聯系在一起,這是胡鞍鋼為自己的事業藍圖定下的坐標。這些年來,胡鞍鋼對包括農業、農村、農民、農民工等中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潛心分析、推斷及研究,從數字里算出中國經濟與社會的發展命運,引起了社會各界尤其是中央決策層的極大重視,學問經過政府問策而成為實實在在的百姓福祉。他的研究成果也已成為國際機構評價中國經濟的風向標,同時也為自己的人生寫下了華彩篇章。
責任編輯 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