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玲

她雖然30歲了,卻未婚。他呢,比她小,有嬌妻,有愛女,在外人看來,幸福的家庭不過如此。他們都是愛好文學之人,幾乎同時進了一個有關文學的微信群,也許都是新人吧,就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在微信上聊著聊著,兩人的關系就近了,他新寫的散文會給她看,讓她給指點;她呢,有了新作也會把他當第一個讀者,并讓他提意見,他亦會毫不客氣地指點一番。后來,他叫她姐,她也答應了。
時間長了,除了作品,他們很自然地聊起了別的,如深埋在自己心里的一段往事、情感糾葛等。他知道了她有過兩段愛情,結局都很慘;她也知道了他其實并不幸福,他有一個刁蠻、任性的妻子,日子苦如黃連。
他說的時候,她聽,他說到傷心處,她就會掉眼淚;她說的時候,他也會靜靜地聽,不停地嘆息。他們都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閑暇時想起對方,他們就會心狂跳不已,臉也會發(fā)燙,他們相愛了嗎?他們不清楚,反正彼此之間多了份牽掛和眷戀。
那晚她心情不好,喝了點酒。上網時剛好他在,倆人就聊了起來,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她的話就多了點兒,把那個深埋在自己心里的秘密說了出來。她說,她小時候做過一個夢,夢見一個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拉著幼小的她走在鋪滿桃花的小路上,直到現在,她依然記得,夢里的她是快樂的,那種快樂是她從未有過的,她覺得夢里的他,大手好溫暖,肩膀好厚實,目光好溫柔。
這個秘密就像一塊壓在她心頭很多年的石頭,一旦搬開就分外輕松。她對他說,這一生最浪漫的事,就是和這樣一個人相依相攜,相伴到天涯。說完她就睡著了,很釋然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第二天晚上,他喝酒也喝多了,他上網說自己不可救藥地愛上了她,并說決定明年三月桃花開時去找她,不管她同不同意,他都會去,義無反顧。
她的心狂跳不已,腦子里一片空白,她說:“你真的要來嗎?我們相伴到天涯?”他很肯定地說:“是的,一定!”她再問:“你會丟下你的家嗎?”他不以為然地回答:“會的,我經常出差,十天半月不在家是常事。”她的心一沉,不甘心地問:“你可知道,你這一次和以往的十天半月不一樣,是質的不同。你想過以后沒有?”他沒想到她會這么問,頓時語塞,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囫圇話,她卻如冷血殺手步步緊逼:“如果你是真心的,明天就來,我們一起浪跡天涯,再不回來!”他的冷汗下來了,酒也醒了,說:“沒那么簡單,我們應該理智一點,想想現在的工作怎么辦,家人怎么辦,出去后怎么生活……”他滔滔不絕地說著,以此來為自己不能永久性離家出走和只是想在春天里有一場艷遇找借口,而熒屏這邊的她卻笑了,笑得很苦澀,她笑這個男人的后退和虛偽,笑自己的單純和癡心妄想。
她手指一點把他拉入了黑名單。
關了電腦疲憊地閉上眼睛,她仿佛看見漫天的桃花像雨點一般稠密,然后一瓣一瓣地落下,而她就站在這桃花雨里,漸漸地被一層厚厚的花瓣埋葬,化作塵土。
《半生緣》里顧曼楨對沈世鈞說:“世鈞,我們回不去了!”她知道她和他也回不去了,回不到以往的那種甜蜜里,回不到過去那種魂牽夢縈的思念里,也回不到曾經那么美好的夢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