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利用2000-2014中國省級面板數據,通過面板模型和面板門檻模型,實證研究了制度環境背景下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效果及門檻效應。研究發現:第一,制度環境能夠顯著促進經濟增長;第二,不同類型社會資本對經濟增長具有不同影響,其中社會組織能夠促進經濟增長,而信任則會阻礙經濟增長;第三,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存在顯著的門檻效應,當制度環境較差時,社會組織不能促進經濟增長,而信任會對經濟增長產生積極影響,隨著制度環境不斷提升,社會組織逐漸發揮出促進經濟增長的積極功能,而信任則變為阻礙經濟增長的消極因素。因此,要加強制度環境建設,合理發揮社會資本作用,為經濟增長營造良好的制度和社會文化環境。
關鍵詞:制度環境;社會資本;經濟增長;門檻模型
中圖分類號:F015
文獻標識碼:ADOI:10.3963/j.issn.16716477.2017.04.0010
自從經濟學創立以來,經濟增長一直是其中心話題,解釋并推動經濟增長是歷代經濟學家和政策制定者的不懈追求。勞動、資本、技術創新、人力資本等一系列因素先后被納入增長模型,并被視為經濟增長的核心變量。20世紀90年代,隨著Putnam et al[1]用社會資本解釋意大利南北經濟和制度績效差異的成功,社會資本概念再次被引入經濟增長理論,并被視為不同國家和地區經濟差異的一個重要原因。近幾十年來,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受到廣泛關注,并被視為經濟增長的長期動力和深層因素。
事實上,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依賴于制度環境。一方面,良好的制度環境是社會資本發揮作用的基礎,社會資本構成制度環境促進經濟增長的重要紐帶,二者能夠促進各自功能,彌補各自不足;但另一方面,制度環境的改善也可能壓縮社會資本的作用空間,降低社會資本的作用效果,在制度環境完善的地區社會資本的作用往往不再顯著。這種復合影響使得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因制度環境而表現出巨大差異,所以在考慮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時,很難將制度環境剝離在外。
目前,學界圍繞制度環境與經濟增長、社會資本與經濟增長已經開展了大量研究,但對于制度環境和社會資本的上述交互作用較少關注。基于此,本文將對二者與經濟增長的關系進行實證檢驗,并對上述交互影響進行深入研究。
一、相關文獻回顧
(一)社會資本與經濟增長
社會資本被界定為“社會組織的特征,諸如信任、規范和網絡,通過促進協調行動提升社會效率”[1],該概念最早由Bourdieu提出,Coleman將其引入社會學領域,并因Putnam等人對民主政府制度和經濟績效差異的分析而廣為人知。學界普遍認為,社會資本可以促進經濟活動中的合作行為,加快信息和知識擴散,降低不確定性、機會主義和交易成本,從而對經濟產生重要影響。近年來,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受到經濟學家越來越多的關注,社會資本被視為繼勞動、資本、知識、人力資本等之后又一影響經濟增長的重要變量。
社會資本可以通過多種機制作用于經濟增長。首先,社會資本可以通過投資影響經濟增長。社會資本中的信任可以幫助營造合作的商業環境,降低交易成本和投資不確定性[2],社會網絡能夠為投資者提供各種信息和資源[3],從而提升投資水平。其次,社會資本可以通過人力資本影響經濟增長。在人力資本供給方面,擁有更多社會資本,人們具有更高的教育意愿,能夠得到更多教育支持,從而具有更好的教育效果;在人力資本需求方面,受教育工人需要完成復雜工作,容易出現委托代理問題,高信任可以降低監督成本,增加人力資本需求[4]。再次,社會資本可以通過創新影響經濟增長。由于創新是一項風險活動,社會資本中的信任既可降低合作伙伴違規監督成本,又可降低創新人員的風險厭惡[5],而社會網絡則能夠促進企業內部和企業之間信息交換,將互補思想、技能和金融帶到一起,最終促成創新活動開展[6]。最后,社會資本還可通過金融發展影響經濟增長。在高信任地區,居民更少使用非正式貸款,更多借助于正式金融市場,更少投資現金,更多投資股票,企業會獲得更多貸款,擁有更多股東[7],而金融的這種發展又能夠推動經濟的增長。
關于社會資本與經濟增長的關系,部分學者基于定義運用世界價值觀調查(WVS)數據進行了實證檢驗,Knack and Keefer[8]基于29個國家的數據,發現信任和規范對于經濟增長具有積極作用,而正式組織成員對于經濟增長沒有顯著關系;Doh and McNeely[9]基于47個國家的數據發現信任、社團活動和公民規范對于經濟增長均具有積極作用,其結果強烈支持社會資本促進經濟增長的假說。也有學者研究不同緯度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的影響,按照結構性和認知性\+①兩個維度劃分,楊宇、沈坤榮[10]發現認知性維度的信任能夠促進經濟增長,而結構性維度的社會組織不能促進經濟增長;按照粘合性、橋接性(橫向)和連接性(縱向)\+②三個維度劃分,Beugelsdijk and Smulders[11]發現高粘合性社會資本會通過減少工作時間而擠出經濟增長,而橋接性社會資本則可以通過減少尋租和欺詐激勵促進經濟增長。還有學者研究了社會資本對于長期和短期經濟增長的不同影響,Akbari et al.[12]發現社會資本是長期經濟增長的動力,其對長期增長的作用大于短期。值得注意的是,部分學者還發現了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具有的負作用,Helliwell[13]基于17個歐盟國家數據發現信任與經濟增長的系數為負,馬宏[14]的實證研究也發現以信任度量的社會資本與經濟增長負相關。
(二)制度環境、社會資本與經濟增長
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因制度環境而不同。關于制度環境和社會資本的關系,目前主要有兩種觀點。第一種觀點是“互補論”,即認為制度環境和社會資本互為補充,制度環境越好,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越大。Knack and Keefer[8]基于WVS調查了29個國家的數據發現信任和規范對于經濟績效有顯著促進作用,且在那些正式制度能夠有效保護產權和契約權利的國家更高;Zak and Knack[15]基于WVS調查的41個國家的數據,發現制度能夠促進信任和經濟增長,在控制制度變量情況下,信任對于經濟增長仍具有顯著影響,其最終得出制度是通過建立國民信任從而促進經濟增長;Bj rnskov and Méon[16]將信任視為制度促進經濟增長的遺漏根源,通過跨國數據發現信任能夠通過提升制度質量促進經濟發展;Mina Baliamoune-Lutz[17]使用非洲39個國家的面板數據,發現社會資本和制度質量交互項對于經濟增長影響顯著為正,基于此,其認為制度質量和社會資本是一種互補關系。
第二種觀點是“替代論”,即認為制度環境和社會資本相互替代,制度環境越完善,社會資本作用越小,在制度缺乏時社會資本對經濟增長作用較大。Guiso et al.[7]研究了社會資本對于意大利金融發展的影響,發現社會資本在那些法律執行較弱地區作用較大; Grootaert and Narayan[18]基于玻利維亞4個具有不同經濟、社會和制度環境城市的比較研究,發現社會資本在制度化程度更低的社區對福利有積極影響;Ahlerup et al.[19]基于跨國數據,發現社會資本在制度強度較低時對于經濟增長有較高影響,而隨著制度強度的增加,社會資本邊際作用逐漸下降,當制度強度較高時,社會資本作用不再重要。
目前,學界對于社會資本和經濟增長的關系已經進行了大量研究,并且多數學者都認同社會資本能夠促進經濟增長的基本假說。但由于相反觀點的存在,社會資本是否真的能夠促進經濟增長仍需要不斷檢驗;且社會資本具有不同類型,是否每種社會資本都能促進經濟增長仍有待進一步研究;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受到制度環境影響,目前學界對于這種影響還少有研究,忽略制度環境的影響將難以把握社會資本作用于經濟增長的本質規律;且制度環境對于社會資本的作用還存在兩類截然相反觀點的爭論,這種爭論本身需要我們作出回應。基于此,本文將采用面板模型對社會資本與經濟增長的關系進行檢驗,并采用面板門檻模型研究制度環境對于社會資本與經濟增長關系的影響。
二、研究的模型、變量和數據
(一)模型設定
在經濟增長模型中,產出增長主要由要素投入和全要素生產率兩部分解釋,其中要素投入包括物質資本、人力資本、創新等,全要素生產率是指要素投入以外的其他因素。Lucas[20]構建了一個涵蓋物質資本、人力資本兩種投入要素的增長模型,其基本形式為Y=AK\+αH\+β。本文基于拓展的Lucas模型,用來研究制度環境和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的影響。模型的C-D函數形式如下:
其中LnY為被解釋變量,LnK、LnH和LnR為控制變量,SC為核心解釋變量,Ins為門檻變量,γ為待估門檻值,I(·)為指示函數,當括號中條件滿足時,I(·)取1,否則取0。εit為隨機擾動項,εit~iid(0,δ\+2)。由于門檻個數及門檻值的估計由模型具體確定,可能存在多重門檻,其形式與(3)式類似。
(二)變量和數據
(1)制度環境(Ins)。本文采用樊綱等[22]構建的中國市場化指數來衡量制度環境水平,數據來自《中國市場化指數:各地區市場化相對進程2011年報告》。該指標是一個涵蓋政府與市場、非國有經濟、產品市場、要素市場、中介組織和法律制度等多個方面的綜合指數,能夠很好地衡量經濟轉型背景下各省的制度環境水平。但樊綱等人的數據只更新到2009年,2010年以后數據參照傅強、馬青[23]的方法,通過指數平滑計算得到。
(2)社會資本(SC)。目前國內學者多從結構性和認知性兩個維度對社會資本進行測量,其中結構性社會資本用社會組織衡量,認知性社會資本用信任衡量[2426](參見楊小玲[24];楊宇、沈坤榮[25];李金龍,熊偉[26]等)。
社會組織可以選取社會組織數量或密度作為具體指標,其中社會組織密度為單位就業人口的社會組織數量(社會組織數量/就業人口(個/萬人))。一個國家或地區社會組織數量越多或密度越大,社會連接就越強,因而結構性社會資本水平越高。本文選擇社會組織密度(SO)作為社會組織的具體指標,并用社會組織數量對數(SO1)作為替代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社會組織數量數據來自《中國民政年鑒》,就業人口數據來自《中國勞動統計年檢》。
信任可以選取勞動爭議立案數或相對勞動爭議受理率作為具體指標,其中相對勞動爭議受理率為單位GDP所產生的勞動爭議案件數(勞動爭議立案數/GDP(件/億元))。一個國家或地區信任水平越高,經濟主體關系就越融洽,勞資關系就越和諧,勞動爭議水平就越低,因此勞動爭議是信任的一個很好的度量指標[27]。本文選擇相對勞動爭議受理率(Tru)作為信任的具體指標,并用勞動爭議立案數對數(Tru1)作為替代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值得注意的是,勞動爭議是信任的一個反向變量,其值越大,信任程度越低,認知性社會資本越差。各省勞動爭議立案數數據來自《中國勞動統計年檢》。
(3)其他指標。其他指標包括被解釋變量經濟增長(Y)以及各控制變量,諸如物質資本(K)、人力資本(H)和創新(R)。其中經濟增長(Y),用各省(市/區)地區生產總值(GDP)表示,以2000年為基期用GDP平減指數平減得到;物質資本(K)用單豪杰[28]方法得到,基本公式為Kit=Ki,t-1(1-δ)+Iit/Pit(δ為常數10.96%);人力資本(H)為平均受教育年限,平均受教育年限=文盲×0+小學×6+初中×9+高中(中專)×12+大學(大專)及以上×16;創新(R)用RD經費支出表示,以2000年為基期用GDP平減指數平減得到。上述數據來自《中國統計年鑒》、各省《統計年鑒》、《中國科技年鑒》及國家統計局官方網站。
三、實證分析
(一)制度環境和社會資本對經濟增長的影響
制度環境和社會資本會對經濟增長產生影響,本節基于式(2)采用面板模型對這種影響進行檢驗。表1和表2匯總了模型估計結果,其中模型1為只含控制變量的模型,模型2加入了市場化指數,模型3加入了社會組織密度,模型4加入了相對勞動爭議受理率,模型5同時加入了市場化指數和社會組織密度,模型6同時加入了市場化指數和相對勞動爭議受理率。Hausman檢驗表明4個模型均采用固定效應模型。表2匯總了模型估計結果,在模型1中,物質資本、人力資本和創新三個投入要素對于經濟增長均具有顯著正效應;模型2檢驗了制度環境對于經濟增長的影響,在模型2中,市場化指數能夠顯著促進經濟增長,Ins每提高1個單位,LnY提升0.045個單位;模型3檢驗了社會組織對于經濟增長的影響,在模型3中,社會組織密度能夠顯著促進經濟增長,SO每提高1個單位,LnY提升0.018個單位;模型4檢驗了信任對于經濟增長的影響,在模型4中,Tru對經濟增長的作用系數顯著為正,Tru每提高一個單位,LnY提升0.029個單位,但由于Tru是信任的反向變量,故信任阻礙了經濟增長;模型5將市場化指數和社會組織密度同時納入模型,在模型5中,Ins系數為0.040,SO系數為0.013,兩者均能顯著促進經濟增長;模型6將市場化指數和對勞動爭議立案率同時納入模型,在模型6中,Ins系數為0.043,Tru系數為0.025,市場化指數促進了經濟增長,而信任阻礙了經濟增長。
模型1-6實證結果表明,制度環境能夠顯著促進經濟增長,但兩類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表現出相反作用,其中社會組織顯著促進了經濟增長,而信任阻礙了經濟增長。社會組織與經濟增長的結論證明了社會資本能夠促進經濟增長的基本假定,但在本文中并未得出信任能夠促進經濟增長的結論,本文信任與經濟增長的負相關系與馬宏[14]等人的研究結果一致。本文認為信任與經濟增長的這種負相關系可能與我國信任的特征相關,根據韋伯[29]、福山[30]等人的經典研究,我國的信任是一種基于家族和血緣關系的特殊信任\+③,這種信任有別于針對陌生人的普遍信任\+④,其中普遍信任是市場經濟運行的必要條件,而特殊信任則可能增加經濟的交易成本,損害經濟的運行效率,從而使得信任對經濟增長表現出阻礙作用。
(二)社會資本與經濟增長:制度環境的門檻效應
由于社會資本對經濟增長的作用會受到制度環境影響,這使得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因制度環境而表現出非線性關系,本節基于(3)式采用門檻模型對這種非線性關系進行檢驗。其中模型7以市場化指數作為門檻變量,以社會組織密度作為核心解釋變量,模型8以市場化指數作為門檻變量,以相對勞動爭議受理率作為核心解釋變量。表2匯總了門檻效應檢驗結果,在兩個模型中,單一門檻、雙重門檻、三重門檻均在0.01水平下顯著,故兩個模型均采用三重門檻模型。
表4為門檻模型回歸結果,在兩個模型中,各要素投入變量均顯著為正。其中在模型7中,當市場化指數低于第一個門檻值3.146 5時,社會組織密度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系數為-0.033 3;當市場化指數介于第一個門檻值3.146 5和第二個門檻值4.664 4之間時,社會組織密度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系數-0.005 5,但不顯著;當市場化指數介于第二個門檻值4.664 4和第三個門檻值7.789 7之間時,社會組織密度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系數變為0.010 6;當市場化指數高于第三個門檻值7.789 7,社會組織密度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系數提升到0.020 0。可以看出,當制度環境太差時,社會組織對于經濟增長具有負影響或沒有影響,隨著制度環境的逐漸提升,社會組織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效果由負轉正并逐漸提升。
在模型8中,當市場化指數低于第一個門檻值2.700 0時,相對勞動爭議受理率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系數為-0.00 4,但不顯著;當市場化指數介于第一個門檻值2.700 0和第二個門檻值4.664 4之間時,相對勞動爭議受理率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系數變為-0.054 9;當市場化指數介于第二個門檻值4.664 4和第三個門檻值8.414 7之間時,相對勞動爭議受理率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系數提升到0.021 5;當市場化指數高于第三個門檻值8.414 7時,相對勞動爭議受理率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系數提升到0.061 8。由于相對勞動爭議受理率是信任的一個反向變量,負的作用系數表明信任與經濟增長正相關,而正的作用系數表明信任與經濟增長負相關。因此可以得出,當制度環境較差時,信任對于經濟增長具有正的影響,隨著制度環境的提升,信任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由正轉負,且制度環境越好,信任對于經濟增長的負效應越大。
模型7和模型8的門檻回歸結果表明,制度環境改善促進了社會組織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但消弱了信任對于經濟增長的影響。當制度環境較差時,社會組織會阻礙經濟增長,而信任能夠促進經濟增長,隨著制度環境的逐漸提升,不同類型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發生變化,社會組織逐漸由阻礙變為促進,而信任則由促進變為阻礙。兩類社會資本的差異性變化過程反映了制度環境變遷對于社會資本的差異性沖擊。對于社會組織而言,制度環境水平較低時,由于各類制度尚不健全,社會組織很難發揮促進經濟增長的積極作用,甚至有可能具有分利集團屬性,所以其對經濟增長表現出負影響或無影響;但隨著制度環境水平的不斷提升,各項制度逐漸健全,社會組織運行逐漸規范,其對經濟增長的積極作用也逐漸凸顯。而對于信任而言,在制度環境水平較低時,由于中國社會信任的特殊信任屬性,其能夠有效解決中小企業融資困境,促進家族企業發展等,從而對于經濟增長能夠發揮積極作用;但隨著制度環境水平的不斷提升,經濟運行對這種特殊信任的需求日益衰退,而對于作為市場運行基本條件的普遍信任的需求日益強烈,特殊信任因其會增加交易成本、損害經濟效率而成為經濟增長的消極因素,對于經濟增長表現出阻礙作用。
四、穩健性檢驗
前文分別采用社會組織密度(SO)和相對勞動爭議受理率(Tru)兩個變量代理社會組織和信任,研究了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的影響,本文進一步采用社會組織數量對數(SO1)和勞動爭議立案數對數(Tru1)來代理社會組織和信任,對前文結果進行穩健性檢驗。回歸結果見表5。從模型9和11可以看出,社會組織數量與經濟增長顯著正相關,這表明社會組織能夠促進經濟增長,與前文結論一致。從模型10和12可以看出,勞動爭議立案數的系數也顯著為正,但由于勞動爭議立案數是信任的反向變量,正的系數表明信任與經濟增長負相關,這也與前文結論一致。此外,在模型11和12中,制度環境對于經濟增長的系數仍然顯著為正,這也與前文結論一致。這些都表明本文相關結果是穩健的。
五、結論與建議
本文基于2000-2014中國省級面板數,實證研究了制度環境背景下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效果及門檻效應。研究發現:(1)物質資本、人力資本和創新能夠有效促進經濟增長;(2)制度環境能夠顯著促進經濟增長;(3)不同類型社會資本對經濟增長具有不同影響,其中社會組織能夠有效促進經濟增長,而信任則阻礙經濟增長。(4)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存在顯著的門檻效應,當制度環境水平較低時,社會組織阻礙增長,信任促進經濟增長,隨著制度環境的不斷完善,社會組織變為促進經濟增長的因素,而信任則變為阻礙經濟增長的因素。
本文認為,社會資本對于經濟增長具有復雜影響,不同類型社會資本在不同制度環境下對于經濟增長具有不同影響。在結構性層面,社會組織能發揮促進經濟增長的積極功能,但受到制度環境制約,只有在良好的制度環境下,社會組織才能有效促進經濟增長,當制度環境較差時,社會組織不僅不能促進經濟增長,甚至會阻礙經濟增長。而在認知性層面,由于我國信任所表現出的特殊信任屬性,使其對經濟增長總體上表現出阻礙作用,其中在制度環境水平較低時,由于其具有促進中小企業融資、推動家族企業發展等功能,而對經濟增長表現出一定積極作用,但當制度環境水平較高時,這種特殊信任更多的表現出增加交易成本、損害經濟運行效率等的消極影響。
基于上述結論和討論,本文提出如下建議:(1)加強制度環境建設,營造經濟增長的良好制度環境。良好的制度環境不僅能夠直接促進經濟增長,而且能夠提升社會資本作用效果,對于經濟增長具有系統性和深層影響。(2)加強社會組織培育,形成經濟發展的社會參與主體。社會主體代表了參與經濟的非政府力量,對于經濟增長具有積極作用,且實證表明制度環境越完善,這種積極作用越大。(3)加強社會普遍信任構建,打造市場經濟運行的信任基礎。中國社會的特殊信任雖然能夠在我國經濟發展的初期階段起到一定的促進經濟增長的功能,但隨著我國市場化的不斷深化,其對經濟增長的阻礙作用也日益明顯,因此,加強社會普遍信任建設,對于構建市場經濟的信任基礎,推動我國經濟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注釋:
①其中結構性社會資本是指外部可觀察的社會互動,諸如將人們連接在一起的網絡、關系、制度等;認知性社會資本源自人們的精神過程,諸如信任、規范、價值觀、信念等。概念界定參見Agampodi T C, Agampodi S B, Glozier N, et al. Measurement of social capital in relation to health in low and middle income countries (LMIC): A systematic review. Social Science Medicine, 2015,128:95104.
②其中粘合性社會資本是指網絡內部同質成員之見的聯系,橋接性社會資本是指不同網絡異質成員之間的關系,連接性社會資本是指個人與權力或權威之間的關系。概念界定參見Szreter S, Woolcock M. Health by association? Social capital, social theory, and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public health.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pidemiology, 2004, 33(4): 650667.
③特殊信任,即基于血緣、親緣、朋友關系等之上的信任,是團體內部成員之間的信任。
④普遍信任,即對自己所屬團體之外的陌生人的信任,普遍信任被認為是市場經濟運行的必要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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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婷婷)
Abstract:In this paper, we use the 20002014 Chinese provincial panel data, through panel model and panel threshold model, to empirically study the effect and the threshold effect of social capital on economic growth in the context of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The study found that: (1) the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can significantly promote economic growth; (2) different types of social capital have different effect on economic growth, social organizations can promote economic growth, while trust hinders the economic growth; (3) social capital has a significant threshold effect for economic growth, when the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is poor, social organizations cannot promote the economic growth, and trust can have a positive impact on economic growth, with the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continuously improvement, the positive function of social organizations gradually develops to promote economic growth, while the trust becomes negative factors for economic growth. So we should strengthen the construction of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play the role of social capital reasonably, to create a good institutional and socialcultural environment of economic growth.
Key words: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social capital ;economic growth ;threshold mod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