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四季

葛鑫

春天的夢囈

眠聲拖著長長的愛與溫暖，棲息于大地。

夜，孤獨成一雙無眠的眼，鎖住流動的光明，追尋一片死寂。一縷雨香，濕潤了干涸的心田。每一陣風，每一次舒展，每一絲清涼，都令我心中的青翠膨脹。

我伸出手，輕輕撫摸這夜色；我敞開心，緊緊擁抱這靜謐。嘈雜的世俗音律歇息了，連同驛動的心。于是，我把困倦關進抽屜，享受無眠。

夢回田園，煙嵐水色，陣陣雁鳴，仿佛看到岸擁著海，海吻著天。泥沼掉進往事，一墜就是五千年。被鳥兒高高銜起的憧憬，曾和藍天站在一起，如一茫然的紙鳶，牽繩沉沉地一悸，驚醒如醉的深情。千萬縷柳絲垂釣月色，幽靜著一樹朦朧。

春夜，月光躲避鳥群，柔情梳理羽翼。無邪的顫抖、清澈的雙眸、凄清的寒風，空曠我的心事。孤燈寒照雨，深竹暗浮煙。

夏天的睡蓮

它一直沉睡在深潭，沒有美人魚的曲線，就像一個童話，似有若無地在夢境中，暢游、鮮活。

娟秀的眉黛，清麗的容顏，只輕輕一瞥，就羞澀了一汪清潭。眉宇間的旖旎，眼神中的迷離，淡淡的憂郁，溫暖著一季秀色。細雨微風，撫痛了歲月的纏綿。它只靜靜地躺著，任憑風大浪大，它只是默默無語，如拈花微笑，似弱水三千。

潭水是它的港灣吧，無聲地，固守一抹紅塵。四季輪回的斑駁里，陸離著點點舊痕。它，只是一塵不染，跳躍在胸前的水珠，調皮玩耍間，也透著千古的晶瑩。

一粒石子投落，圈圈漣漪。似淺淺的酒窩，又如深深的年輪。它只輕輕一瞥，池中嬉戲的魚兒、蝦呀，就懂了春天，就到了夏天，就好像坐上了歲月的馬車，“噠噠”的馬蹄聲，喚醒了一世的寂寞。它只是靜默著，它只是玉立著，它只是輕輕地閉著雙眼，并不曾真的睡去，并不曾真的忘記：那一年，它只輕輕一瞥，就讓我沉醉了千年。

秋天的白菊

你還惦著岸邊兩棵枯澀的樹影，和那個只能在夢中一千次、一萬次的囈語，而心事早已化成東籬下的一叢菊，去守望另一個地方構造世界的你。

這是因為心里藏了太多的幽怨嗎？洞簫已聲碎，我站在岸這邊，桅桿挑起一輪羞澀的太陽，一只憔悴的船駛來。自一朵菊中，一盞燈下。夢，又來摸索我的子夜，夢比云還軟。子夜響著你的心音，我只好在那微喘的跳動中，梳理淡淡的白菊。

我們是兩棵隔岸互望的白菊，風起的日子，努力伸展。枝丫撕斷也碰不到彼此的溫暖，潮起潮落間，似淚融入心湖，根也在腳下蔓延。我幻想我們是同一船上的兩只桅桿，呼吸同一港灣的咸腥，裝飾同一道行程的風景。

藍天、白云、海風……陪你我，一起駛到心靈的終點。

一叢白菊，在前方絢爛。

冬天的枯樹

它在冬天瘦削成一幅簡筆畫。不同的，是已不再更迭的年輪。

蕭瑟的畫心，遒勁的魂靈，如枯葉蝶般蜷伏。不是不在乎生命了，是身老了；不是不知道愛恨了，是心老了。莫說給它一個冬天，就是十個春天，百個夏天，千個秋天又有什么意義？即使偶爾做了人眼中的風景，也殘喘不出半絲氣息。

豆蔻梢頭，春懷乍開的時候，它遭遇的是風沙、霧霾。多少個黎明里，淚掛雙腮，枝繁葉茂。蒸蒸日上的時候，霹靂、炸雷滾滾而來，斷體殘肢，倒掛在黃昏的山崖。

雁聲哀哀，白雪皚皚。死亡擴散到它的全身，它還沒擺好控訴的姿勢，靈魂就去了另一個世界。它走了，我才來。跪它七天七夜，也只跪出兩片潮霉的蘚苔。今天我才知道，蒼山，洱海。千年的期待，也不換一天的相伴，接受一切，不要拒絕。付出一切，不要吝嗇。你見的你伴的，你夢的你念的，錯過了，萬年不再。

走過冬天，我望著那兩棵枯樹流淚。不遠的春天，可否賜枯木一線生機？！

（編輯 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