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王國”的紳士與武士

江山

墨西哥，仙人掌的故鄉，享有“仙人掌王國”的美稱。這個國家位于北美洲，北部與美國接壤，東南與危地馬拉與伯利茲相鄰，西部是太平洋，東部有墨西哥灣與加勒比海，海岸線長達11100余千米，其中太平洋海岸7828千米。建設一支強大海軍，防御東西兩面海上來敵，應該是墨西哥海軍的主要使命，但是國內毒品泛濫，卻讓一支百年海軍有了新的任務擔當。筆者曾在青島接待墨西哥風帆訓練艦來訪、隨中國“和平方舟”醫院船訪問墨西哥阿卡普爾科，所見所聞，感受頗深。在世界各地，墨西哥海軍“夸烏特莫克”號向外展示的是一種百年海軍的紳士風度；而在國內，墨西哥海軍陸戰隊向內展示的是一種緝毒斗士的武士精神。

一艘風帆訓練艦的民族使命

筆者對墨西哥海軍的了解，是從它的一艘風帆訓練艦開始的—這艘風帆訓練艦就是“夸烏特莫克”號。

2009年4月青島海上大閱兵，“夸烏特莫克”號就以“另類”“驚艷”讓人為之嘆服。期間，筆者曾有幸登上該艦參觀，出席富有民族特色的甲板招待會，并在閱兵現場目睹了該艦的受閱風采。時隔6年，筆者隨船訪問墨西哥，在阿卡普爾科第二次登臨“夸烏特莫克”號，并與艦長馬塔上校進行了較長時間的交流和訪談。

“夸烏特莫克”號的艦體并不是木質，而是鋼制的，并具備很多現代化的設備。讓筆者久久肅穆的，是位于艦艏的碩大塑像—墨西哥的民族英雄夸烏特莫克?！八枪糯鞲绨⑵澟_克帝國最后一個帝王，曾在食糧耗盡、天花流行的情況下，率領阿茲特克人與西班牙殖民者浴血戰斗達3個月之久。不幸被俘后，他拒絕向敵人透露阿茲特克人財寶的埋藏地，最終慘遭殺害。為了紀念這個民族英雄，這艘軍艦以夸烏特莫克的名字命名?！弊鳛橛⑿叟?、明星艦艦長，一身筆挺白軍裝的馬塔上?？瓷先ゾ驼嫦褚幻娪懊餍?，高高的個子，帥氣剛毅，談吐幽默，能說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語和英語。說起它的艦名，或許已經解說過無數次，但馬塔上校依然神采奕奕，充滿了自豪。

再登上“夸烏特莫克”號，讓筆者驚訝的是，時隔多年，船還是上次見的那艘船，好像絲毫沒有變化，置身其中，仿佛又來到了遙遠的中世紀年代，處處洋溢著復古氣息。船上的精致與整潔，讓人感覺就像來到了一個博物館—從桅桿到羅盤、方向舵，艦上的每樣東西似乎都經過精雕細琢，宛如一件件古董；不管扶手、纜繩掛鉤還是銘牌，甚至連木制的甲板上，都被擦拭得一塵不染。

讓筆者感受最深的是，數百個艦徽幾乎掛滿了所有通道的艙壁，這算是“夸烏特莫克”號對外交往的最好見證吧?！白鳛轱L帆訓練艦，我們的使命大概都一樣，那就是傳承海軍特色文化、培訓遠洋航海技能、開展對外軍事交流?！瘪R塔上校告訴筆者，就在“和平方舟”抵達阿卡普爾科的前一天，“夸烏特莫克”號也剛剛完成遠海訓練和出訪十多個國家的任務回到母港，為了與中國海軍朋友參觀交流，該艦推遲了進廠維修時間。

“在你心目中，艦員最優秀的品質應該是什么？”聊起遠航，筆者問道。

“耐心！”馬塔上校不假思索地回答，貌似不像個標準答案，筆者有些不理解，這確實有別于以往聽到的任何對于艦員品質的描述。

“數個月甚至更長時間的遠航，人與人之間的交流非常頻繁和密切，因此保持寬容和尊重是非常必要的。但人與人之間的新鮮感，會在一段時間后逐漸減退，后續的航程，更多的體驗是無聊和不安，所以，艦員展現的耐心，這種品質顯得尤其重要。”馬塔上校這樣解釋。

“你好！謝謝！”簡單的中文問候語，在馬塔上?？谥?，一會兒就朗朗上口了?！錇跆啬颂栐L問青島、上海，但馬塔上校本人從未到過中國。

“我對中國的印象都是來自于我的前任艦長和在中國接受國家安全戰略培訓的同事，他們時常會分享在中國學到的點點滴滴，包括中國悠久的歷史文化和別樣風情?！瘪R塔上校對中國這個東方文明古國，充滿了好奇，“我希望我當艦長期間，能率領“夸烏特莫克”號訪問中國，那將是我的驕傲！”

“耐心”兩字值千金。筆者曾歷時192天隨“廣州艦”參加第五批亞丁灣護航任務，歷時142天隨“和平方舟”執行和諧使命任務，細細品味艦長心中“耐心”的分量，有著真真切切的體會。

隨著現代科技的進步發展，人與人之間，國家與國家之間似乎拉近了距離，但似乎也越來越缺乏耐心。國與國之間，耐心有時候就代表了和平。作為一艘風帆訓練艦，“夸烏特莫克”號無愧于它的使命，將墨西哥民族精神向世界傳遞。

一支海軍陸戰隊的國家擔當

墨西哥毒品交易猖獗，特別是其具有綿長的海岸線，很多毒販試圖從海上走私毒品。為此，墨西哥政府賦予了墨西哥海軍特別是海軍陸戰隊一項艱巨任務—沿海岸線及內陸河道打擊毒品走私活動，抓捕毒販。

不親身經歷，不親自見聞，不知安全穩定環境的珍貴?！昂推椒街邸痹L問的阿卡普爾科市，治安狀況令人擔憂，僅2014年就發生了近900起謀殺案。為了安全起見，墨西哥海軍加強對“和平方舟”的安全保衛，增派150名海軍陸戰隊員荷槍實彈進行海面、陸地24小時警戒。

這個港口，曾是17、18世紀著名的“馬尼拉大帆船”航線的終點，港口對面的圣迭戈要塞博物館，展出了大量明清時代的瓷器、絲綢，一枚印著“慶元元年”的銅錢，更將中國與墨西哥紐帶上溯至南宋時期。在墨西哥，人們提起阿卡普爾科，除了陽光沙灘，便是與中國悠久的貿易文化交往史。然而，這個看似光鮮的港口城市，由于謀殺不斷，暴力成了其代名詞—犯罪天堂，人間地獄。

根據墨西哥法律，“和平方舟”訪問期間只能看病和檢查，不能拿藥，更不能做手術。“即使如此，當地老百姓凌晨三點多就來排隊了，主平臺每天一千多人的就診量?！惫P者從“和平方舟”上往下看，前來尋求診療的民眾，每天沿著港口大道排起了長隊。

除了與販毒集團展開正面戰斗，堅決打擊毒品走私活動外，墨西哥海軍陸戰隊還擔負維護公共秩序及安全的使命。在“和平方舟”訪問期間，不管是巡診、參觀還是購物，均由海軍陸戰隊及警察同時護衛。在這樣沒有安全感的國家，筆者感到連呼吸都變得倉促，連陽光都藏著烏云。

在海軍陸戰隊員全程護衛下，筆者隨兩支醫療分隊深入到當地社區、村鎮，重點為當地普通民眾開展醫療服務。在診療中，筆者發現：不少當地婦女說經常失眠、偏頭痛、頸項強痛，好奇地詢問一名女患者發病的原因，她們在手機字典中輸入一個西班牙語詞匯“恐怖”或“害怕”。原來這個城市居高不下的犯罪率讓許多女性缺乏安全感，患上了焦慮癥。

墨西哥海軍中將卡洛斯2013年在米卻肯州遭毒販分子伏擊身亡，成為自2006年以來遇害身亡的墨西哥最高級別官員。近年來，已有7萬墨西哥人死于與毒品相關的暴力事件。

“國家需要，就是軍人的使命，也是最好的服役。”墨西哥海軍特別是海軍陸戰隊義無反顧，扮演起緝毒斗士：他們手持M16A2突擊步槍或阿梅利輕機槍在城市街頭巡邏警戒，更多的是直面勢不兩立的毒梟，沖鋒陷陣。

一支老牌海軍的逆勢重生

“我們的海岸線非常長，海事管轄區也非常大，現在又面臨著緝毒使命，而我們的海軍規模還較小，人員較少，這無疑需要提高裝備升級，更要加強實戰訓練?！蹦鞲绾＼姷诎藚^司令SARMIENTO這樣說。

在墨西哥海軍第八海區海上搜救中心和培訓學校。筆者參觀了學校的訓練裝備及設施，并觀摩了搜救演練。在一座露天泳池，海軍學員進行了三種海上溺水的營救演示，非常逼真、實用。

“為了增強巡邏的實際能力，我們海軍選派人員前往美國接受課程培訓?！睂W校負責人TLATELPA介紹說，按照海軍的規定，要想成為一名水手，必須在海軍專科學校接受2個月的基礎訓練課程。而學校將向新入伍的士兵提供有關條令紀律、專業技能、知識才智等一系列培訓，以便其能在崗位上發揮有效作用。

“軍官也需要學習相似的課程，不同的是，軍官會在海軍大學里學習特殊的職業課程，學制6年。”據介紹，在校期間，墨西哥海軍軍官所學的基礎課程包括指揮、參謀、高級指揮和國家安全。當然，還要分專業深入學習行政管理和作戰環境等課程，如海軍工程學、電子學、電力學、水文地理學、海洋地理學等。

在海軍醫院，筆者感到其規模不大、各種醫療設施數量也不多，但設備比較先進，尤其是減對壓艙等與海軍相關的特色醫療項目建設非常重視?！霸撫t院于1997年10月14日建成使用，隸屬墨海軍第八海區，主要使命任務是為現役海軍人員提供全面醫療服務，保障其擁有良好的身心健康，同時為受災地區人民提供幫助。”院長REYNALDOS說，醫院在海區基地院子里，不對普通市民開放。

“為了便于在沿海地區和國內河道區域開展緝毒行動，墨西哥海軍及海軍陸戰隊裝備了多種水上艦艇，有的軍用快速突擊艇，行駛速度可達74千米/小時?！惫P者參觀墨西哥海軍第18修造船廠時，發現雖然是一個小型的修理廠，主要對一般的護衛艇船進行維修，也建造小型的高速巡邏艇，但專業水準相當高。

一名海軍上尉的言與行

“墨西哥海軍成立可以追溯到獨立戰爭，200年來，我們一直傳承著優良傳統，我們海軍使命就是維護和保衛海洋權益和墨西哥民眾的生命安全?！蹦鞲绾＼娡飞衔咀院赖卣f。

這位海軍上尉，說來大家其實并不陌生。2015年9月3日，由77名墨西哥陸海空三軍學員組成的方隊應邀參加了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大閱兵。方隊的負責人，就是這位威廉姆上尉。

很巧，二個月后，中國海軍“和平方舟”醫院船訪問墨西哥?！昂推椒街邸庇幸晃煌酚肋h的中國朋友—作為墨西哥三軍學員方隊的翻譯兼聯絡官，中國海軍翻譯李孟菲與方隊隊員結下了深厚的友情。威廉姆曾在李孟菲的記事本上這樣留言：“中國，與墨西哥一樣，都離不開像你們一樣為之奉獻的軍人，你們使得中國更加強大。謝謝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你永遠的墨西哥朋友！”

“我代表墨西哥陸?？杖妼W員方隊所有隊員專程來看你，歡迎你隨‘和平方舟訪問我們的國家。”2015年11月17日，威廉姆與李孟菲在墨西哥阿卡普爾科喜相逢。

“薩米恩托上將聯系了學院，院長通知我，指示我代表大家專程前來看你。我曾說過，我們是你永遠的墨西哥朋友?！痹凇昂推椒街邸贬t院船會議室，威廉姆一見到李孟菲，便聊了起來。

“得知消息，我中斷了休假，先回到學院報到，隨后乘飛機趕來看你。重逢在墨西哥，真心發自肺腑的激動?！睅洑狻⒑┖竦耐肥悄⑿圮娛潞＼妼W院的教官。

“我與墨三軍學員方隊的學員們，第一次到中國，有幸參加閱兵式和系列紀念活動。閱兵場面非常宏大，非常震撼，給我留下了一生難忘的印象?！蓖氛f，“回國后，我們還經常談起北京，談起閱兵?！?/p>

“你們在訓練場上和私下是不一樣的。私下里，更展現你們民族的特性吧，都比較活潑、好動?！崩蠲戏茖ν氛f，“你們對這次閱兵非常重視，把服裝帶得很齊全，每次彩排都要提前一個多小時整理著裝，還拿膠帶紙粘衣服，非常仔細、認真?！?/p>

……

回憶美好的時光，你一言我一語。

得知威廉姆來了，任務指揮員管柏林很高興，親切接見了他：“希望你們為中墨兩國特別是兩國海軍的友好交往貢獻力量?！?/p>

在李孟菲陪同下，威廉姆饒有興趣地參觀了“和平方舟”。

“它的外觀很漂亮，里面設施很先進，特別是它的使命很光榮，向世界弘揚人道、博愛、奉獻的精神。”作為海軍同行，威廉姆對中國自主設計建造如此先進的醫院船頻頻稱贊，“醫院船的到訪，給當地民眾提供了專業、周到的診療服務，就好比遠方來的親人一樣?！?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7/03/10/jswz201703jswz20170312-3-l.jpg" style="">

“中墨兩國人民萬歲，中墨海軍友誼長存，我們期待再次重逢！”當“和平方舟”緩緩離開碼頭，一個在碼頭，一個在甲板，威廉姆與李孟菲揮手告別。

僅僅是一名海軍上尉，就作為三軍學員方隊負責人率隊參加國外的大型活動，這無疑傳遞的是一種自信與樂觀；也僅僅是為了一名海軍上尉的相聚，居然驚動了軍方上將和學院領導，這不是小題大做，而是一種尊重與重視。

上尉，在所有軍銜中，其實并不起眼。但所有將軍，都曾是上尉。上尉的一言一行，代表著軍隊的未來。這或許，就是墨西哥海軍對一名年輕軍官的希冀與重托。

責任編輯：張傳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