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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財經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山東 濟南 250000)
論明代嘉靖中期倭患戰爭的性質
——以徐渭抗倭詩為例
楊艷香
(山東財經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山東 濟南 250000)
關于明代嘉靖年間倭患戰爭性質的問題,其爭論的焦點主要集中于明人抗倭到底是反對異族侵略還是只是封建社會內部的階級斗爭。徐渭嘉靖年間創作的大量抗倭詩,特別是《龕山凱歌》,以紀實的手法謳歌了明軍夜襲倭寇的英勇,展現了抗倭戰爭的殘酷,表達對倭寇入侵中華大地的極度痛恨之情。此詩所描寫的倭寇形象證明,當時入侵中華的倭寇主要為真倭,而非從倭。其它如《海上曲》《白牝蛟》等,亦持同樣的看法。而《寄朱君邦憲》一詩,則從另一個角度證明徐渭對真倭與從倭有著涇渭分明的辨別,正是這種細微的辨別,表現了眾多知兵文人對嘉靖年間倭患成分的普遍認知。徐渭抗倭詩中所表現出來的夷夏之分,強烈地表達了當時明人對抗倭戰爭的極度憤慨和厭惡,真切地突顯了抗倭戰爭的性質就是一場反對外來侵略的正義戰爭。
徐渭;倭患;抗倭;《龕山凱歌》
對于明季東南沿海的海寇戰爭,史學界通常分為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明代的倭患,是一部日本犯華的侵略史,明代的抗倭戰爭是反對異族侵略的正義戰爭。陳學文指出:
從倭寇的發生,以及掠奪的行為來看,它無疑地是掠奪性的戰爭。他們還勾結一部分中國的奸商、豪奸、海盜,蒙蔽一些失業的勞動人民,結成倭寇隊伍,騷擾我國,破壞了我國經濟與擾亂了人民生活的安寧,是明代一個禍患。因此,御倭戰爭是完全正義的愛國自衛行動,并不是國內戰爭。[1]
另一種觀點則認為,明代倭患是中國封建社會內部的階級斗爭。戴裔煊認為:
嘉隆間的倭寇、海盜基本上是中國東南沿海地區的農民、手工業者、商人、以及政治上、經濟上受壓迫的各階層人民。他們的活動,實際上是反對中國封建地主階級及其海禁政策的斗爭的表現。這種斗爭主要是封建社會內部的階級斗爭,不是外族入寇。[2](P.16)
此外,史學家林仁川、王守稼、樊樹志都持這種觀點。
如何界定嘉靖年間倭患的性質,除了以上研究者的角度之外,筆者認為,對一場戰爭性質的界定,除了今人對這場戰爭的反思,更不能忽略的重要一點就是,古人即嘉靖時期明人自身是如何看待和認識這場戰爭的?這就有必要追溯當時、當地、時人對倭患的具體看法,從這個角度來探討,或許是最為接近戰爭性質本原的一種方法。所以,本文就以明人徐渭在嘉靖年間所作抗倭詩為例,來探討嘉靖年間倭患的戰爭性質。
對于明代嘉靖年間抗倭性質的問題,我個人比較贊同陳學文先生的觀點,因為從當時嘉靖年間文人創作的大量抗倭詩來看,也是與陳先生的主張相一致的。其中,徐渭的《龕山凱歌》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
(為吳縣史鼎庵*即吳成器:安徽休寧人,嘉靖三十二年任會稽典史,在嘉靖三十四年的皋埠之役、龕山之役、清風嶺之戰、舟山之戰中均表現英勇,因戰功擢會稽通判,后罷歸。)島夷歲歲理舟航,入寇三吳與浙江。分向沙洲知幾道,將軍著處駐油幢。縣尉卑官祿米微,教辭黃綬著戎衣。賊中何事先寒膽,海上連年數破圍。曹娥官渡帶鉤縈,仙尉乘潮上下行。炮石朝飛方斷岸,江天夜雪欲偷營。短劍隨槍暮合圍,寒風吹血著人飛。朝來道上看歸騎,一片紅冰冷鐵衣。紅油畫戟碧山坳,金鏃無光入土消。冷雨凄風秋幾度,定誰拾得話今朝。七尺龍蟠皂線絳,倭兒刀掛漢兒腰。向誰手內親捎得?百遍沖鋒滾海蛟。(宋時海寇名滾海蛟)無首有身只自猜,左啼魂魄右啼骸。馮將老譯傳番語,此地他生敢再來。旗裹金瘡碎朔風,軍中吮卒有吳公。更教廝養眠營灶,自向霜槽喂鐵驄。夷女愁妖身畫丹,夫行親授不縫衫(倭衫無縫)。今朝死向中華地,尤向阿蘇望海灣。[3](PP.339-340)
這首詩描寫的是發生于嘉靖三十四年的龕山之戰,徐渭正值三十五歲,第六次鄉試不中,尚未入胡宗憲幕府。嘉靖三十四年十月,還發生了抗倭英雄、前任總督南、直、浙、閩等省都御史張經、巡撫浙江都御史李天寵,并及兵部員外郎楊繼盛被誣殺,參將湯克寬坐牢等事件,這些事件對徐渭的震動很大,也觸發了徐渭對倭寇戰爭進行深入的思考。所以,此時的徐渭頗為關注當時的抗倭形勢,曾與蕭鳴鳳“挾策叩轅門”論倭事,在《擬上督府書》中謀劃皋埠之戰,在《陶宅戰歸序》中對陶宅之戰發表看法,與吳兌在紹興練兵。此外,徐渭另有《龕山之捷》詳實地記載此次戰役,由此可見,徐渭《龕山凱歌》所描寫的戰爭場景絕非虛幻之筆和無稽之事,而是在充分和深入了解戰爭始末的基礎之上創作的一組詩歌,因此這首詩是一首紀實的史詩。
龕山,早在嘉靖二十九年就有倭賊由鱉子門進犯。龕山位于蕭山境內,屬浙海之門。龕山舊有龕山寨,曾設兵戍守。寨北曰獅子口,為登陟要地。據《(康熙)蕭山縣志》載,錢武肅王屯兵于此,宋時置寨久廢。明嘉靖時以倭警復置寨,有委官一員,軍一百名守之,后裁革。[4]嘉靖三十二年,參將湯克寬大克倭賊蕭顯部隊于龕山的鱉子門。明代詩人朱純曾用詩形容龕山的險要地勢:“長江限吳越,形勢一何雄。島嶼蒼茫外,乾坤浩蕩中。”(《登龕山》)[5](P.451)龕山由于其重要的地理位置,成為明朝東南沿海重要的海防門戶之一。
龕山之戰發生于嘉靖三十四年的十一月,林碧川、沈南山糾集部分倭寇,率部自楊哥入掠浙東蕭山等處,先后被李如桂、盧鏜的兵部所敗,退守至蕭山的丁村、杭湖、陳家灣一帶。后來由于盧鏜軍中有人受賄于海賊,致兵潰,知事何常明亦被殺。據《明史·日本傳》,從嘉靖三十二年至三十四年,倭人大舉入寇浙東西,江南江北同時告警,賊不過六七十人而徑行數千里,殺戮戰傷者近四千人,縱橫往來東南沿海如入無人之境。由此可見倭寇入侵之頻繁,所以詩中有云:“島夷歲歲理舟航,入寇三吳與浙江。”在這種情況下,時任提督的胡宗憲和兵部郎中王畿進駐龕山之巔。同時,會稽典史吳成器先率軍以進,不數里遇賊,死戰,賊遂大敗,又急攻破之,悉斬首以獻。倭賊后又敗走龔家畈、百官渡、過曹娥江,順流而西,僉事李如桂、王詢、指揮楊永昌,知事何常明,典史吳成器等,追擊于瓜山,戰三界,戰毋婆嶺、朱家溇,最后賊遁于蕭山的丁村、杭湖,至陳家灣,雖多所殺傷,而兇焰愈熾。胡宗憲移檄諸將,仍未能滅之。于是親自提兵,經過幾天的連續作戰,終于將這股倭寇勢力剿滅,說明了此次戰役之艱難。徐渭此詩亦描寫此次戰役之慘烈:“炮石朝飛方斷岸,江天夜雪欲偷營。短劍隨槍暮合圍,寒風吹血著人飛。朝來道上看歸騎,一片紅冰冷鐵衣。”
所以,從徐渭《龕山凱歌》所描繪的戰爭情況來看,龕山之戰是頗為艱難的一次戰斗,不僅持續時間長,而且耗費了不少的兵力,以致需要本來在川沙抗倭的胡宗憲親自調動軍隊予以反擊。但是,龕山之戰的勝利頗具歷史意義,是倭亂猖獗正熾時期久攻不下的一次有力反擊,鼓舞了士氣,彰顯了軍威和國威。
嘉靖三十四年是嘉靖倭難的高峰期。陳東開始率領肥前、筑前、豐后、和泉、愽多、紀伊諸倭入寇南匯、金山、崇明、青村等地區,襲擊了蘇淞的大部分地區,徐海率和泉、薩摩、肥前、肥后、津州、對馬諸倭入寇,屯柘林、攻乍浦、崇德等江浙大部分地區。以林碧川、沈南山為團伙的海寇在該年往返于日本,勾結倭寇勢力入侵浙直一帶。龕山之戰的倭寇勢力正是以這股倭寇勢力為主。發生于此年的抗倭戰爭頗為頻繁,較為重大的戰爭有王江涇之戰、陸涇壩之戰、滸墅關之戰、陶宅、周浦之戰、臺州之戰、會稽之戰,倭寇連續入侵莆田、溫州、舟山,戰爭成愈演愈烈的趨勢。可以看出,嘉靖三十四年是名副其實的抗倭戰爭,這些海酋們勾結了日本許多地區的倭寇勢力,隊伍相當龐大,遍布蘇浙的大部分地區。因此,龕山之捷的敵寇勢力是以真倭為主體,這是可以成立的。
《龕山凱歌》以紀實的手法謳歌了我軍戰士夜襲倭寇的英勇和展現了抗倭戰爭的殘酷,表達對倭寇入侵中華大地的極度痛恨之情。值得注意的是徐渭這首詩里所描寫的倭寇形象。徐渭描寫龕山之戰的《龕山凱歌》,其敘述對象為真倭,而非從倭。真倭即主要為日本人,而從倭主要為中國東南沿海地區的農民、手工業者、商人以及政治上、經濟上受壓迫的各階層人民。徐渭另有一篇記錄這次戰斗的文章《龕山之捷》,雖然并沒有明確交代敵寇的主體成分,只說“龕山之賊,自溫州登岸,蔓延于會稽”[3](P.1294),但是從以上材料和其它史料中,我們不難發現這是一股主要以林碧川和沈南山為首的海寇勢力。按《康熙蕭山縣志》和《乾隆蕭山縣志》記載,蕭顯的部隊在嘉靖三十二年、嘉靖三十三年,林碧川、沈南山的部隊在嘉靖三十三年十一月、嘉靖三十四年都分別入侵龕山境內。至于其中的倭寇成分具體是怎樣的?是否糾集了大量的倭寇(即以日本人為代表的海外異族),相關史料并不明朗。仔細研讀這首詩,“七尺龍蟠皂線條,倭兒刀掛漢兒腰。向誰手內親捎得?百遍沖鋒滾海蛟。”倭刀是日本所制的佩刀,制作精良,以鋒利著稱,是當時日本人作戰的主要武器。明軍對這種武器頗為畏懼。《籌海圖編》載:“善運刀者在前沖鋒,可畏,頗有限也。中國人不知,望之輒震而避焉,擒夷刀亦莫辨高下,混給兵士。”[6](PP.268-269)詩中用渲染的色彩,勾勒明軍通過沖鋒作戰獲得倭刀的形象,并非夸張的描寫,而確實是當時與倭人激戰時發生的場景。
“馮將老譯傳番語,此地他生敢再來”一句也說明當時倭語的難通,需要專門的翻譯進行信息的傳遞和交流。這些具體的描寫并非空穴來風,據《(光緒)慈溪縣志》記載這次龕山之役:
(嘉靖三十四年)十一月松浦賊復自溫州登海,歷奉化,犯余姚,盧鏜遇于丈亭,令所部兵能倭語者給賊曰:“余姚兵盛,不可敵,吾等宜南行。”[7]
顯然,胡宗憲所攻擊的主要對象是不懂漢語的日本人,倘若有大量華人摻雜其中,就不需要“能倭語者”傳遞軍事信息。另外,詩中還描繪了夷女(倭國)的風俗,“夷女愁妖身畫丹,夫行親授不縫衫*不縫衫:日本男子黥面文身,不衣群襦,橫幅結束相連,不施縫補。據《倭患考原·倭俗考》,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52冊,第515頁。”。日本男子出征前在身上涂丹彩,女眷送給男子沒有經過縫制的衣裳,體現了日本男子出征前的風俗,“今朝死向中華地,尤向阿蘇望海灣”。對日本人客死他鄉表達了某種善意的同情,其潛在的深層含義則為期望倭寇能在基于對故土眷戀的情感上,退兵返國,不再侵略中國,兩國保持和平相處。徐渭做這首詩不僅有強烈的夷夏之分,而且對這種戰爭是持厭惡和反對態度的。
在這首詩中,徐渭清晰地表達了敵寇的主要對象就是倭人,他們連年從海上來,不斷侵略我國的東南沿海地區,“島夷”與“縣尉”、“倭兒”與“漢兒”、“短劍”與“長槍”相對,這些字眼顯然表示這次戰斗敵寇的主體是倭人。并非像許多學者所說的那樣,“倭寇”是當時對所有入侵者(無論是真倭還是從倭)的一貫稱呼。在徐渭的詩中,倭和寇是涇渭分明的。這些描繪顯然都是對這股以真倭為主體的倭寇敵對勢力的描寫,而并非是以本土的海賊為主要成員,所以這種紀實描寫無疑是肯定了龕山之戰的抗倭斗爭就是一場反對外來侵略的正義戰爭。
再看徐渭另一首詩《寄朱君邦憲》:
(朱嘗寄惠《素問》,時督府胡公誘縛王直)雁去魚來復幾春,托緘猶勝挹清塵。久居海畔知時事,遠寄方書慰病身。鄉里自應淹孺子,將軍今已縛盧循。臨風更得南鴻便,報與家藏季布人。[3](P.235)
嘉靖三十八年,王直受俘被殺。自壬子之變后,王直的勢力再一次崛起,于嘉靖三十四年占領黃巖府后,扮倭寇裝,稱“靖海王”,明朝的官方文書對王直的稱呼由“舶盜”改為“倭寇”,但實際上王直并非真倭,只不過由于他長期與日本人勾結,又經常打扮成日本人的模樣,率領眾多倭寇頻頻侵擾中國,因此很多人就把他當成倭寇來對待,對王直痛恨不已,恨不能千刀萬剮。
許多明人認為王直勾引倭夷,入侵中華,十惡不赦。但是在這個問題上,徐渭顯然有自己的認識。這首詩用“盧循”來指代“王直”就很能說明問題。在史學上,孫恩、盧循是海寇的代名詞,其亂持續十余年的時間,寇患遍及浙、福、廣等東南沿海大部分地區。其興起和發展與明代的倭患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盧循并不是一個完全負面的形象。他是東晉末農民起義領袖,團結了許多少數民族,通過自己的力量建立起了強大的水師隊伍,轉戰長江以南的大部分地區,其強大的海上軍事實力對東晉政府軍形成極大的威脅,他的起義有力地沖擊了東晉王朝和世族大地主,為庶族地主勢力的發展提供了有力的條件。
對于王直,徐渭始終不把他看成是異族。胡宗憲對王直的剿滅,在他看來不過是剿滅了國內的一股海盜勢力,而非異族的入侵。這種指代的意義還暗示了對王直的評價并非僅僅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海盜,對王直也存在著正面的評價。實際上,王直本身對當時明朝海疆的抗倭是有一定貢獻的。嘉靖三十六年,王直為求得合法的通商權,曾上書軍門,陳述自己的抗倭功績:
嘉靖二十九年海賊首盧七搶擄戰船,直犯杭州江頭西興壩堰,劫掠婦女財貨,復出馬跡山港停泊。臣(王直)即擒拿賊船一十三只,殺賊千余,生擒賊黨七名,被搶婦女二口,解送定海衛,掌印指揮李轉送巡按衙門。三十年,大伙賊首陳四在海,官兵不能拒敵,海道衙門委寧波府唐通判、張把總、托臣剿獲得陳四等一百六十四名,被擄婦女一十二口,燒毀大船七只,小船二十只,解丁海道。[8](P.113)
王直的這段表述并非虛詞,是有史可證的。徐渭在這首詩中用隱晦的手法表達了對王直的看法,也說明他對王直的海盜身份,對當時倭寇的復雜成分是有清醒的認識的。
《龕山凱歌》中鮮明的愛國情懷和對外夷入侵的強烈不滿和憎恨都充分體現在這組詩中。《龕山之捷》文末描述胡公(即胡宗憲),取“賊心啖之,選猙獰首級廿余顆置案上,每顆為飲一觥”[3](P.1294)。可見,徐渭借胡公啖倭的可怖形象強烈表達了對這股倭寇入侵勢力的痛恨之情,這種強烈的憎惡之情顯然只有在面對異族(而非本族)的殘酷入侵才顯得合理,詩中的各種意象都表明,徐渭《龕山凱歌》顯然是主要針對真倭而寫的。倘若真如主流觀點所說,認為嘉隆間的倭寇海盜行動,是中國東南沿海地區人民反對封建地主階級的殘酷剝削壓迫、反對海禁政策的斗爭,是正義的革命行動,那么就不會這么始終如一、旗幟鮮明地表達對異族入侵的憤慨,把倭寇作為戰爭的主要敵對勢力進行描寫,而是應該對戰爭中這些所謂進行“正義反抗”的倭寇給予一定程度的同情和正面形象的謳歌,但實際的創作情況并非如此。
《龕山凱歌》中所描繪的敵對勢力顯然是來自日本的倭人。何以當時許多文人把這些從倭,稱為“日倭”,這是值得思考的。那么,是否像許多學者所推測的那樣,這種描寫是源于一種莫名的“海上之寇,概以倭子目之”[9](P.416)的恐倭心理。凡是沿海發生的“海寇”事件,即使跟日本“倭寇”沒有牽連,也都政治化地指稱為“倭寇”事件。這種觀點是經不起推敲的。徐渭在嘉靖三十四年雖然沒有入幕,但是極為關注當時的海上形勢,并著有《龕山之捷》記錄此次戰役,說明他對當時的倭患情況是頗為熟悉的,所以可以推斷詩中所描繪的并非編造想象之辭。徐渭在追憶發生于嘉靖三十四年六月七日的皋埠之役時,說到“余短衣混戰士舟中,觀形勢知其必敗,乃策戰守二事”,又有謀劃皋埠之戰的《擬上府書》。發生于同年八月初的陶宅之戰中,徐渭又與蕭鳴鳳“挾策叩轅門”,論抗倭事。徐渭在此期間經常旅居于戎馬之中,關注抗倭的種種情況,因此徐渭對當時蘇浙一帶整個抗倭形勢的把握應該說是比較客觀的。既然如此,那么應該可以推斷一概地判斷真倭十之一二,從倭十之八九,是不太準確的。當然,倭寇自嘉靖三十一年壬子之變開始的頻繁入侵到嘉靖四十五年的倭寇基本被掃清,其中倭寇的成分每年的情況都不一樣,出入差別都比較大,成分頗為復雜。按照徐渭《龕山凱歌》所描述的情況來看,這年(即嘉靖三十四)的倭寇主體應該是真倭,而并非從倭。這點也可以從明人唐樞的觀點中得到論證。他指出:
甲寅(嘉靖三十三年)之寇,沙上之黠夫,云間之良戶,復大益之而為寇也;乙卯(嘉靖三十四年)之寇,則重有異方之集矣
文中提到的“嘉靖三十四年之寇”,“重有異方之集”,應該是對當時倭寇主體成分的準確把握,所說的“異方”顯然是指島夷日本人。許多史料中所說的倭寇動則成千上萬,應該是夸大了倭寇的人數,旨在表明倭寇戰斗力的強大,因為往往數十人組成的隊伍,燒殺搶掠,明軍甚至需要動用幾千的兵馬才能進行對抗。
徐渭另有《海上曲》:
問賊一何多,數百余七個。長矛三十六,虛弓七無笴 。腰刃八無余,徒手相右左。轉戰路千里,百涉一無舸。發卒三千人,將吏密如果。賊來如無人,猝至使君下。[3](P.59)
真實地反映了倭兵與我兵實力之懸殊。由于當時明軍首次對抗海上異族的侵略,顯得慌亂無序,暫時沒有形成很好的應對策略,再加上武備的松弛,財政供給的不足。同時由于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變事件的發生,使得北方邊塞的局勢又一度趨緊;而來自島國的倭寇本性頑囂殘戾,又有豐富的水上作戰策略,這對不慣于海上作戰的明軍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威脅,因此倭寇常常僅以幾十人組成的隊伍就能形成強大的殺傷力。嘉靖三十三年,一股大約六十余人組成的倭寇突入歙縣黃柏源口,流劫績溪、旌徳、涇縣,官兵望之輒奔潰,后賊引而東犯江寧,鎮指揮朱襄戰死,亡卒三百余人。接著趨走南京,殺掠至溧水、宜興、武進,進抵無錫惠山寺,直到逼近滸墅關時才有明軍將領曹邦輔率兵擊潰,這次戰役歷時八十多天,幾十名流寇流竄幾千里,官兵竟死傷四五千人。*此次事件參看黃鳳翔《嘉靖大政類編·南倭》,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55冊,第471-484頁。數量不過半百的倭寇往往都要犧牲上千的兵力,如此力量懸殊的戰爭,不能不讓人唏噓。由此亦可見倭寇勢力給明軍造成的巨大威脅。因此,倭寇的形象給明代中后期的文人造成人多勢眾的印象就不難理解了。
但是,不能否認的是,倭寇的隊伍中確實充斥了不少的華人,沿海的一些奸民和流民充當了引倭入境的向導:
倭之內犯,皆土賊為之向導。如永寧衛之陷則泉賊李仵觀、江益瘋等誘之也。永春之攻則謝愛夫、黃元爵等誘之也。浦城之寇則饒城張璉、蕭晚、林朝曦等誘之也。[11](P.508)
除了這些作為倭寇向導的土賊以外,最主要的是以王直、徐海、吳平、曾一本、林道乾、林鳳為代表的海酋,他們不斷地引倭寇入關,引起了巨大的騷亂。但是,這些以華人為首領的日本人對中國的入侵仍然占據了很大一部分,無論是倭寇的被動入侵還是倭寇的主動入侵,都不能改變其對中國已經形成入侵的事實。
龕山之捷的第二年即嘉靖三十五年,徐渭再次登龕山,作詩《丙辰八月十七日,與肖甫侍師季長沙公,閱龕山戰地,遂登崗背觀潮》:
陰風噫大塊,冷艷攔長島。怪沫一何繁,水與水相澡。玩弄狎鬼神,去來準昏曉。何地無恢奇,焉能盡搜討。[3](P.65)
詩中回顧了當時倭寇入侵之頻繁:“怪沫一何繁”,“焉能盡搜討”, 描述戰后當地的景象:“蠅母識殘腥,寒唇聚秋草。”“怪沫”、“鬼神”,指的是來自島夷的倭兒。嘉靖三十五年仍然是倭患頗為嚴重的一年,倭于此年攻慈溪、崇德之戰,倭犯鎮江、瓜州、無為州、乍浦等地,因此詩中所言“何地無恢奇,焉能盡搜討”反映的就是當時倭患的嚴重程度。自嘉靖三十六年冬,徐渭入胡宗憲的幕僚,隨軍輾轉于胡公抗倭的戰地,對當時的倭寇侵略狀況更為熟悉。作于嘉靖三十七年的《白牝蛟二首》(其一):
儂應坐視稿三農,不爾祠何吝一叢。早使嫁夫封石氏,肯教將尾示劉翁。寸鱗縮虱腥逃井,蛻骨專車雪硬風。莫倚豢龍終豢爾,史臣親記醢雌龍。[3](P.258)
描寫的是發生于嘉靖三十七年的岑港之役。王直泊據岑港,該年的自春至夏,盡管有戚繼光、俞大猷和胡宗憲的多次圍剿,但是由于溫、臺地區的倭寇勢力又起,同時又不斷有新的倭寇紛紛涌入進來,所以岑港地區的倭寇仍然久剿不凈。直至該年冬,才在戚繼光、胡宗憲、俞大猷的多重合力圍剿下,岑港之敵才得以基本肅清。“白牝蛟”是位于招寶山附近一帶的大片海洋,許多倭寇由此進入中國的沿海地區,興風作浪,騷擾邊境人民。因此,徐渭在詩中所描繪的大量海外異族紛紛經由“白牝蛟”進入江浙一帶應該是屬實的。嘉靖三十四年是倭患最為嚴重的一年,不僅是因為以海酋王直為代表的各種海盜勢力正當猖獗,而且也由于當時倭寇的四方之云集。即真倭的紛紛入侵。所以在嘉靖時期大量的詩歌作品中,鮮有對從倭的描寫,真倭往往成為了文人抗倭中的主要描寫對象。在對待這個問題的態度上,此時的文人達成共識即把它看成是異族的入侵,而非本國的內部斗爭問題。
在徐渭大約四十首抗倭詩中,他的描寫對象都是真倭而非從倭,無一是站在從倭的角度來抒寫的,這些詩歌的主體基調亦是基本一致的,即反對外族入侵,對日本人侵略所造成的傷害表示控訴和憤慨。可見,其倭寇的成分不管是否摻雜了大量的中國華人,在當時大量的文人眼中,嘉靖年間的倭患,特別是最為嚴重的嘉靖三十四年的倭患,應該被認定為是一場持久的外族入侵的戰爭。
[1] 陳學文:《明代的海禁與倭寇》,《中國社會經濟史研究》,1983年第1期。
[2] 戴裔煊:《明代嘉隆間的倭寇海盜與中國資本主義的萌芽》,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年。
[3] 徐渭:《徐渭集》,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
[4] 劉儼修、張遠纂:《(康熙)蕭山縣志》卷十五,清康熙十一年刊本。
[5] 嵇曾筠修:《(雍正)浙江通志》卷十五,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19冊。
[6] 鄭若曾:《籌海圖編》,北京:解放軍出版社、沈陽:遼沈書社,1990年。
[7] 楊泰亨:《(光緒)慈溪縣志》卷五十五,清光緒二十五年刊本。
[8] 采九德:《倭變事略》,中華書局1985年影印明鹽邑志林本。
[9] 王先謙:《日本源流考》卷十六,四庫未收書輯刊08輯第4冊。
[10] 陳子龍等輯:《明經世文編》卷二百七十,唐樞《御倭雜著·復胡梅林論處王直》,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26冊。
[11] 黃侯卿:《倭患考原》,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52冊。
(責任編輯:吳 芳)
On the Nature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Pirates during the Jiajing Period of the Ming Dynasty——A Case Study on Xu Wei’s Poems about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Pirates
YANG Yan-xiang
(Literature and News Communication Institute, Shando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Jinan 250000, China)
With regard to the nature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pirates during the JiaJing period of the Ming Dynasty, the debate focuses on whether it was foreign invasion or just the class struggle in our country. Xu Wei’s poems about the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pirates, especialThePaeanofKanshan, eulogized through historical facts the military fighting spirit during the Ming Dynasty, unfolded the horror of war and showed their utmost hatred the invasion of enemy troops. His other poems also conveyed the same idea, such asTheSongintheSea,BaiPinJiaoand so on. The poemToZhuBangxianproved Xu Wei’s clear standpoint between true Japanese and false Japanese, which reflects the literati’s awareness in general about the nature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pirates. The strong recognition of Yi Xia, exposed in Xu Wei’s poems, expressed people’s great anger and hatred against Japanese pirates, which should be identified as foreign invasion.
Xu Wei; peril of Japanese pirates;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pirates;ThePaeanofKanshan
2016-12-23
楊艷香,山東財經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講師,主要從事明清文學研究。
I207.2
A
1674-2338(2017)04-0086-06
10.3969/j.issn.1674-2338.2017.04.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