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架·守堤

◎劉國芳

綁架·守堤

◎劉國芳

綁架

黑瘦兩個游手好閑的人，想在外面弄些錢用，但他們在外面竄了一天，也一無所獲。傍晚時分，兩個人在一家幼兒園門口經過，正是接孩子回家的時候，幼兒園門口盡是接孩子的家長，騎自行車的，騎電動車的，騎摩托的開汽車的，把幼兒園門口幾條路都堵了。黑瘦兩個人便在那兒站下來，然后黑人說：“這些家長現在嚇破膽了。”

瘦人說：“此話怎講？”

黑人說：“你沒看報紙嗎，報紙上說前不久一家學校門口，一個人持刀砍死了八個孩子，砍傷了五個。”

瘦人說：“這事看過。”

黑人說：“這事還不把這些家長嚇破膽？”

瘦人說：“這事確實可怕。”

黑人說：“還有，現在外面很多孩子被人抱走了，家長帶孩子出來，一不留心，孩子就不見了。”

瘦人說：“這事我也在報紙上看過，甚至有一個人，公開在一個老太手里搶走了一個孩子，然后敲詐勒索家長，弄到五萬塊。”

黑人說：“我忽然想到來錢的門道了。”

瘦人說：“你也想綁架？”

黑人點頭。

黑瘦兩個人隨后在那兒嘀咕了半天，然后黑人走近了一輛汽車。開車的是個女人，黑人走近汽車后用手敲了敲玻璃。在女人把玻璃打下后，黑人說：“我認識你。”

女人說：“你是？”

黑人說：“我知道你忘記我了，這樣更好。”說著，黑人扔進一張紙條給女人，接著說：“我們已經抱走了你的孩子，你想讓你兒子活命，就打這個電話。”

黑人還說：“你也可以不打，隨你的便。”

說完，黑人轉身走了。

女人這下真像黑瘦兩個人說的那樣，嚇破了膽。女人當即打了黑人的手機，女人說：“你們是什么人？”

黑人說：“你這話問的蠢不蠢，我們就是綁匪呀，你孩子落在我手里，算你倒霉。”

女人說：“你千萬不要嚇著我的孩子。”

黑人說：“只要你配合，我們不會動他一根毫毛。”

女人說：“你要怎樣？”

黑人說：“你只要給我們兩萬塊錢，我就把孩子還給你。”

瘦人這時接過手機，瘦人說：“記住，千萬不要報警，你一報警，我們就撕票，也就是殺了你孩子。”

女人說：“我怎么給錢？”

瘦人說：“前面不是有一家工行嗎，你去取錢。”

女人說：“這時候銀行不營業了，怎么取錢？”

瘦人說：“你身上不是有卡嗎，一張卡一次可以取二萬伍千塊錢，你取了錢坐在汽車里，我們會過來拿。”

女人說：“我這就去取錢。”

女人隨后調頭，把車往銀行那兒開。

很快，女人取了錢并坐在汽車里。

黑人隨后走了來，黑人敲了敲玻璃，女人把玻璃打下，然后把錢遞給了黑人。

黑人拿了錢就走。

女人當然打了黑人的手機，女人說：“我孩子呢？”

黑人說：“在幼兒園里。”

女人立即去了幼兒園，在幼兒園門口，女人果然看見老師牽著自己的孩子站門口等。見了女人，孩子撲過來，說：“媽媽，你今天怎么來得這么晚呀？”

守堤

有一年，侈州發大水，把侈河一條堤沖垮了，致使大水淹沒了大片農田，幾萬人受災。災情發生后，當地政府或者說當地防總下達命令，嚴令各河堤責任單位上堤嚴防死守，保證不再出問題。命令一下達，各單位都派人上堤，二十四小時在堤上看守。

有一段堤叫侈西堤，堤上有好幾家單位，因為要二十四小時嚴防死守，這幾家單位都在堤上搭了帳蓬。堤下有一個村莊，村里不時地有農民到堤上來。往帳蓬前走過時，有農民說：“倒堤前堤上沒見人，倒堤后堤上到處都是人。”

守堤的人說：“現在守堤是為了不讓別的地方倒堤，要是又有地方倒堤，受淹的地方不就更多。”

這話聽起來有道理，但立即遭到農民的反駁，農民說：“已經有地方倒堤了，那堤一倒，水分流了，水位就下降了，這里根本不會再倒堤。”

守堤的人說：“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在做無用的事？”

農民說：“當然。”

農民說的話沒錯，水真的退了，而且退得很快。按說，水退了，不可能再倒堤了，守堤的人，就應該撤走，也就是說，上面應該下達讓守堤人員撤走的命令。但七、八天過去了，當地政府或者說防總也沒下達把守堤人員撤下來的命令。七、八天一過，侈河里的水不是退一點點，是完全退了。堤下的農民這時候到堤上來，就笑那些守堤的人，他們說：“漲水的時候堤上沒見人，水退了，堤上到處是人。”

甚至有一個孩子，也會走上堤來，這孩子只有十二、三歲，孩子說：“水退了，你們怎么還在堤上呀？”

守堤的人說：“上面沒讓撤，我們就得守。”

孩子說：“可是水完全退了呀，你們守著有什么意思？”

守堤的人說：“我們也覺得沒意思。”

那時候是六月下旬，雨季一過，天氣就熱起來，氣溫高達36度，有一天，甚至高達38度。這樣熱的天，守在堤上就太艱難了。守堤的人坐在悶熱的帳蓬里發起牢騷來，他們說：“該上堤的時候不叫我們上來，不該上堤的時候偏叫我們守在這里。”

又說：“現在水完全退了，我們守在這里真的一點意義都沒有。”

還說：“官僚，純粹是官僚，害得我們在堤上曬成肉干。”

這樣的牢騷，每天都有人說。不是侈西堤幾個守堤的人發這牢騷，是所有堤上的人都在發這樣的牢騷。他們不但坐在一起發牢騷，有時候在電話里也發牢騷。比如一個人接到電話，對方問你們在做什么呢？接電話的說在堤上。對方就說還在做那種毫無意義的事呀。接電話的就說官僚主義害死人，弄得我們在堤上曬成牛肉干。那個孩子，因為住在堤下，孩子不時地到堤上來，有時候，甚至搬一只西瓜給守堤的人吃，聽到那些守堤的人發牢騷，孩子就說：“光發牢騷有什么用，跟領導建議，把你們撤下去呀？”

有人說：“我們說有什么用？”

說到領導，領導就來了。

來的領導是市長，他到堤上來檢查工作。

市長說：“大家辛苦了。”

守堤的人說：“不辛苦。”

市長說：“雖然辛苦點，但為了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我們值。”

守堤的人說：“為了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值。”

那個孩子就在邊上，大家說完后，孩子忽然說：“你們說話怎么跟剛才完全不同，你們剛才還說守在這里沒有任何意義？”

孩子又說：“水完全退了，根本用不著守了，可你們大人怎么連這樣簡單的事也不懂呢？”

沒人接孩子的話。

一片沉默。

也不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無數知了，在樹上一個勁地叫著。

責任編輯/董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