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印第安人的“神圣之樹”及其象征意義探析

梁璐璐

（遼寧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9）

北美印第安人的“神圣之樹”及其象征意義探析

梁璐璐

（遼寧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9）

“神圣之樹”作為北美印第安人生命與希望的象征，是他們尋求智慧和心靈成長的源泉。它不僅為土著人提供了團結、安全、自由與復興的途徑，而且也為其子孫后代帶來寶貴的教育意義與人生啟迪，他們的生活準則、部族信仰都建立在該樹所蘊含的象征意義之上。通過“神圣之樹”的教誨，土著人獲得來自“四方”的愿景、夢想、經驗與引導等品質，使他們能夠與自然界萬物和諧相處，繁衍生息。“神圣之樹”的內涵豐富，寓意深刻，是我們了解北美印第安人文化不可多得的素材。

北美印第安人；“神圣之樹”；象征意義

在北美原住民的心目中，有一棵“神圣之樹”——那是他們可以找到團結、力量、智慧、安全和自由的“生命之樹”。“神圣之樹”啟迪世人，對北美原住民世世代代具有重要的特殊意義與啟迪作用。

一、“神圣之樹”的來源

根據北美印第安人的傳說，創世主——“偉大的神靈”（the Great Spirit）在創造世界伊始，就為人類栽下了一棵巨樹——“神圣之樹”（the Sacred Tree）。巨樹頂天立地，宇宙間萬物都圍繞著它而存在。“神圣之樹”的根須植于地下的萬丈深淵，樹干直插云霄，連接著天、地、冥三界。正是因為有了這棵巨樹，人類才有了清新的空氣，世界萬物靠它采來陽光，吸收土地的水分而繁衍生息。巨樹不僅從天上引來閃電，為人類播下火種，而且它那寬闊的樹冠呼風喚雨，把滋養生命的雨露普降至人間。

北美印第安人著名酋長黑麋鹿（Black Elk）作為部落的圣人，用全族人都能理解的語言和儀式表達出一個更加生動的宇宙意象：鑒于萬物必須一起共同生活, 像一個人一樣，我們印第安人賴以生存于神圣的圈 (the Sacred Hoop) 乃是許多圈之一，所有這些圈構成一個大大的圓圈，遼闊廣大如日光和星光，而在這個大圓圈的中央生長著一棵巨大的、開滿鮮花的樹，蔽蔭著由“大地母親”和“天空父親”所生的子女，這就是我們人類的“生命之樹”！[1]304

在印第安人的心目中，這棵巨樹枝繁葉茂，樹根深深地扎入地下，人類可以從這棵“生命之樹”獲得許許多多美好的“果實”：愛心、同情、慷慨、耐心、正義、勇氣、力量、尊敬、安全……這棵“神圣之樹”代表著人的生命和希望，人類一旦脫離她的蔭澤庇護，無法得到她的滋養，或者試圖毀掉她的話，都必將遭致災難，如疾病纏身、失去能量和夢想、相互爭吵和欺詐、喪失生存能力……因此，只要人們一息尚存，就要永遠自覺地追尋“神圣之樹”的呼喚，聆聽她的教誨。

“神圣之樹”作為一種持續的、永恒的象征，對于土著印第安人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她為世世代代的印第安人提供了生命的意義和人生的啟迪，他們個人的生活、部族的命運與信仰都建立在該樹所蘊含的意義之上，而這些意義又通過“醫藥輪”（medicine wheel）的教誨形象地得以體現與實踐[2]240。

二、“神圣之樹”的內涵

印第安人“神圣之樹”的內涵豐富，寓意深刻，極富象征意義，主要通過“醫藥輪”的智慧奧秘反映出來。其含義可以從四個方面來理解，即保護、給養、生長和統一。

（一）保護。對于人類來說，自然界中的樹木意味著“保護”——樹蔭可保護人們免受日光的暴曬，樹皮可保護樹干免受外部力量的破壞，木材供人取暖以免遭嚴寒的襲擊。就像這樣的參天大樹一樣，“神圣之樹”為印第安人提供了物質和精神上的保護，成為各個部族團結在一起的中心。他們聚集在“大樹”的周圍，尋找保護、和平、思考和幻想的能力，為將來的生長、成熟和收獲果實而播下希望的種子。

（二）給養。樹木的生長依靠營養和養分，人類的生長則依靠“神圣之樹”結出的果實的滋養：在表層上看，這種“給養”就像孩子在成長過程中得到的來自母親的養育和關心一樣；在深層上看，這種“給養”是人類在與自然、物質、精神環境的接觸中所積累的生存智慧與睿智，人類因得到這樣的“給養”的滋養而能夠世代延綿，持續發展。正如“葉落歸根”所包含的寓意，“神圣之樹”的樹葉也意味著先人故去后又重新回到大地，化作泥土和肥料，繼續為后人奉獻自己的能量和養分——印第安人的生存經驗與智慧，并通過代代相傳的歌曲、舞蹈、故事、傳說、儀式等傳遞下去[3]114。這種奉獻和犧牲的精神，是印第安人所贊美和追求的。每個土著人作為土著社區的一員，都要為社區的繁榮與發展給予和付出，如此循環往復，整個土著民族的“神圣之樹”才能長生不老。

（三）生長。樹木從一棵小小的種子開始，到生根、發芽、成為小樹苗，直到長成參天大樹，靠的是一種內在生長的力量。北美印第安人認為，人類的“生長”也是從內部開始的，慢慢向外擴展，分為四個層面，即身體的、智力的、情感的和精神的發展。在向外擴散與發展中，人類需要不斷地內省、反思與變化。有時候，發展與變化從外部是看不出來的，就像樹木的生長一樣，也需要有個緩慢的內部萌芽與孕育過程[3]112。因此，人類在日常生活中，注重內在的與精神的修養是非常必要的；內在發展與精神修養，是一個人綜合素質的積累和最終體現。“生長”還寓意著人類的成長與變化是有生命周期的，并且是一個長期的自我奮斗、自我抉擇、自我完善的艱苦過程。每個人都要經歷這樣的過程，才能活出真正的自我，找到生命的意義，變得日臻成熟起來。

（四）統一。“神圣之樹”的“統一”，代表了整體、平衡、一致、協調等內容，是我們理解北美土著價值觀和世界觀的基礎。對于他們來說，這種“統一”，意味著平衡地處理好生活中各種相關聯的事物。這些事物之間可能是相似的，可能是相矛盾的；可能是看得見的，可能是看不見的；等等……每個人作為個體，有時會對家庭、社區、社會的統一和諧造成損害或破壞，但是，個人可以通過自身的努力，使這種損害或破壞得到修復[4]89。

從上述的分析可見，保護——給養——生長——統一，構成一個獨特的循環系統，蘊含著北美印第安人豐富的生命智慧，為他們提振精神與民族復興，迎接生存危機的挑戰，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思想源泉。

三、“神圣之樹”的象征意義

“神圣之樹”的象征意義集中體現在“醫藥輪”（medicine wheel）的四個方向上——東、南、西、北，它們各象征著一扇通往人生之路的大門，每個都像旅行者一樣，從出生到長大成人，穿過這些門徑，踏上自己的人生之旅……

（一）東方。東方是太陽升起、一天復始的地方，象征重新開始，代表天真無邪、坦率、愉快、預知未來等；當旅行到東方時，人會學到新知識，經受考驗，理解純潔、真誠、希望、寬容的力量，像孩子一般純真地去愛他人，培養自己的勇氣與信心。

東方不僅代表初始與復新，而且也代表光明與啟發。太陽升起，給大地帶來光明，因此，東方象征著領導和指引方向。像蒼鷹翱翔天空一樣，領導者要一邊獨自飛行，一邊會密切地監視其他飛鳥的行動，對他們的行蹤了如指掌。這種關心他人，保護弱小的能力，使領導者們能夠把握全局、自立、相信他人，并使他們在漫漫的旅途中逐漸脫穎而出，成為領袖人物[5]52。

東方的另一個象征意義是全神貫注，沉浸于“此時此刻”。應該說，兒童們可以本能地做到這一點，例如，當他們觀察動物、植物或者玩玩具時，他們會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完全忘記周圍的一切。因此，東方給人以啟發，無論學習什么技能，或做什么事情時，都需要心無旁騖，聚精會神，全心投入。當然，專心致志的同時，還需要保持冷靜，時刻提防各種危險的發生，傾聽發自內心的危險信號，才能保證平安和幸福。

此外，東方的象征意義在于教導人們，為人不能高傲和盲目自大，相反，要學會為人謙卑，虛心向他人學習，為他人服務。

（二）南方。南方是太陽升到最高點的地方，它是一年中的夏季，代表豐富、年輕、強壯和活力。此時也是人們為秋、冬做準備的季節，所以它預示著為將來做準備。南方還代表心情、慷慨、敏感、忠誠和愛。在南方學到的愛，不是孤獨的自愛，而是對周圍人的博愛。這種愛，要求在表達激情的同時，學會敏銳，不要讓對方傷害到自己；這種愛，是對人體體能的考驗，要用意志力約束和控制，不被外界的干擾所誘惑。

南方的另一個象征意義是，對周圍事物充滿幻想，用理想主義和樂觀態度尋找生活中的真善美，厭惡和摒棄生活中的假惡丑。來自南方的智慧，教會人們在不傷害他人的前提下，公開地、恰當地表達和釋放自己的感情，特別是憤怒的、受傷的、悲傷的情緒，這樣才能成為理性的、敏銳的、思維清晰的人[5]54。

（三） 西方。西方是黑暗降臨的地方，它象征未知、夢境、祈禱與沉思，代表考驗、極限、堅忍不拔等品質。前行在旅途上的時候，距離目標越近，就越需要意志品質堅持下去，這是西方的重要寓意。按照傳統的說法，西方是雷電的故鄉，所以西方還是力量的象征——療傷的力量，保護和預防的力量，觀察與理解的力量，維持平衡的力量……土著人認為，這些力量來自于個人的內心世界，需要每個人每天進行獨自的沉思、默想、祈禱、反省，在精神上建立起個人與宇宙之間的密切聯系；獨處與沉思的力量，使人內心變得強大，遠離喧囂與浮躁，按照自我的意志去選擇，去行事[5]59！

西方的另一個象征意義是犧牲與奉獻。宇宙如此之大，如果不首先給與的話，就無權從中索取，任何的收獲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西方還帶來節食、儀式、自我意識、遠見等教誨。其中遠見的意義非凡 ——作為有自我意識的個體，無論做什么事情之前，都需要有想象、目標和方向，然后向其而努力，否則只會陷入混亂與茫然。

（四）北方。北方是冬天和冰天雪地的象征，寓意白發蒼蒼的老者及他們的睿智，土著人用北方代表思考、想象、分析、理解、記憶、解釋等品質。他們清楚地知道，人不會輕易地、自動地獲得這些品質，需要經歷長期的、艱苦的學習與磨練。就像攀登高山一樣，越往上爬，山勢越險峻，但越往上爬，風景也越美麗，攀登者也就越有機會鍛煉自己的意志品質。所以，北方預示著確定目標之后，就要為之奮斗，堅持到底，達到頂峰, 領略高處的風景。

北方還象征實現目標和圓滿。為了戰勝生活中的艱難困苦，創世主賦予人類以堅忍不拔的毅力。但是，在目標即將實現的時刻，需要人類審時度勢，對過去、現在與未來做出準確的判斷；此時此刻，也需要學會“放手”，輕裝前行。當然，“放手”不等于“拋棄”，而只是暫時放下，換個角度來看問題——特別是面對恐懼、氣憤、嫉妒、仇恨等情感時，更應該增強辨別力，用理性來平衡，以防止行為有失偏頗。

北方最后的象征意義在于提醒人們，盡管完成了東方、南方、西方和北方的旅程，學到了新的知識，積累了一定的智慧，但是絲毫也不能有懈怠情緒，而應該繼續前進，因為宇宙的中心才是人類最終返回的地方。如果在北方這里停滯不前，只會傷害自己，將自己置身于黑暗、冰冷的可憐境地。所以，北方帶來的教誨是，與他人、與社會、與自然平等地、和諧地相處，堅持真理，堅持正義，世界才有和平與安全可言[5]64。

四、“神圣之樹”的教育啟示

北美印第安人的“神圣之樹”除了具有上述的特殊內涵與象征意義之外，最大的作用在于，它是土著人的行為準則和教育信仰的根本所在。世世代代的印第安智者們用“醫藥輪”所傳遞的四個方向的作為指導，教誨并引導年輕人，同時也為其他民族樹立了成功范例。

首先，在北美印第安人的教育中，他們相信自然界中的萬事萬物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每一事物都是宇宙整體中的一部分。因此，為了更好地理解某一事物，必須將其與其他事物聯系起來看，全面地、完整地對待，而不是孤立地對待。人的成長也總是在四個方面同時發生的，即身體的、智力的、情感的和精神的全面發展，并且它們之間相互聯系、互為補充，缺一不可。其次，宇宙間的事物都是處于變化狀態的，沒有事物是靜止不動或停滯不前的：一年中的四季在更迭；人的一生，也要經歷從出生到童年、青年、壯年、直到老年的變化。不僅如此，變化是按照一定規律的運動，具有周期性，并不是任意的、偶然發生的。有些時候，很難看到變化之間的聯系，這是因為看待該變化的視角不同，所以無法看到任何變化的跡象，其實變化已經在其中了[6]31。 再次，每個人都有學習的本領，但是學習的過程需要全身心的努力與付出——膽怯的人通過學習可以變得勇敢，遲鈍的人通過學習可以變得敏銳，物欲熏心的人通過學習可以變得更加關注精神世界，這樣的學習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學習”。最后，按照“神圣之樹”的啟迪，在印第安人的教育中秉持一些基本的理念與教育原則。如，尊重是北美土著人的基本生活原則，它的內容包羅萬象，主要可以概括為：尊重長者與父母；尊重他人的隱私權；尊重他人的觀點和見解；尊重地球上的動物和植物；尊重他人的宗教與信仰。平等與友善原則，即對待客人如同自己的親兄弟，用最好的美食、睡毯、房間來招待客人；一個人的傷害是大家的傷害，一個人的榮譽也是大家的榮譽。服務與奉獻原則，意味著每個族群與部落的人都是“百花園”中的花朵，它們現狀各異，美麗紛呈；每個人都要為家庭、社區和社會做出犧牲和貢獻，真正幸福的人是為別人服務、奉獻自己的人。

概而言之，上述這些智慧與教誨均由“神圣之樹”的意蘊所傳遞，知曉、理解并踐行這些智慧，已成為每個北美印第安人的義務與責任[7]81。 這些教育的原則與真諦就像路標一樣，指示土著人開始人生的征程。在人生的漫漫旅途上，“偉大神靈”會祝福、陪伴、引導每個土著人走好每一步，去體驗生活中的美好、真理、正義與安全，并一直追尋來自“神圣之樹”的召喚。

五、結語

“神圣之樹”作為北美原住民世代傳承的一種理念和象征，是其古老文化傳統的智慧結晶，也是他們對子孫后代進行教育的重要源泉。在北美，“神圣之樹”的思想已經被土著人應用到日常生活和教育實踐之中，使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受益。例如，“四方世界發展計劃”（the Four World Development Project）就是遵循和踐行這種理念而成立的土著組織。該組織成立于1982年，其宗旨是發揚光大印第安民族的文化傳統，欣賞并尊重“神圣之樹”的深刻內涵，在印第安長老、精神領袖及土著社區領導人的共同領導下，印第安民族團結一心，共同解決土著教育中所面臨的問題，幫助年輕人擺脫酗酒、吸毒和輟學的困擾，最終實現印第安民族的復興。實踐證明，該組織使“神圣之樹”的基本原則深入人心，在為土著學生克服文化障礙，適應主流社會挑戰等方面，起到了積極作用。

[1] Horseman, J. Too sacred to learn: Women, violence and education[M]. Toronto: McGilligan Books. 1999.

[2] Anderson, K., & Lawrence, B. Strong women stories: Native vision and community survival[M]. Toronto: Sumach Press.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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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opp, J., Bopp, M., Brown. L., & Phil Lane, Jr., The sacred tree (Fourth Edition)[M]. Twin Lakes, WI: Lotus Press. 2004.

Sacred Tree With Their Symbolic Meanings of North American Natives

LIANG Lu-lu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Liaoning Normal University, Dalian 116029, China)

For thousands of years, as the symbol of life and hope, Sacred Tree is the source of Indians to seek wisdom and spiritual growth and to achieve unity, security as a vital approach to freedom and revival with valuable implications for aboriginal education and life that Native Indians’ ethic rules and beliefs are built upon by offering sacred visions, dreams, experience and guidance within to help to be harmonious with the nature and a rare source to learn more about Indian cultural heritage.

North American aboriginals; the Sacred Tree; symbolic meanings

G1112

A

1008-2395(2017)02-0088-04

2017-01-04

梁璐璐（1978-），女，遼寧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文學碩士，主要從事西方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