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國振：一生鐘情“睡美人”

張晶晶

蓮花自古以來便受到人們的喜愛，北宋周敦頤的《愛蓮說》這樣贊道：“自李唐來，世人甚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法國印象派畫家莫奈以睡蓮為主題進行了大量創作，直到今天其作品依然受到全球人們的歡迎。

正是因為睡蓮的觀賞價值和經濟價值都十分突出，武漢植物園退休專家黃國振從上世紀70年代末第一次接觸睡蓮開始，便鐘情于此。一晃近40年過去，今天的黃國振依然鐘情于睡蓮，并且他的研究成果在國內外獲得了同行盛贊。

2016年8月初，在江蘇揚州舉辦的“第三十屆全國荷花展覽會”上，中國花卉協會荷花分會授予黃國振“中國睡蓮終身成就獎”，這是繼他獲得世界睡蓮界最高獎項“國際睡蓮協會名人堂”獎之后的又一殊榮。

初識睡蓮

“首先要澄清的一個問題是，周敦頤寫作的《愛蓮說》，其主角是荷花，不是睡蓮。《愛蓮說》中說，‘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中通外直……睡蓮是浮水植物，它的莖不是直立的，這里形容的其實是荷花。”在接受記者采訪時，黃國振如是強調。

1933年出生于廣西的黃國振，25歲時從武漢大學生物系高等植物專業畢業，之后一直在中國科學院武漢植物研究所（現中國科學院武漢植物園）從事植物遺傳育種研究工作。1962年考取北京林學院（現北京林業大學）園林系園林植物育種專業研究生，師從已故中國工程院院士、園林及花卉專家陳俊愉，是陳俊愉先生招收的第一屆研究生。以優秀成績取得碩士學位后，黃國振回到武漢植物研究所工作。

在從事荷花睡蓮育種工作之前，黃國振先后從事過水稻、小麥、玉米等多種農作物的單倍體育種研究。1978年，他開始從事荷花單倍體育種、雜交育種和相關的細胞及染色體方面的研究，1981年他成功育成我國碗蓮新品種和四倍體、三倍體體系，共育成荷花新品種50余個。

1985年，黃國振應邀到美國加州Modesto蓮園工作，一干就是15年。初到美國，黃國振開始真正理解睡蓮的魅力。

“讀書的時候就知道睡蓮，但沒有見到很多。在美國見到很多。”黃國振介紹說，“自然原生分布在中國的睡蓮并不多，有三種睡蓮的原生分布，其中花大色艷的兩種都只分布在新疆北部和海南島南端，在歷史上屬于邊遠地區，人煙稀少，很少有人見到，而分布在內地的睡蓮花朵微小，素淡，與花大色艷的荷花相比，自然就很難引人注目了。”

睡蓮作為水生植物中的重要物種以及水景園藝建設中的主題植物，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黃國振意識到需要填補國內對于睡蓮研究的空白。“所以從1993年至1994年，我就開始重視睡蓮，進行觀察研究。”

法國人早在一個半世紀以前就掌握了睡蓮育種技術，之后美國對于睡蓮的研發也非常快。各國對于自己的育種技術均采取嚴格保密措施，只推出品種，不推出技術。黃國振只能從零開始摸索。“從最基礎的開始，觀察各種睡蓮開花的習性，像荷花一樣。”經過長期觀察，結合自己之前在荷花育種上的經驗積累，黃國振成功掌握了睡蓮育種技術，先后成功培育了300多個荷花品種、150多個睡蓮品種。

蓮荷人生

談到自己培育的品種中最情有獨鐘的，黃國振說是他在美國期間培育的“友誼牡丹蓮”。“花是黃色的，很大，很像牡丹。名字是當時陳俊愉先生起的，象征著中美友誼。現在友誼牡丹蓮已經開遍各地，也利用它培育了一些新的品種。”

而在睡蓮中，黃國振最鐘情的首先是一個名為“奇跡”的品種。“它是由熱帶睡蓮和耐寒睡蓮雜交而成的，第一代都是萼片沒有花瓣，第二代高重瓣，非常好看。這是150年以來全球第四個高重瓣的耐寒睡蓮。”

另外，倍受黃國振喜愛的則是被他昵稱為“小刺猬”的新品種，粉紅色、花瓣更多。之所以得名“小刺猬”，是因為“這個品種最初的時候，沒有正常的花瓣，萼片都像刺猬一樣”。

1999年初，黃國振回國，繼續在武漢植物研究所從事睡蓮育種研究。2001年，他退休后應邀到青島創辦中華睡蓮世界。2002年9月，黃國振育成的“紅寶”“艷陽”“貴妃”等第一批10個耐寒睡蓮品種通過鑒定，成為我國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首批睡蓮品種。

繼2005年第十九屆全國荷展暨第一屆國際荷花學術研討會在青島舉辦后，2011年國際睡蓮水景園藝協會（IWGS）又在青島舉辦年度學術研討會。國內外同行對中華睡蓮世界以及黃國振的工作給予了高度評價。一位美國教授曾專門帶學生到青島進行考察學習，見到挽著褲腿在池子里工作的黃國振，把他介紹給學生說：“這是一位了不起的科學家。”黃國振笑答：“你看我哪有什么科學家的樣子，就是一個農民！”

筆耕不輟

2001—2016年，繼在美國15年的工作學習之后，黃國振又在青島整整工作了15年。近40年的蓮荷人生，并沒有自此畫上句點。他回到故鄉廣西，在平果縣繼續開展睡蓮育種工作。談起自己的工作，黃國振興致勃勃地告訴記者，得益于氣候條件，在廣西做睡蓮育種更為方便。“在廣西熱帶睡蓮冬天不需要進溫室，而且可以四季開花，在北方則需要進溫室。”

除了繼續從事睡蓮、荷花的育種工作之外，黃國振還在著手寫作關于睡蓮、荷花的專業書籍。相較高深復雜的理論，他更希望趁著自己還有能力的時候，將自己幾十年一線研究所獲得的知識、經驗傳遞下去。

在回答記者關于除了知識和經驗還有什么想要告訴年輕科研工作人員的問題時，黃國振回答的第一點就是要耐得住辛苦。“搞科研很辛苦，我這輩子從來沒有安逸過，一直在農村、在田里面跑。”甚至連女兒都開玩笑說他不是個科學家，而是個農民，整天奔波在田間地頭。其次是需要建立盡可能廣泛的知識體系，掌握更多的技術，能夠突破學科范疇，做出更多的創新。

接連獲得國際和國內睡蓮領域內最高獎，黃國振表示，自己最希望的就是借此機會好好感謝自己的母校武漢大學和北京林業大學、自己的恩師陳俊愉先生，以及中國科學院和武漢植物園，還有諸多同事、同行的幫助。

“這個榮譽是屬于國家和大家的。我會把它當作自己前進的動力。雖然年紀大了，但還要爭取在有生之年做些有益的工作。”黃國振說。

（本文轉自《中國科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