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游俄羅斯藝術世界

王文瀾

漫步特列恰科夫美術博物館

在即將結束旅程離開俄羅斯之前，旅行社給我們安排了一個令人激動和難忘的參觀行程——特列恰科夫美術博物館。它無疑是我們這次參觀考察的一個高潮。

特列恰科夫美術博物館位于莫斯科市中心，位于克里姆林宮附近的拉弗魯申斯基胡同10號。該美術館建成于1856年，與圣彼得堡艾爾米塔什博物館、巴黎盧浮宮、倫敦大英博物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以及馬德里的普拉多美術館齊名，屬于世界上最久負盛名的藝術寶庫。美術館成立的這一個多世紀以來，幾經擴充，目前有固定展廳60多個，陳列著公元10～20世紀的藝術珍品，藏品總數約14萬件，年均參觀人數150萬人次。

特列恰科夫美術博物館的奠基人是19世紀俄國紡織巨商帕維爾·米哈伊洛維奇·特列恰科夫和謝爾蓋·米哈伊洛維奇·特列恰科夫兄弟。美術館創建之初稱為特列恰科夫畫廊，1871年畫廊開始收藏俄羅斯巡回畫派畫家的作品。20世紀初，畫廊館舍延伸至特列恰科夫家族的私人住宅，擴建為正式的美術博物館。博物館的正門于1902～1904年由著名畫家維·米·瓦斯涅佐夫設計建造，這就是現在人們看到的這座俄羅斯民族風格的博物館外觀。在美術館前不算太大的庭院里，矗立著帕·米·特列恰科夫的全身塑像。

1856年特列恰科夫畫廊創辦之初，24歲的帕·米·特列恰科夫開始大量收購當時已經成名的畫家和名不見經傳的青年畫家的優秀作品，并且立志要自籌資金在莫斯科創建一座具有相當規模的藝術博物館，供熱愛藝術的公眾參觀。1872年，特列恰科夫在寓所旁蓋起了第一批展廳。1881年，他的私人畫廊開始對外開放，免費供人參觀。特列恰科夫的收藏有著嚴格的選擇標準，由于對每件收藏作品質量的嚴格把控，使得他的畫廊聲名遠播，越來越多的畫家開始以自己的作品能被特列恰科夫收藏為榮。

帕·米·特列恰科夫的弟弟謝爾蓋·米哈伊洛維奇·特列恰科夫也是一位美術作品收藏家，專門收集西歐油畫，但他不幸早逝。臨終前，他把自己的全部收藏托付給兄長。1892年8月，60歲的帕·米·特列恰科夫將兄弟兩人的全部藏品——包括繪畫、雕塑在內的近2000件作品，捐獻給了莫斯科市政當局。于是，就有了莫斯科特列恰科夫畫廊。1898年11月，帕·米·特列恰科夫在彼得堡買下了列維坦的《永恒的寧靜》草圖，成為他購買的最后一件作品。畫廊是他畢生心血的結晶，在42年時間里，他共投資150萬盧布。

“十月革命”勝利后的1918年6月3日，列寧親自簽署法令，正式改莫斯科特列恰科夫畫廊為國家博物館。蘇聯政府將美術館以其創建人特列恰科夫兄弟的名字命名，使它成為蘇聯第一個民族藝術博物館。蘇聯政府對美術館給予了巨大的物質和財政支持，將全國各地的博物館，如原茹緬采夫博物館等及許多私人收藏，并入該館，從而充實了大量的藝術精品。1984年，蘇聯政府對美術館進行了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改、擴建工程，歷時10年完工。1994年4月5日，美術館以嶄新的面貌重新迎接來自俄羅斯及世界各地的美術愛好者。

在特列恰科夫博物館極為豐富的藏品中，尤以俄羅斯“巡回展覽派”（亦稱巡回畫派）的經典作品著稱。列賓曾說：“特列恰科夫在自己的雙肩上擔負起建立整個俄羅斯畫派的重任。”其地位可見一斑。幾乎所有的俄羅斯近現代美術名家，都有代表作陳列于此。畫廊的60多個展廳按創作年代的先后為序，其中最有影響力的當屬巡回畫派各大師的作品。巡回畫派由克拉姆斯柯依和彼羅夫創立，由于在俄國各大城市巡回展出美術作品而得名。克拉姆斯柯依、彼羅夫以及該畫派的代表人物列賓、蘇里科夫、希施金、瓦斯涅佐夫和列維坦在畫廊里都設有專門展廳。

巡回畫派領袖克拉姆斯柯依展廳令我流連忘返。記得讀大學的時候，我已經從畫冊上看到過他的多幅代表作，并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可以說，深愛上俄羅斯繪畫和巡回畫派就是從他開始的。今天親自來到他的面前，我心中自然有著難以言表的激動與興奮。

伊萬·尼古拉耶維奇·克拉姆斯柯依（1837～1887）20歲時考入彼得堡美術學院。后因不滿學院教育的保守思想而離去，旋即組織巡回展覽畫派。他不僅是畫家，也是杰出的理論家和社會活動家。克拉姆斯柯依的創作注重藝術的民族風格、獨創性和深刻的思想內容，他對俄國畫壇和青年畫家影響巨大。在他的展廳里，我看到了他大量的代表作，如《無名女郎》、《荒野中的基督》、《護林人》、《希施金像》、《無法慰藉的悲痛》以及《月夜》等。

這里需要講一個有趣的故事：我在克拉姆斯柯依展廳里的一幅幅杰作前停下腳步，徘徊良久，很想就我癡迷的幾幅作品拍照。但這里值班的那位俄羅斯“原則”老太太像是看出了我的意圖——我越是請求，她越是不肯，儼然像是我要把他們家的寶貝一口吞掉似的。可過了一會兒，在我已經徹底放棄的那一刻，她突然望了我一眼，然后一聲不吭離開了，去到另一間展廳——我明顯感覺到她是在有意給我留個“機會”。等她重又回到這里時，我已經全部拍完了。她甚是友好地望著我，我微笑著點頭向她致謝……

我拍下了天下人無不熟悉、無不喜歡的《月夜》。在我心目中，《月夜》是一首恬靜而美麗的小夜曲。畫家運用銀灰色調來渲染月光籠罩下的寧馨夏夜——林木茂密，萬籟靜寂，參天的菩提樹伸向夜幕，薔薇花散發出迷人的幽香。不無寂寞的長椅上，斜靠著一位身著白色衣裙、陷入遐思的美麗而氣質不凡的女子。路邊雜草叢生，如鏡的湖面漂浮著潔白的睡蓮。朦朧的月光透過林木空隙，灑在美麗女子的身上，使她顯得格外皎潔明亮。詩一般的意境令人陶醉，令人神往……

與克拉姆斯柯依一樣令我傾慕不已的當然還有列賓（1844～1930）。眾所周知，列賓是俄國19世紀后期至20世紀上半葉最偉大的批判現實主義畫家。他以豐富的創作和卓越的藝術技巧將俄羅斯現實主義繪畫推向高峰。列賓19歲時為報考美術學院來到彼得堡，先隨克拉姆斯柯依學畫，20歲考取美術學院，從此受到嚴格的繪畫訓練。就學期間和克拉姆斯柯依、斯塔索夫等人親密交往，其人生觀和藝術觀受到車爾尼雪夫斯基等人啟蒙文藝思想的影響。

列賓的一生是極端勤奮的一生。他的創作，每幅作品無不精益求精。他不僅是俄羅斯民族的驕傲，在世界美術史上也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1870～1873年，列賓創作了他的里程碑之作《伏爾加河上的纖夫》。

1873年，列賓前往法國進修數年，繪畫技巧得到進一步提高。列賓的歷史畫極具影響，代表作《索菲亞公主》、《伊凡雷帝殺子》和《查波羅什人寫信給蘇丹王》，刻畫了歷史人物復雜的精神面貌和心理變化；他以19世紀后期俄國政治斗爭為題材，創作了《拒絕臨刑前的懺悔》、《意外的歸來》等作品；列賓也是一位杰出的肖像畫家，其中最有影響的莫過于《穆索爾斯基肖像》、《斯塔索夫肖像》和《托爾斯泰肖像》。我在《穆索爾斯基肖像》前駐足良久，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難以置信，一幅油畫作品會細膩精微到如此地步——尤其是穆索爾斯基的眼睛，令人嘆為觀止！

在皇家美術學院任教的14年中，列賓為俄國美術界培養了一批后起之秀。晚年寫成他著名的回憶錄《撫今追昔》。

除了克拉姆斯柯依、列賓，還有眾多的藝術家，如大森林歌手希施金、歷史畫巨匠蘇里科夫和抒情風景大師列維坦等，都是我極端熱愛的。希施金的《松樹林》、彼羅夫的《送葬》和《三套車》、蘇里科夫的《女貴族莫羅佐娃》、瓦斯涅佐夫的《三勇士》、列維坦的《永恒的寧靜》等杰作，我曾在美術史教科書和畫冊里認識它們。當我戀戀不舍地離開特列恰科夫博物館的一刻，我深深意識到：大師和他們不朽的藝術，從此永遠地駐留在了我的心里，和我的藝術生命緊緊連在了一起……

走出特列恰科夫博物館，來到美麗無比的莫斯科河畔。靜靜凝望著眼前緩緩流動的河水，與我同行的油畫教授竇老先生在希施金展廳流連忘返的情景，時時浮現在我的腦際，許久揮之不去。我想，老先生的心中一定有和我一樣的感覺。為藝術而折服，為藝術而傾倒——藝術家萬歲！只有真愛藝術者，方能明白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一種靈魂的震撼！

再見了！納爾巴特的普希金伉儷

普希金造型藝術館是今天安排參觀的一個重要的美術館。這里不僅有大量的名家油畫作品，更有許多漂亮的雕塑或是歐洲歷史上眾多雕塑精典的復制品。此外，還珍藏有古希臘和古埃及的一些雕塑或大型浮雕，其中不乏極具吸引力的藝術精品。我對這里諸多雕塑情有獨鐘，一次次徘徊其間，流連忘返。

耶穌救世主升天大教堂就在普希金造型藝術館的對面。在莫斯科和彼得堡兩座城市，除了面積廣闊的喀山大教堂，這座救世主升天大教堂便是我所看到的規模最宏大的教堂。論高度，恐怕俄羅斯現有的教堂都無法與其比肩。整座用石頭建造起來的白色大教堂，外形呈圓形，給人以極為肅穆、厚重、大氣而壯觀的印象。或許是由于領土無比遼闊的原因，俄羅斯許多建筑都以氣勢非凡的高大宏偉取勝，救世主大教堂便是這個民族建筑審美理念的有力證明。

離開普希金造型藝術館，我們前往位于莫斯科河畔的特列恰科夫分館——這是我們今天的又一個重要去處。這里須得說明一下：特列恰科夫美術博物館有舊館和新館之分，此處的分館即為新館。特列恰科夫的大量館藏精品，尤其是巡回畫派大師們的藝術精品，主要在舊館，因此大多數游人首先會去那里參觀。盡管如此，新館依然有很大的觀覽價值，它是舊館的拓展與延伸，其間收藏有大量現代藝術家的作品。

新館坐落于高爾基文化公園對面，這里也是莫斯科著名的油畫市場，五彩繽紛的畫廊猶如繪畫藝術的大超市，引來不少游人光顧。游覽此間，可以增加對俄羅斯繪畫藝術的了解，同時你也不得不承認，俄羅斯乃真正的藝術王國、油畫王國。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可以在這里買到自己喜愛的俄羅斯現代畫家的作品。我在這里看到極為豐富且堪稱精美的油畫作品，其中既有現代藝術家創作的，也有諸多世界著名藝術大師的原作的臨摹品。可以說，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買不到的。我在這里看到了梵高、雷諾茲、雷諾阿、希施金、列維坦、克拉姆斯柯依和克里姆特等人作品的復制品。作為普通愛好者，單是從裝飾和視覺審美的角度，這些作品跟大師的原作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不單是我這個繪畫外行者有如此看法，即便是同行的美術教授們，也這樣認為。我在這里看到克里姆特那幾幅“愛”之題材的代表作，真是漂亮至極，如果擺放在某個博物館，說它們是原作，恐怕也不會有太多人懷疑。這里的油畫，大多價格適中，一般人都能買得起。但有人說買了這些油畫很難過海關，一時嚇得很多想要購買的人都收起了蠢蠢欲動的念頭。有位大膽的豁出去買了，結果到了海關照過不誤。見此情景，原先想要購買者不免后悔。

走出特列恰科夫分館，再次來到美麗的莫斯科河畔。我生來異常愛水，水的靈動常常給我帶來無以言述的靈感；每當面對大江、大河、大海，我總有種涌自心底的、無法平靜的感動。莫斯科河的魅力，更是非一般河流可比，在我多年的夢想中，我把俄羅斯的許多人文創造的美麗，都跟她連在一起。在我的心中，莫斯科河不僅是莫斯科美麗的自然景觀、母親河，更是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藝術家們創作靈感的孕育之河。此時此刻，美麗的莫斯科上空萬里云天、陽光普照，潔白的云朵掛在藍天，令人心曠神怡。于是，拿起手中的相機，輕輕留下這一刻的莫斯科河還有與她呼應的藍天白云那迷人的清新與燦爛。站在緩緩流淌的莫斯科河畔，我在想，我深愛的那些俄羅斯藝術大師們，曾幾何時，你們也一定常在這迷人的河畔漫步、流連吧？美麗的河畔、靈動的自然美景，曾給過你們何等的藝術靈感呢？

特列恰科夫新館對面是闊大無比的高爾基文化公園。據說這里是莫斯科人最喜歡游玩的地方。公園以其特有的魅力，吸引著眾多喜歡在這里休閑娛樂的人們。對于那些好熱鬧的人來說，這里是能夠盡情狂歡的地方；而對于如我這樣好安靜休閑的游人，可以乘坐小船泛舟湖上，或是在美麗的花園附近找塊地方發呆。一句話，無論好動者還是好靜者，都可以在這座美麗的公園找到一片適合他自己的地方。只可惜時間有限，我只能在凱旋門一般的公園門口近處逛逛，瞭望一下這座好似沒有邊際的公園。

那爾巴特購物步行街是所有到莫斯科的人必須要去的地方——不僅為了購物，更是為了觀光。這條街上各種俄羅斯風格的民間工藝品琳瑯滿目，最多的當屬工藝卓絕、譽滿全球的“俄羅斯套娃”。套娃的可愛漂亮是毫無疑問的，但價格之昂貴也是超出一般人想象的。所以我走了一圈，也沒見有誰帶走那些“寶貝娃娃”。我不由地想，套娃這么貴，它們都賣給誰呢？

對于我來說，那爾巴特步行街最引人矚目的景觀，就是那座美麗的普希金伉儷的紀念銅像。紀念像造型極為漂亮，愛侶二人攜手，目光向著遠方闊步前行，將庸俗的塵世灑脫地拋在身后……面對如此精妙的藝術構思，我試圖以自己的心思理解創作這尊紀念像的藝術家。這里傾注著何等美麗的心靈、何等美麗的愿望，它代表了俄羅斯，代表了世間所有熱愛普希金及其藝術的人們的心情和美好心愿。跟很多來到這里充當“第三者”的游人一樣，與他們夫婦二人合影之后，我在銅像前凝神良久。望著這對曠世的才子佳人，詩人伉儷不幸的一生，再次浮現在我的腦際。夕陽下，望著他們，我在心中輕輕道一聲：再見了，親愛的普希金夫婦，祝你們在上帝的天國怡然自得、永遠幸福！

眼看時間已經非常有限了，但愛麗絲還是不顧辛苦，一定要領大家參觀著名的莫斯科地鐵。不看不知道，一看果然發現莫斯科地鐵是多么值得一看！毫不夸張地說，莫斯科地鐵是另一種風格的俄羅斯藝術館，這里有大量的壁畫，且每一座地鐵站都是自成體系的一種風格，其藝術質量和視覺審美令人驚嘆。因為時間關系，我們只經過三站——斯瑪林斯卡雅、基輔和勝利廣場。我們在勝利廣場站下車。走出地鐵，天色已晚，大家加快腳步，參觀勝利廣場紀念牌——又一處開闊高大得令人絕望的俄羅斯風格廣場和紀念碑。到此為止，我心里裝滿了俄羅斯擋不住的“天然的大氣和霸氣”，離開了莫斯科。

前往機場的途中，順道觀覽俄羅斯著名學府——莫斯科師范大學。即將離開莫斯科的一刻，我不得不說，比起國內的眾多導游，愛麗絲無疑是一位非常盡職、有著良好職業道德的導游。她對自己的職業堪稱盡心盡責、一絲不茍。一個人，要這樣盡心地做一件事并不難，但是作為一個導游，她每天、每月、每年都在做同樣的事，且都要如此的盡心盡責，那就很難了！我在想，這難道是每一個俄羅斯人、是這個民族的做事風格？到了機場入口，愛麗絲靜靜站在那里，微笑著跟我們每一個人親切道別，一直目送大家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飛機離開跑道，開始快速上升，望著舷窗外夜色籠罩下的莫斯科，我在心中輕輕道一聲：再見了，美麗的莫斯科！再見了，親愛的俄羅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