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熱中讀出的涼意

梭梭

在綜藝節目各種花樣翻新的今天，日前舉行的中國詩詞大會顯得有些太樸素和落伍。但在相對閑暇的時間，讓人們有了耐心去體會這檔節目所展示的傳統文化之美。如同一匹斜刺里殺出的黑馬，在中國傳統佳節春節期間，這種中國最傳統的表達方式又火了一把。

我們說，武亦姝滿足了我們對古代才女的所有想象；我們說，帶瘤生存的白茹云身處困厄從詩詞中汲取力量；我們說，快遞老曹寫著打油詩送著快遞也能幸福生活；我們說，賣菜的農民工也能體會詩意……這些中國詩詞大會上捧出來的詩意模范讓我們反躬自省，決定好好去讀詩。一時間詩詞熱再度席卷中國，據說書店里都有了武亦姝所讀書目的專柜。

但在這陣子詩詞熱中，卻令人感覺到了一層涼意。

按理說，中國詩詞大會所考察的詩詞并不算什么高難度，節目組也特別表示為了普及詩詞試題選的都是中小學教材內容。據說，武亦姝在“飛花令”環節所背誦的詩篇全部出自復旦附中要求學生背誦的詩詞篇目。所以會有人說，武亦姝和其他的參賽者們不過是會背詩詞而已，有什么值得推崇？

但是，就是這樣的試題也難倒了不少人。詩詞是中國傳統文化最重要的表達方式，但如今卻變成了陌生的老朋友，這究竟是為什么？

武亦姝所在的復旦附中老師黃榮華說，當他在學校推廣古詩詞的背誦時，曾屢屢遭遇學生的質問，為什么一個高考只占6分的試題，要讓他們付出這么大的精力。同樣的精力他們用來做幾道數學題，背些英語單詞可能還能得到比6分更高的分數。

從《詩經》到《楚辭》，從唐詩到宋詞，其中保存了最美的中國意象，寄托了中國人的情與志。雨雪霏霏、雷鳴陣陣、楊柳依依、香草美人、無邊落木、沉舟側畔、大江東去、五花馬、千金裘、琵琶美酒夜光杯……吟誦著這些或令人口齒生香，或讓人熱血賁張的詞句，你能夠最直觀地體會中國傳統文化之美。

但原本只是日常生活中就形影相隨的東西，如今卻要靠一檔電視節目來撥開灰燼讓它重新露出光亮。這是一層寒意。

你跟我說高考這些只值6分，不如多背幾個單詞，多做幾道數學題。

不用探討到底誰比誰更值的問題，單是探討本身就足以使人倍感寒涼，別說美無法計算，對于母語之美有計算之心這又是一層寒意。

有人說是快節奏的現代生活讓詩歌顯得格格不入。如果你只是低著頭，努著身子往前走，將自己圈囿于眼前的一畝三分地，那樣的現代生活自然是使人疲憊的。如果你在努力的同時也能昂起頭，看看路邊的風景，就能理解古人的詩篇是如何誕生的。即使我們不能回返到“從前慢”的生活，也能讓心靈得到小小的休憩，才能有勇氣繼續前進。

當你抬起頭，看得更遠的時候，看到更廣闊的天地的時候，就能了解人生不止于高考的得與失，還有更多比高考重要的東西。

其實不只是高考，因為太多功利心，很多眼前的些小利益都足以讓我們拿詩和遠方去換取。面對各種選擇的時候，什么都用值與不值去衡量、計算。但人生從來都不是簡單的加減法，高分的考生不一定會成為人生的贏家，眼前收獲滿滿也不一定能夠擁有豐盈的人生。

今天我們探討傳統詩詞被冷落時，我們說的不只是多背幾首詩，而是一種感受美、體驗美能力的遺失。當我們失去感受美、體驗美能力時，我們遺失的不只是對詩詞對傳統文化的感情，也是對自己的愛，自己掐斷了可以滋養靈魂，慰藉心靈的營養，讓自己變成了《三體》中為了生存而脫水的三體人。但如此干癟的生存又有什么意義呢？

春天正是讀書天，不妨隨著枝頭新綻的嫩葉、春花，從溫習詩詞開始，讓靈魂日漸豐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