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禱鐘聲今又是

文于佰春

祈禱鐘聲今又是

文于佰春

恢宏的教堂

在莫斯科地鐵，我游覽了上百座令人肅然起敬的雕塑，這些雕塑回蕩著十月革命紅色旋風，贊頌了衛國戰爭生死搏斗的戰役，永久地記錄了蘇維埃長達半個多世紀的英勇斗爭，這種歷史精神曾長久地滋養了蘇聯人民。懷著對這種偉大精神的敬仰，我漫步在紅場上。

然而，出乎意外的一幕讓我感到震驚：在紅場一側，有四五個神父正站在南來北往的人流中，手捧圣象，向行人傳教布道。有的行人掏出一些盧布投進神父們攜帶的募捐箱，接著虔誠地親吻圣像。每當有人把盧布投入募捐箱時，神父們便大聲致謝，因為紅場左側氣勢恢宏的瓦西里大教堂的建成，是利用了一部分信徒捐獻的錢財，眼下所募集來的錢財，還將會被用來進行更多的教堂建設。

于是，出現了這樣的場景，每逢節假日，教堂門口總是要排起一列長長的隊伍，超過了前來瞻仰列寧墓的各地的游客。這種情景在前蘇聯簡直是天方夜譚，俄羅斯導游直率地告訴我們說，俄國東正教業已復興。

上帝揮起了他的手臂

列寧墓那邊的平靜，與瓦西里大教堂這頭的熱鬧所形成的鮮明對比，揭示了俄羅斯的巨變，真是“十月革命七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人們原先習慣并賴以生存的體制，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當俄羅斯人開始意識到前蘇聯的解體是一場噩夢的時候，也只能無可奈何花落去。人們從舊體制中走出來，開始重新尋找自己的位置。有的下海經商掙得了大把的金錢，有的靠一技之長謀得一個像樣的職業，有的從早到晚仍入不敷出，整天為面包和土豆發愁……

夜深人靜，當各色人等在一天奔波忙碌之后喘息時，內心都充滿著莫名的空虛和失落。這時，上帝便在冥冥之中向人們揮起手臂。被塵封了半個世紀之久的東正教重新走進了人們的精神生活，原先躲藏在修道院里的神父們起初還小心翼翼的探頭張望，隨后便披上嶄新的神袍來到大大小小的教堂，主持一場又一場的彌撒，及至公然走上街頭為人們指點迷津。不久前我還看到一個在某區有名的相面師站在街頭，為行人看相算命，在他身邊等待算命的人竟然多達十六七位，真讓人難以想象，這種場景就發生在昔日還是無神論的國度。

花開花落兩由之

俄羅斯朋友告訴我：東正教也稱之為正教，與天主教一樣同屬基督教分支，在俄國歷史上東正教傳播極廣，大多數俄羅斯人都是虔誠的東正教徒。在俄羅斯，從城市到農村，現在處處可見大大小小的東正教堂巍峨矗立，形成一幅俄羅斯特色宗教文化景觀。在19世紀以來的俄羅斯文學作品中隨處可見東正教在俄國歷史上的痕跡。列夫托爾斯泰的巨著《復活》講述的就是東正教復活節時發生的故事。俄語中的“娃斯克列謝寧”就是復活節的意思。在俄羅斯璀燦的文化寶庫之中，有著東正教的烙印，在許多俄羅斯民間傳說與神話故事里，在雕塑藝術品和歷史文物上，都能看到東正教的影子。因此可以恰如其分地說，如果忽視了東正教，俄羅斯文化藝術和社會生活就不是完整的。

十月革命之后，俄羅斯東正教被大大的限制了。革命初期宗教文化被完全禁止，有的教堂被燒掉，一些神職人員被遣散，但在民間，東正教的香火仍在悄悄燃燒，每逢復活節有些人家還是沿襲以往的習俗，悄悄制作五顏六色的彩蛋，烤制復活節蛋糕，唱復活節圣歌。

到戈爾巴喬夫時代，東正教作為傳統文化的一部分開始得到恢復，一些人重新走進教堂，圣經之類的宗教書籍也流入校園。東正教的復蘇是與近年來俄羅斯政治經濟劇變而同步相隨的。無論是在首都莫斯科還是遙遠寒冷的西伯利亞，一切被更名過的宗教遺址都被恢復了歷史名稱。

原先，俄羅斯人結婚都要到烈士英雄紀念碑前去獻花，而今，新增加的一個儀式，是要去教堂接受神父對婚姻的祝福，據說紅場上的新教堂也是應和了這一潮流而建造的。這座氣勢恢宏的新教堂仿照了老的謝伊教堂的風格，它的建成與開放，是俄羅斯東正教得以復興并重新進入社會生活的象征。

跟著感覺走呀走

在俄羅斯宗教復蘇的過程中，人們為了彌補精神和信仰上的真空，紛紛皈依東正教。其中既有老年人，更有青年人，在打碎了昨天的壇壇罐罐，鑄造新俄羅斯的過程中，許多人都曾寄托過夢想，然而當大多數人發現蘇聯的解體并沒有使自己獲得夢想中的利益，而是感受到蘇聯這顆歷史巨星化做千萬塊隕石墜落下來之后，恰恰砸到了自己頭上。

由于俄羅斯失去了統一步伐的鼓點，人們只能在失望之中緩步走進東正教堂，在這里尋求心靈的慰藉。也有許多人是懷著從眾心理加入到東正教信徒行列中來的。文人政客在媒體上表述自己皈依東正教的感受，趨時的年輕人則把前蘇聯共青團的團徽送到市場的地攤上，脖子上掛起耀眼的十字架，一時間，信仰東正教成了有文化，很時尚的表現。

近年來，東正教在俄羅斯的地位與過去不能同日而語，據說現在俄羅斯開設的東正教學校有近千座，社會上的神職人員十分走俏。聽俄國朋友說每逢俄羅斯國內有什么大事件時，全俄東正教大主教都會在電視上露面，東正教已經完全滲透到俄羅斯社會各個角落。對于東正教復興的社會現象，俄羅斯人有各自不同的看法。有的人認為東正教勸人為善的作用能夠緩解一些人躁動不安的心理情緒，而這對于當下的俄羅斯不是什么壞事情。

今天，在上帝保佑的祈禱聲中斷90多年后，克里姆林宮重新響起了人們隨之祈禱的鐘聲，那清脆幽深的鐘聲飛出城堡，彌散在遼闊無垠的俄羅斯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