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百年的中國在上海,
千年的中國在北京,
3000年的中國在西安。
如果中國是一棵大樹,
在北京看見的是茂密的樹冠,
在西安則看見的是茁壯的樹根。
這些概括性的、廣告詞般的話語固然不能透徹地闡明事物的全部,卻也部分地說明了問題。起源、壯大于黃河流域黃土高原的中華民族,曾經在八百里秦川、關中平原建立起13個封建王朝,歷時千年,周秦創制,漢唐奠基,奠定了中華大地的規模與根基,使得華夏民族由此生生不息。
這與華夏民族的起源、生存、發展密不可分,也是由2000多年前漢唐時期的政治、軍事、經濟格局和當時國情所決定的。我們常說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搖籃,于今西安市東南發現的藍田猿人遺址和大量具有各種用途的舊石器,至今已有五六十萬年的歷史。僅在西安市區的半坡遺址就表明,六七千年前,這里曾生活著一個高度發達的母系氏族村落,他們用石頭和骨頭磨制出鋒利的斧、刀、鏟、箭頭和魚鉤,燒制出碗、壺、甕、罐、瓶等陶器,這些雖然用于日常生活,但由黑、紅兩色描畫的圖案都非常優美,簡單的線條描繪出飛奔的鹿和游動的魚,栩栩如生,堪稱古代先民的藝術杰作。另外,黃帝陵、炎帝陵都在陜西境內,說明我們的祖先最早就在黃河流域、黃土高原繁衍生息。
人類進入文明史后,奴隸社會鼎盛時期西周的都城鎬京,位于今西安市長安縣斗門鎮附近。這是因為從當時人類的活動范圍看,再也找不到一塊比八百里秦川更為優越的形勝之地。同時,古人講究國都應為“天下之中”,即位于全國內陸腹地的中心。時至今日,打開地圖,便可清晰地看出陜西位處河南、山西、湖北、重慶、四川、甘肅、寧夏、內蒙八省區拱衛之中,這在全國30多個省市中是絕無僅有的。上世紀90年代初,測定設建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大地原點距西安市的直線距離僅45公里。可見古人的眼光是何等的智慧遠大。
八百里秦川是由黃河的最大支流渭水沖積、沉淀而成的帶狀平原,西起寶雞,東到潼關,長達700余里,寬約100里,南有巍峨秦嶺屏障,北有渭北高原襟懷,其間有渭河橫貫,水草豐腴、土地肥美,周人和秦人的祖先很早就在這里繁衍墾殖,加之四塞皆關,也被稱為關中。當時,人類的開發相當有限,山川植被還保持著原始的風貌。漢唐時期,國都長安被渭水、涇水、灞水、浐水、灃水等八條河流環繞。當時,這些河流的發源地秦嶺與渭北高原都生長著茂密的森林,涵養著豐富的水源,因而河流豐腴,蘆葦凄迷,水鳥翻飛,鯉魚肥鮮。漢武帝時,還曾有鑿通斜水、褒水,溝連起漢水和渭水實行漕運的設想,可見當時生態是何等良好。司馬相如在《上林賦》中對長安四周的風景有出色的紀實性描述:八條河流各自以其迷人的風姿流過蒼茫無垠的關中原野,秦嶺漫生著高大的櫟樹、白楊、毛櫸和楓樹;山腳下有山梨、柿子、枇杷、櫻桃和酸棗;成群的野鹿奔馳在山林之間;猴子在森林間跳躍、覓食、玩耍;各種鳥類婉轉地啼鳴,竹林成片,濃綠滴翠,偶有熊貓出沒。《新唐書》中就有贈送日本使臣熊貓的記載。早在春秋戰國,秦國便修筑了鄭國渠,利用渭北高原二級臺階引涇水自流灌溉涇陽、三原、高陵、臨潼、富平、渭南等縣多達280萬畝土地,使關中大地連年豐收,水旱從人,不知饑饉。成為當時最發達的農業經濟區。古代的史書稱關中為“海陸之地”和“天府之國”。比如司馬遷在《史記》中寫到:“關中之地,于天下三分之一,而人眾不過什三,然量其富,則什居其六。”又說關中“南山(秦嶺)有竹木之饒,北地有畜產之利”,關中平原更是“男有余粟,女有余帛”,可以說是公元前10~前8世紀全世界經濟最為發達、社會高度文明的地區。公元7世紀初,唐高祖李淵由太原起兵滅隋建唐,中國歷史由此揭開了嶄新的一幕,從而進入封建社會發展的鼎盛階段,也是直到今日我們仍為之驕傲的大唐盛世。
盡管那個錦天繡地、滿目俊才的時代已經逝去千載,但我們仍可以從遺留和發現的無數典籍、唐大明宮含元殿規模宏偉的遺址、敦煌燦爛奪目的壁畫、4.8萬首無與倫比的唐詩,以及依然聳立在西安城的大雁塔、小雁塔、華清池、法門寺金器、昭陵六駿、西安碑林里那些高大厚重的唐碑,去感受那個輝煌耀眼的時代。
“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這是詩人白居易對唐長安城的描述,從發掘的唐長安城遺跡和經專家的復原圖紙看,詩人對長安城的描寫十分真切。當年,一條長達幾十公里、寬達155米的朱雀大街把長安城一分為二,全城有南北方向大街11條,東西方向大街14條,街道寬度皆在百米以上,為北京東西長安街的兩倍,這些整齊劃一的街道把全城分為109坊。布局嚴謹,街道寬闊,殿堂宏大,樓閣壯觀,市區面積達80多平方公里,是今天西安市的七倍,也是當時世界上人口超過百萬的第一大城。城市中還設有東、西兩市。兩市的規模,從史書記載的一次失火的描述中可了解一二:“夜三更東市失火,燒東曹門以西二十四行、四千多家。”當時市場商鋪林立、客商云集的繁盛景象可見一斑。
唐代繁盛也和交通發達緊密相關,以長安為中心,不僅有向全國輻射的四通八達的驛道,有溝通四川乃至大西南的蜀道,更值得大書一筆的還有通向歐洲乃至羅馬的絲綢之路。據記載,長安城中西市比東市更加繁華,因為這是萬里絲路的起點,西域乃至歐亞各國的客商多會聚西市進行貿易,可以說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自由貿易區。當時滯留長安城的外國客商、留學生、日本遣唐使多達3萬余人。猶如今日北京市郊有“浙江村”、“安徽村”一樣,當時長安西郊也有西域客商集中居住的“回鶻營”。這些異域人中在唐王朝做官者達數百人。他們留戀長安城的開放風氣與繁華昌盛,也為長安城帶來了西域的歌舞、樂伎、胡餅、胡食乃至胡風胡俗。唐詩“胡家有婦能漢音,漢女亦能解胡琴”正是當時東西文化融合的寫照。
如今,在西安市西大街、廣濟街一帶的回民居住區內,依然商貿發達,飲食薈萃。大師傅們一律頭戴小白帽,手腳干練地在紅白案上、蒸籠汽中忙碌,伴著清脆的吆喝、女老板俏麗的身影,恍然讓人感受到漢唐長安城中“胡姬當壚笑春風”的情景。
盛唐氣象絕非偶然,一個歷史悠久的民族,歷經夏、商、周的遷徙整合,相濟相融;春秋戰國諸子百家,學術爭鳴;秦漢拓展疆域,統一文字、量器,設置郡縣,制定典章;到唐代時,社會經濟已高度發達,城鎮市井繁榮、工商活躍。鄉村田疇相望、連年豐收,加之絲路暢通,東西方交往頻繁,唐王朝又政治清明,風氣開放,廣采博取,有容乃大,幾位從馬背上奪得政權的帝王唐太宗、唐玄宗勵精圖治,從貞觀到開元歷經百年大治,一個國力強大、空前繁榮的盛唐氣象終于出現。不僅城市規模恢宏,建筑考究、華麗,詩歌、繪畫、書法、音樂、歌舞、雕塑也都內容豐富,風格多樣,美輪美奐,絢爛奪目,達到經典性的完美,讓今天的我們都為之刮目,為之驕傲!
……
憶昔開元全盛日,
小邑猶藏萬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
公私倉廩俱豐實。
……
——杜甫《憶昔》
三月三日天氣新,
長安水邊多麗人。
……
——杜甫《麗人行》
唐代詩人對當時社會的描述讓我們今日都為之振奮和神往。事實上,重振漢唐雄風,再現漢唐氣象一直是深藏于西安人心中的愿望。尤其進入新時期以來,修葺大雁塔,重整古城墻,修建大唐芙蓉園,排演多臺仿唐歌舞,最大商場冠名“開元”,小區則多稱“曲江”。每日清晨都有市民在古城墻下,揮動如椽巨筆,或練張旭狂草,或師肥顏瘦柳,恍然間還真讓人感受到一種漢唐古都的古風遺蘊。
其實,時光不可倒流,歷史豈可逆轉,任何承繼只能是文化,是文明,是漢人那種標新立異、氣吞八荒的精神,是唐人那種樂觀自信、積極奮進的志氣。同時,這也和開放寬容、與時俱進的社會制度緊密相關。大唐盛世,從貞觀到開元,歷時130年之久,我們改革開放僅僅30多年,西安市便路通高速,新辟空港,城區高樓林立,市場一派繁榮,若再埋頭干下去,可真要再現漢唐氣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