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的侵略者”

期美曲珍

摘 要：本文以小說《有產業的人》中兩個關鍵人物波辛尼和伊琳為切入點，剖析他們是如何擺脫以福爾賽世家為代表的中上層資產階級對“他者”的強烈的占有欲并分析以波辛尼和伊琳為代表的“他者”是如何對這種“抓著不放”的韌性給予了沉重的反擊。

關鍵詞：自私自利 資產階級 他者 危險 入侵

一、引言

高爾斯華綏是英國文學史上優秀的現實主義小說家。他的作品《有產業的人》是長篇小說三部曲《福爾賽世家》中的第一部，也是最重要的一部，正是這一部，奠定了高爾斯華綏在文壇重要地位。小說《有產業的人》敘述了大資產階級福爾賽家族，反映了一個時代的變遷，作家以其卓越的描繪藝術表述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新舊交替的時代背景下，英國中上層階級的家庭、婚姻、道德倫理、價值觀等問題。小說從不同角度描述了不同階級對待財產、藝術、愛情、婚姻等一系列的價值沖突。

二、有失“紳士風范”的波辛尼

小說《有產業的人》是以老喬里恩家里舉行的茶會拉開帷幕。茶會是在1889年6月15日舉行的。此時的英國處于維多利亞晚期，同時也是英國社會從傳統邁向現代的社會轉型期。19世紀哲學家邊沁為代表的功利主義思想以及以及市場經濟發展的規律制約下，英國社會盛行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處事原則。功利主義指導下的中產階級具有強烈的務實精神，但他們還是沒有摒棄學習貴族的紳士傳統，雖然此時的紳士非彼時的紳士。對紳士的標準已不再要求出身的高貴，然而勤奮務實、自主自強及責任心成了最重要的標準。在小說《有產業的人》開頭第一章作者以精湛的描寫技藝向我們描繪了當時資產階級社會的縮影。福爾賽一家老小都過著舒適的物質生活，他們和他們的子女都住在倫敦風景區最富麗的住宅里。雖然看著他們過著一種物質生活優越而無憂無慮的生活，其實私有制社會的激烈競爭之下，人們都變成了財富的奴隸，都變成了利己主義者，拜金主義者。因此他們之間充滿了嫉妒、排斥、互相瞧不起、互相明爭暗斗。然而在這樣一個唯利是圖的資產階級社會里，波辛尼無疑是以一種對立的角色出現在讀者眼前。他不拘一格、心不在焉，老喬里恩的男仆都評價他像個“半馴服的海豹” [6]27。當波辛尼去拜訪安姑太時戴了一頂舊的灰色軟呢帽，就這件事情在福爾賽家族里傳的沸沸揚揚。這一舉一動在福爾賽家的眼中顯得異常的出格，有失于面對大家人戶的禮儀之風。維多利亞時期工業化的過程中經濟快速的增長，中上層階級的地位的不斷提高，憑借積累財富中上層階級顯現了自身的重要的地位。雖然消弱了貴族階級的勢力，但是自中世紀以來，學習紳士風度的精神從沒有退化過。福爾賽一家人都認為英國上流社會的人是絕不會戴那樣一頂帽來拜訪像福爾賽家族那樣的大世家。這種行為讓他們瞠目結舌，因為對福爾賽一家人來說這種行為“連想都不會想到” [6]28。

在后現代西方文學批評中被廣泛應用的概念之一他者——“‘他者是相對于‘自我而形成的概念，指自我以外的一切人與事物……由于它暗示了邊緣、屬下、低級、被壓迫、被排擠的狀況……”。[7] 小說中福爾賽的人以有錢、有地位的“我們”與沒錢沒地位的“他們”加以區分，如果發現“他們”并不以“我們”的規約或意愿來行事，這些以我們自居的人就開始變得焦躁不安并試圖以自己所擁有權力加以管控和規訓。“無法理解的他者，最容易解決的辦法就是把其視為庸俗和低級加以歸納和拋棄。這樣的一個過程，也是一個不斷使用壓迫性策略對他者進行收編、同化、馴化的過程，一個自我對于他者行駛主觀暴力的過程”。 [7]雖然福爾賽大家族的各成員之間也沒有什么好感，也有許多不同之處，但是面對這樣一個異己之徒，他們都被緊密地團結在一起，“當面臨著共同災難時，都能攘臂而起，就像田里的牛看見一只狗跑來，都挨肩立著準備沖而上把侵略者踏死一樣”[6]36。 波辛尼能與福爾賽家族的長房老喬里恩的孫女瓊訂婚，這已經對凡事都以金錢衡量的福爾賽家族是一大新聞。但是這則新聞也不足以使得他們如此憂心重重，因為福爾賽家族歷史上也有女兒嫁給貧窮家庭出身的男人。

自從波辛尼踏入福爾賽家門的那一天開始，他都變成了整個家族所戒備的對象，唯恐他的入侵危及整個家族的利益。雖然作者沒有正面透漏波辛尼的任何動機，但是可以透過他對安姑太的態度、他對擁有巨大財產繼承權的瓊漫不經心的樣子、他對伊琳看似一見如故的感情以至于當他聽說伊琳被索米斯履行了作為丈夫的權利時悲痛欲絕，甚至精神恍惚，就當天夜晚在倫敦霧蒙蒙的街上被馬車撞死。在生意場上精明能干的索米斯請波辛尼來建房子，他完全做好了各種如意算盤，不管是從監工，還是資金各方面都做好了仔細的考量。最主要原因還是在收費不高的情況可以蓋一頂一流的房子。雖然索米斯認為在他的管控和監督下這個帶著一股傻勁、對錢又不是斤斤計較的建筑師可以幫助他完成自己的愿望，但是波辛尼作為創造者“忠實于自己所創造、所信仰的房子的形象，不愿意受到障礙，因陋就簡”。波辛尼自從與索米斯簽下合同開始建房以來都是以一種主導者的姿態引導著整個房子的建造到裝修。最初，波辛尼許諾：“花個八千鎊，我可以給你造一座宮殿！”[6]56。索米斯咬定這是最后的約定，當圖紙設計好后，預算升到了八千五百鎊，索米斯大為光火。等到房子實際建造時，又比原來的超支了四百鎊。波辛尼自始至終都是以創造藝術品的心態來看待自己的工作。在完全出于自愿的情況下，他幫索米斯選了一個風景宜人的建房基地，索米斯生怕價錢太貴。波辛尼卻說“價錢滾它的，老兄。你看看景致！”[6]63。索米斯最終還是招盤全收，決定在波辛尼建議的地方建一座房子。

三、有失“賢妻良母風范”的伊琳

在小說《有產業的人》中，福爾賽家族的婦女們都無疑扮演著傳統賦予她們的這種角色。在英國人的傳統觀念中一直奉行“男尊女卑”的思想，“甚至到19世紀末，女人都不是作為‘人而存在。在家庭里，未婚女子受父兄管束，無個性發展的自由；已婚婦女受丈夫役使，充當生產的機器。既不能離婚，也不能帶走孩子，更不用說對家庭財產的支配權了”。[2] 索米斯的太太，伊琳，有著異國風情的美麗外表，她的優雅的舉止、不凡的品味、高雅的情趣使得眾多男人都因她的美色而淪陷。伊琳的父親去世之后，在索米斯熱烈的追求以及自己不愿同繼母一起生活的情況下勉強嫁給了他。結婚沒多久，伊琳知道自己犯下嚴重的錯誤。在好朋友瓊的勸說和鼓勵下，她毅然決定從此冷漠索米斯，并拒絕履行妻子的職責。不僅如此，還要求分房。這件事情在福爾賽家族里傳開之后便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詹姆士對伊琳的如此舉動表示難以理解，并肯定這種想法一定不是她自己的主意。他把伊琳的有悖于傳統的行為歸結于她到至今都沒有孩子所以胡思亂想的結果，而且是因為她跟瓊走的太近的原因。伊琳在瓊的訂婚儀式上遇見波辛尼。并后來索米斯請波辛尼建房子以來，伊琳和波辛尼的感情日漸升溫促使了她對索米斯的更加決絕的態度。與此截然相反的是福爾賽家的婦女在傳統規范的洗禮下都扮演著“家庭天使”的這一角色，索米斯認為自己一直都履行著好丈夫的角色、不酗酒、生活檢點、工作上勤勤懇懇、對伊琳更是呵護有加，送過她各種昂貴的禮物，但是伊琳對索米斯的各種獻媚視而不見，對于他的一切不聞不問。福爾賽的人對伊琳的有悖常理舉動而惴惴不安。尤其是索米斯的父親詹姆士惶恐伊琳的任何的不理智的行為危及索米斯的榮譽和地位。伊琳的美色使得男人們無法自拔，她為了追求個人的幸福對傳統規范的無視，提著所剩無幾的屬于自己的行李奔向波辛尼時，她給索米斯留下一張紙條 “你和你家里人給我的東西我都沒有拿”。[6]70這件事情使得原本疑心她把所有珠寶拿走了的拜金主義者大為驚奇。伊琳拋棄優越的生活條件，留下索米斯送過的一切禮物，投向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在當時社會的人們眼中是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當詹姆士聽見伊琳和他兒子索米斯鬧分離時，他想：“所幸她沒有錢——一年只有五十鎊的一個窮鬼！ 他想起那個逝世的海隆教授帶著鄙視，他總算沒有留給她一點遺產”[6]35。在他的觀念里永遠都不會想到后來沒有一點遺產的伊琳還是離開了他的兒子。這一切顯得伊琳與福爾賽家族的人格格不入，她的美色使得索米斯無法自拔，并把福爾賽家族名譽弄得岌岌可危。

四、結語

波辛尼與以索米斯為代表的自私自利、唯利是圖、具有極強占有欲的中上層階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自始至終無論是對事業，還是愛情都秉持著追求個人幸福的原則。他對中上層階級對待任何事都以金錢來衡量成功與失敗的論調以他的實際的行動投以鄙夷的目光。伊琳也同樣經過幾番周折之后最后還是擺脫了索米斯的控制。當她不顧社會輿論的壓力、不顧法律上對于想要離婚的婦女的一切不利因素、不顧經濟基礎的約束，拋下一切準備與波辛尼私奔的那一刻，波辛尼與伊琳就在福爾賽家族看來是一對需要時常保持監視和警惕的極具危險的人物。雖然小說是以維多利亞時期為背景描寫當時社會問題的一種寫照，但是今天我們重讀這部作品時,仍然能為我們今天的生活給予一定的啟示或啟發。

參考文獻

[1] 戴維·羅伯茲.英國史[M].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1990.

[2] 郭俊.梅雪芹.維多利亞時代中期英國中產階級中上層的家庭意識探究[J].世界歷史.2003.(1):24-25.

[3] 馬婭.19世紀英國現實主義小說與倫理道德[J].貴州大學學報.2005.

[5] 肖政艷.淺析維多利亞中產階級價值觀 ——以《遠大前程》為例[J].四川教育學院學報.2011.（4）:60-63

[6] 約翰﹒高爾斯華綏.有產業的人[Z].周煦良，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78.

[7] 張劍.西方文論關鍵詞：他者[J].外國文學.2011（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