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燕+++張鳳鳴
摘 要:本文以翻譯目的論為理論框架,從詞匯、句法和修辭層面分析戲劇《理想丈夫》的翻譯,分別選取余光中、張南峰和文心的中譯本,旨在補充該作品已有的研究成果,更加全面客觀地審視其翻譯現象。目的論與三個譯本相結合,從一個新的角度豐富了中國王爾德的喜劇研究,也拓展了目的論的應用范圍。
關鍵詞:《理想丈夫》 戲劇翻譯 翻譯目的論
一、引言
《理想丈夫》(An Ideal Husband)是奧斯卡·王爾德的代表作之一。本文擬從目的論角度對張南峰先生1990年的譯本,余光中先生1998年的譯本和文心先生2001年的譯本做對比賞析。
目的論起源于20世紀70年代,主要有四大翻譯理論和一個評價標準:首要原則是目的原則(skopos rule);二是連貫性原則(coherence rule),指譯文具有可讀性和可接受性;三是忠實性原則(fidelity rule),相當于其他翻譯理論的忠實原文;四是忠誠原則(loyalty principle),即譯者對原文作者忠誠。評價標準是充分性(adequacy)而非等值(equivalence)。功能目的論并不強調譯文和原文之間的對等,恰恰相反,常常為了使得譯文達到在目的語語境中的功能,而犧牲掉這些等值或者對等。
二、目的論視角下《理想丈夫》三譯本文體分析
這部分將分析王爾德《理想丈夫》三譯本的文體特點,從詞匯、句法和修辭三個層面做對比,在目的論視角下,分析各個譯本是否忠實源語言,是否符合目的語,是否具有可表演性。
(一)詞匯層面
Lord Goring: Doesn′t that sound rather like tempting Providence?
Mrs. Cheveley: …Surely Providence can resist temptation by this time. (Wilde, 2000:337)
余光中分別將“tempting”,“temptation”譯成“招惹天譴”和“不受招惹”,張南峰“作對”和“做不了一對兒”,文心“冒犯老天爺”和“沒法阻止誘惑”。根據《現代漢語詞典》“招惹”有兩層含義,“招惹是非”和“挑逗”,余譯遵循原文句子結構,用同一個詞“招惹”表達了雙重含義,再現原文幽默色彩,因而符合翻譯目的論的連貫性原則和忠實性原則。張譯雖然違反翻譯目的論的忠實性原則,沒有完全遵循原文,但“作對”也有兩層含義:“做對頭”和“做配偶”,生動形象地刻畫出人物形象,因而實現戲劇翻譯的目的原則,表現出原文幽默成分,同時具有很好的舞臺表演性,容易被目的語讀者和觀眾接受。而文譯“冒犯”和“誘惑”違反了忠實性原則和忠誠原則,沒有遵循原文,甚至改變了語義,幽默色彩也沒體現出來,因而也沒能實現翻譯的目的原則。
(二)句法層面
(1)A marriage in which there is love, but on one side only; faith, but on one side only; devotion, but on one side only… (Wilde, 2000:358)
雖然戈林子爵幫助奇爾頓爵士渡過難關,當戈林征求羅伯特的同意將其妹妹嫁給他時,羅伯特卻誤以為戈林與謝弗利太太關系不清,而勸說戈林打消此念頭。原文是省略句,同時又多次用“on one side only”來加強語氣,增強說服力度,同時產生樂感,因此譯文中如何再現這種功能成了關鍵。在翻譯時,余譯為“雖有愛情,卻是片面;雖有信心,卻是單向;雖有誠意,卻是一方” (余, 1998:98),用連接詞“雖有……卻是……”來加強句子邏輯,并且把源語言重復成分譯成同義詞“片面”、“單向”和“一方”,符合翻譯目的論的忠誠原則,很好地協調譯文目的語與作者意圖,使得譯文更加書面化,更富文學性。張譯“婚姻里的愛情,是單方面的;仰慕,是單方面的;忠誠,也是單方面的” (張, 1990:297),符合忠誠原則,遵循源語言風格,保留其省略句式和重復,并采用并列結構,比起余譯,張譯略顯單調,用了三個簡單句“是單方面的”,但聽起來簡潔、連貫,增強氣勢,實現了翻譯目的論的目的原則。文譯“婚姻里雖有愛情,卻只是單方面的;有忠誠,也只是單方面的;獻身雖有,還只是單方面的” (文,2002: 229)。文譯也用了連接詞“雖有……卻……”,把重復譯成三個“只是單方面的”,但比起余譯和張譯,略顯冗長,也能體現翻譯目的論的忠實性原則。
(2) Mrs. Cheveley: I don't think any of them were for good conduct. I forget!
譯文:
薛太太:我想。我得的獎沒有一項是為了操行優異。我全忘了!(余, 1998:10)
謝:好像沒有一次是因為品行好的。具體因為什么我記不起來了。(張, 1990:195)
謝弗利太太:我認為她們誰都不配得到優秀品德獎。我早忘了!(文,2002:19)
根據上下文,謝弗利太太和奇爾頓爵士談論她得獎情況,我們可以看出them指的是獎品,并非指人。所以譯文3最后一句屬于誤譯,違反了連貫性原則和忠實性原則,因而不能實現翻譯目的論的目的原則。而余譯和張譯較忠實原文,符合忠實性原則,且張譯更具可表演性,實現了翻譯目的論的目的原則。
(三)修辭層面
(1)Mrs. Cheveley: People are either hunting for husbands, or hiding from them. (Wilde, 2000:287)
譯文:
薛太太:大家不是來追丈夫,就是來躲丈夫。(余, 1998:12)
謝:這兒的人,要不就是到處找丈夫,要不就是到處躲丈夫。(張, 1990:197)
謝弗利太太:人們要么尋求丈夫,要么躲避丈夫。(文,2002:23)
王爾德戲劇最精彩的部分是人物對話所展現出的幽默。而修辭手法是制造幽默的一種常用手段,如悖論、反諷等,一方面制造幽默,另一方面塑造角色。源語言中hunting與hiding構成“頭韻”,漢語中并沒有“頭韻”這一修辭手法,在處理這個問題時,幾位譯者靈活應對,運用別的方式彌補了這種缺失。余譯用對偶替代源語言的頭韻,從而產生類似源語言的反諷效果,簡潔而富有樂感,生動地表現出謝弗利太太的性格特點,體現出翻譯目的論的忠誠原則。張譯也用對偶句式,增譯“到處”,比起余譯更口語化,也實現了目的原則。文譯體現忠實性原則,忠實源語言的語義,“尋求”和“躲避”比起余譯和張譯顯得不夠簡潔,從而不能很好地傳遞出謝弗利太太的性格。
(2) Lord Goring: My dear father, only people who look dull ever get into the House of Commons, and only people who are dull ever succeed there. (Wilde, 2000:346)
譯文:
高大人:我的好父親,只有看來遲鈍的人,才進得了下議院,只有生性遲鈍的人,才會在下議院大行其道。(余, 1998:84)
阿:爸爸,要想進下議院,首先得有個呆頭,要想有所成就,還得有個呆腦呢。(張, 1990:281)
戈林子爵:我親愛的爸爸,只有看上去枯燥無味的人才進下議院,而且只有真正枯燥無味的人才在那里呆得下去。(文,2002:195)
戈林的父親期望戈林能像奇爾頓一樣從事政治,而戈林卻嘲弄政治事業,“look dull”和“are dull”反射出英國上層官員效率低下和腐敗問題。余把“look dull”和“are dull”譯成四字結構“看來遲鈍”和“生性遲鈍”,把“succeed”譯成“大行其道”,忠實源語言,產生反諷效果,體現翻譯目的論的忠誠原則。比起余譯,張譯雖不符合忠實性原則,沒有完全忠實源語言,但用“呆頭呆腦”更能體現反諷效果,且適于舞臺表演,易于目的語觀眾接受,從而實現翻譯目的論的目的原則。文譯“看上去枯燥無味”和“真正枯燥無味”沒有余譯和張譯簡潔,反諷效果要弱一些,但更接近王爾德晦澀難懂的語言風格,體現了忠實性原則。
三、結語
三個譯本都是不同時期的經典之作,翻譯家們通過自己對原文的理解,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譯出了各自不同風格的譯文。三個譯文雖然都有不足之處,但同時也有很多閃光點的。若僅供閱讀,余光中先生的譯本是非常不錯的選擇。余譯基本沒有冗長句式、生造詞語等翻譯體常見毛病,譯文語言簡潔,優美,忠實原文,且易被目的語讀者接受,這個版本妙不可言,值得一讀。但若論舞臺效果,張南峰先生的譯本則略勝一籌,張譯雖沒有嚴格忠實原文,但把中國習語引入譯文,使得譯文具有可表演性。文心先生的譯本拋去誤譯,更符合王爾德晦澀難懂的語言風格。總之,從翻譯目的論看,三個譯本各有千秋,余譯更符合忠實性原則和連貫性原則,易于目的語讀者接受;張譯體現忠誠原則,譯本更加口語化,具有可表演性,更加適宜于舞臺表演,從而實現翻譯目的論的目的原則;文譯雖有誤譯,但總體上符合忠實性原則,在風格上更貼近作者的創作意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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