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丘方言中的反復問句

魏曉宇

摘 要：商丘方言中的反復問句有“可VP”和“VP不VP”兩種形式。本文主要介紹這兩種反復問句在與語氣副詞的搭配、與句末語氣助詞的搭配、時體的選擇以及結構的整體功能等方面的特點，同時對兩種形式的不同之處進行說明。本文通過對商丘方言反復問句的描寫及相關問題的說明，來呈現商丘方言的語法特點。

關鍵詞：商丘方言 反復問句 可VP VP不VP 語法特點

一、引言

商丘市位于河南省東部，北接齊魯，南襟江淮，是中原地區的東部門戶，目前下轄梁園區、睢陽區、寧陵縣、睢縣、柘城縣、民權縣、虞城縣、夏邑縣等2區6縣。據《中原官話分區（稿）》（賀巍2005），商丘方言屬于中原官話的商阜片，受地理位置的影響，商丘方言的語法特點與中原官話的鄭開片方言有許多相同之處。

朱德熙先生（1985）將漢語方言中的疑問句分為特指問句、是非問句、選擇問句三種類型，并將反復問句歸入選擇問句。商丘方言中的反復問句主要有“可VP”和“VP不VP”兩種形式，本文將對這兩種形式進行介紹和分析。由于商丘方言是筆者的家鄉話，因此文中的例句均來自筆者在家鄉進行的方言調查。

二、“可VP”反復問句

商丘方言中，使用頻率最高的反復問句是“可VP”式，該結構表達的語義與普通話中的“VP不VP”相當，但在與一些詞語的搭配和時體的選擇方面，“可VP”式又帶有一些不同于普通話的特點。

（一）與語氣副詞的搭配

普通話“VP不VP”式問句中，可以在謂語VP之前加上語氣副詞“究竟”、“到底”等，但商丘方言中的“可VP”式之前卻不能添加這些語氣副詞。

（1）你端底可去逛街？（你到底去不去逛街？）

（2）你究竟可喜歡這件衣服？（你究竟喜歡不喜歡這件衣服？）

商丘方言“可VP”式問句中，“可”本身就帶有副詞的性質，在句中作為一個疑問標志，輔助表達疑問語氣。因此，句中不能再添加其他的語氣副詞，否則會造成語義上的重復。

（二）與句末語氣詞的搭配

商丘方言中，“可VP”式反復問句后一般帶有語氣詞“哎”或“啦”，分別對應普通話中的“啊”和“了”，但卻不能對應“嗎”、“呢”等疑問語氣詞。因為普通話中的“嗎”一般用于是非問句中，而“呢”多用于特指問句中。

（3）這本書你可送給我哎？（這本書你送不送給我啊？）

（4）你明兒個還可上班啦？（你明天還上不上班了？）

（5）這個書包可是你嘞哎？（這個書包是不是你的嗎？）

與此不同的是，普通話“VP不VP”式反復問句后卻可以帶有語氣詞“呢”，該結構要求聽話人從這一反復問句的兩種情況中選擇其中之一，作為回答，肯定回答用“VP”，否定回答用“不VP”。而且，商丘方言“可VP”問句中的句末語氣詞有時也可以省略。如：

（6）你可認識戴眼鏡嘞那個人？（你認識不認識戴眼鏡的那個人？）

（三）時體的選擇

句子的時體可分為已然體和未然體，事件在說話之前或說話之時已經發生的為已然，事件在說話之時尚未發生的為未然（李鐵根，2002）。在商丘方言中，“可VP”反復問句一般用于未然事件，即在說話之時，事情尚未發生。而“VP不VP”式反復問句既可用于已然事件，也可用于未然事件，這與普通話中的“VP不VP”式用法相同，只不過用于表示已然事件時，商丘方言不用“VP不VP”，而是用“VP沒VP”或“VP沒有VP”。

（7）你明兒個可過來？（你明天過來不過來？）

（8）你夜兒個可洗衣服？（你昨天洗沒洗衣服？）

但是，商丘方言里有些表示強調的句子中，是可以用“可VP”來表示已然事件的，但“可”后VP的核心必須是表強調的動詞“是”。此時，句子的語義側重點已經不再是從“VP”和“不VP”中選擇其一作為回答了，而是對“是”后的強調成分進行確認或否認，回答時只能用“是”或“不是”。

（9）夜兒個天明可是你遲到啦？（昨天早晨是不是你遲到了？）

（10）你夜兒個晚上可是喝醉酒啦？（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喝醉了？）

（11）他可是上個月才請過一回假？（他是不是上個月才請過一次假？）

（12）你今兒個天明可是騎車子去上班嘞？（你今天早晨是不是騎自行車去上班的？）

（13）你可是該學校弄丟鑰匙嘞哎？（你是不是在學校把鑰匙弄丟的？）

這種形式比較靈活，幾乎可以對句中的任何成分進行提問，如主賓語、事件、時間、方式、地點等，進而突出強調這些信息。

（四）句法功能

在普通話中，“VP不VP”式結構可以獨立成句，也可以作為從句，在句子中充當主語或者賓語，而商丘方言中的“可VP”式反復問句一般都是獨立成句，充當主語從句或賓語從句僅限于說話人情緒比較激動或說話比較急促的情況。

（14）你今兒個可去開會啦？（你今天去不去開會了？）

（15）西瓜可是叫他吃完嘞關你啥事？（西瓜是不是被他吃完的關你什么事？）

（16）我也不知道他可喜歡該學校打籃球。（我也不知道他喜歡不喜歡在學校打籃球。）

根據上述介紹，雖然商丘方言中“可VP”式反復問句與“VP不VP”式反復問句并存，但二者的語法特點還是有一些明顯的差異，在使用過程中必須加以區分。

三、“VP不VP”反復問句

商丘方言中“VP不VP”反復問句的使用情況與普通話中的“VP不VP”式結構大體相當，本文不再贅述，但“VP不VP”式結構在商丘方言中的使用頻率卻遠比“可VP”式結構低。這里主要介紹“VP不VP”結構中謂語成分的重疊方式。

（一）單音節的動詞和形容詞的重疊

在商丘方言“VP不VP”結構中，若謂語本身就是一個單音節的動詞或形容詞，那么，反復問句就用謂語肯定和否定相重疊的方式“A不A”來表示疑問，如：

（17）他明兒個來不來？

（18）恁幾個走不走哎？

（19）那個花兒香不香？

（20）這個西瓜甜不甜哎？

這種反復問句表達的語氣與是非問句“VP嗎”相同，語氣一般。回答時分別用“A”或者“不A”，進行肯定或否定的回答。

（二） 雙音節的動詞和形容詞的重疊

商丘方言“VP不VP”結構中，如果VP是一個雙音節的動詞或形容詞AB，那么，反復問句可以用“A不AB”表示疑問，也可以用“AB不AB”表示疑問，但卻不能用“AB不A”的形式。

（21）你到底同不同意哎？/你到底同意不同意哎？/你到底同意不同哎？

（22）桌子干不干凈哎？/桌子干凈不干凈哎？/*桌子干凈不干哎？

（三）動賓結構的重疊

如果“VP不VP”結構中的VP是一個動賓詞組，那么，單音節動詞V構成的動賓詞組VO在反復問句中除了可以用“VO不VO”進行提問外，還可以用“V不VO”或“VO不V”進行提問；雙音節動詞AB構成的動賓詞組ABO在反復問句中多用“A不AB+O”或“AB不AB+O”的重疊形式進行提問。

（23）你平時聽歌不聽歌哎？/你平時聽不聽歌哎？/你平時聽歌不聽哎？

（24）你今兒個練字不練字哎？/你今兒個練不練字哎？/你今兒個練字不練哎？

（25）你父母周末鍛不鍛煉身體哎？/你父母周末鍛煉不鍛煉身體哎？

（26）他們同不同意我嘞意見？/他們同意不同意我嘞意見？

商丘方言中由雙音節動詞構成的動賓詞組ABO，在反復問句中還可以用“ABO不AB”進行提問，卻不能用“AB不A+O”或“ABO不A”的重疊形式。因為雙音節動詞AB是一個緊密聯系的整體，AB的動作表示對后面的賓語O進行支配操縱，所以重疊式的后半部分必須含有AB的完整否定式“不AB”。但是，否定副詞“不”之前的動詞肯定式則相對靈活，用“A”、“AB”、“ABO”均可。

（27）你妹妹喜歡跳舞不喜歡？/你妹妹喜歡不喜跳舞？/你妹妹喜歡跳舞不喜？

（28）咱們打掃教室不打掃？/咱們打掃不打教室？/咱們打掃教室不打？

相比之下，“V不VO”和“AB不AB+O”在商丘方言中的使用頻率較高，語氣較強。

（四）“能愿動詞+VP”的重疊

商丘方言中，“能愿動詞+VP”的重疊情況與上述“動+名”式動賓短語的情況基本相同，即單音節能愿動詞A在反復問句中多用“A不A”，雙音節能愿動詞AB在反復問句中多用“A不AB”或“AB不AB”的形式進行重疊。然后，能愿動詞的重疊式后再跟上動詞性成分VP。如：

（29）他明兒個管不管去？（他明天能不能去？）

（30）你愿不愿意教俺幾個跳舞？/你愿意不愿意教俺幾個跳舞？

（31）你能不能夠做出這道題？/你能夠不能夠做出這道題？

（32）咱到底應不應該告訴她？/咱到底應該不應該告訴她？

（五）“VP不”形式

在商丘方言中，“VP不VP”式反復問句在使用過程中，有時會被簡化為“VP不”，即只在動詞性成分或形容詞性成分的后面加上否定副詞“不”，而“不”后的另一個謂詞性成分則被省略掉。“VP不”的語氣十分和緩，沒有“VP不VP”強硬，如例（34）、例（35）兩句，說話人均以一種委婉的方式提問，希望得到對方的肯定回答。

（33）你姐姐會做飯不？

（34）我能用一下你嘞鉛筆不？

（35）咱這周末出去玩不？

（36）今兒個咱班嘞教室干凈不？

四、結語

商丘方言中的反復問句主要有“可VP”和“VP不VP”兩種形式，二者雖然共存，但在語法特點上卻有一些區別。此外，在使用范圍上，“可VP”形式幾乎適用于各個年齡的人群，使用頻率頗高，而“VP不VP”則多出現在年輕人的新派方言中。通過對這兩種反復問句進行研究，我們可以了解商丘方言乃至中原官話商阜片方言的語法特點，感受方言與普通話的差異，進而為商丘方言的系統研究提供可靠的依據。

參考文獻

[1] 賀巍.中原官話分區（稿）[J].方言，2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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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徐杰，張媛媛.漢語方言中“可VP”問句的性質[J].漢語學報，2011（2）.

[6] 朱德熙.漢語方言里的兩種反復問句[J].中國語文，198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