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武舉制度衰落的歷史背景及原因研究

張祺航

摘 要：武舉制度自隋唐創(chuàng)立直至清末，一直作為國家軍事人才選拔的政治制度，直至1901年，才被正式廢除。這一重要的國家軍事力量選拔體系，歷時一千二百余年，基本貫穿了中國封建歷史上的各個朝代，但為何卻止步于清朝末年。文章從武舉制度自衰落至1901年被廢除為研究的時間背景，梳理武舉制度整體發(fā)展的歷程并對其社會背景進行分析，旨在找到武舉制度衰落直至廢除的主要原因。

關(guān)鍵詞：清末 武舉制度 衰落

中圖分類號：G8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1839（2017）1—0016—03

1 清末武舉制度的社會背景

1840年，清朝武舉制度受到史上前所未有的重大打擊。鴉片戰(zhàn)爭之后，清朝的許多有識之士高呼向西方學習先進的科學文化技術(shù)，主要的代表人物有林則徐，魏源，嚴復(fù)等。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中國睜眼看世界第一人—魏源，魏源在《海國圖志》中，針對鴉片戰(zhàn)爭出現(xiàn)的問題做出大膽批評及建議：“武科舉中缺乏對于水師人才的選拔，國家試取武生、武舉人、武進士，專以弓馬技勇，是陸營有科而水師無科”主張新開設(shè)水師一科，來應(yīng)對西方侵略者。魏延這個觀點在當時具有前瞻性，魏源的觀點后來成為現(xiàn)實，在二十年之后的洋務(wù)運動中清政府開設(shè)水師學堂，加大對水師人才的選拔。許多有識之士輪番上陣，提出了自己創(chuàng)造性的觀點。在1859年，中國在歷經(jīng)兩次鴉片戰(zhàn)爭的洗禮后，晚清政府認識到武舉制度存在的一些弊端，徐鼐在任福建福寧知府時，在奏折《上大府請武場添試火器箋》中提出增加武科考試內(nèi)容：“是福寧武士子眾多，試以火槍一二年后，可得數(shù)萬精煉火器之人。二是槍炮藏于民間，“為考試之具，則制造必極其堅好，試畢必謹于收藏。是增數(shù)萬管火槍，而官無監(jiān)制之勞，無庫存之憂。三是藏兵于民“人自相師，家自為戰(zhàn)”，可以“裁撤兵勇，節(jié)省糧餉”。徐知府提出火器應(yīng)增加在清朝武舉制度的考試科目之中，并舉例了火器作為考試科目的三點好處，奏折的觀點在當時具有創(chuàng)新性，但具體實施的難度較大，具有較大的局限性。試想，如果考試的每個考生都要買一把槍，訓練時打出的每一發(fā)子彈所產(chǎn)生的費用都需要自己承擔。這筆費用不是一個普通家庭所能承受的。雖說有“藏兵于民，藏庫于民，國庫無憂”的效果，但槍炮火器在當時屬于先進武器，武器的儲藏保管運用需要有專門的專業(yè)人員來進行保管。如果保管處理得當，就達到了“藏兵于民，藏庫于民，國庫無憂”的效果。一旦處理不好就會變成“藏禍于民，滄海桑田”的危險，運用槍炮的專業(yè)人員在今天來說也是為數(shù)不多，更不用說當時清代了。

1.2 洋務(wù)運動時期

洋務(wù)運動時期，清朝腐朽的政治環(huán)境已無法有效運轉(zhuǎn)國家機制，武舉制度的弊端隨之擴大。1861年，馮桂芬在《校鄰廬抗議》一書中提出廢除武舉制度，在這一時期，清朝向西方學習的愿望更加強烈了。

在1874年，李鴻章在自己上奏折的《抽議海防折》中就提出：“臣愚以為科目即不能驟變，似應(yīng)于考試功令稍加變通，另開洋務(wù)進取一格，以資造就。分別文武，照軍務(wù)保舉章程，奏獎升階，授以濱海沿江實缺。與正途出身無異。”國家后來采用了他的建議，專門用大量的財力物力開始經(jīng)辦新式學堂，在新式學堂如火如荼的進行下，清朝武舉制度開始有洋務(wù)科，在考試內(nèi)容上，將弓刀石改為考試槍炮。武科舉制度由原來單一的內(nèi)容過渡到全方位、多層次、系統(tǒng)性的考查制度：出現(xiàn)軍事指揮、技藝制造和新式火器等新內(nèi)容。這一革新在當時看起來比較有前沿性，在清朝武舉制度的歷史進程中，是具有跨時代意義的。當時的北洋水師中的大部分軍事人才就是在這一革新時期中發(fā)展起來的。

1.3 最后廢除時期

甲午戰(zhàn)爭失敗后，越來越多的有識之士發(fā)現(xiàn)從單純的技術(shù)層面已經(jīng)救不了中國的時局，只有國家專門大力興辦新式武備學堂才是培育軍事人才的正道。所以，廢除武舉制度的聲音越來越高漲。1895年，陜甘總督陶模在《培養(yǎng)水陸軍人才勉圖補救折》中提出：“舊有武科得人本少，倘謂弓矢無益而改習火器，則家家可置槍炮，流弊尤甚，似應(yīng)將舊例武科一律停止。”在1898年，《愛蓮室主人》在武科改槍炮答問提出：改試槍炮，亦屬舍本求末，故中國今日宜多設(shè)武備水師學堂。《公車上書》中提出要改武科為藝科的康有為，也提出停止弓刀步石之武試，及旗兵習弓矢者，并廣設(shè)武備學校的主張，然而隨著戊戌變法的夭折，這些主張也隨著慈禧太后的一道懿旨被打破。太后懿旨：“惟科舉之設(shè)。無非為士子進身之階，至于訓練操防，尤以營伍學堂為儲才之根本，所有武場童試及鄉(xiāng)會試，均著仍照舊制。”在洋務(wù)中具有前沿性的措施全部崩盤，武舉制度又回到了原來未改革時候的樣子。在清末新政的影響下，舊武舉制度隨著全國反對呼聲日益高漲，終在1901年被正式廢除。

2 武舉制度簡考

2.1 萌芽與起源

公元608年四月，隋煬帝曾下詔曰：“孝悌有聞，人倫之本；德行敦厚，立身之基。或節(jié)義可稱，或操履清潔，所以激貪勵俗，有益風華……才堪將略，則拔之以御辱；膂力驍壯，則任之以爪牙……文武有職事以上，宜依令十科舉人。”在這十科舉人里有關(guān)武舉類的考試，但是科目都是臨時規(guī)定，并沒有像后來一樣成為定制。從這道詔書中不難發(fā)現(xiàn)，在武則天開設(shè)武舉之前，已經(jīng)有類似武舉制度的形式。

武舉制度正式確立是在武則天時期（公元702年），考試內(nèi)容為弓馬射箭和一些測試臂力的項目。最早武舉制度推選出來的人才，大多在武則天身旁當貼身侍衛(wèi)。唐代武舉制度選拔人才的特點為：對身材外貌和語言有著特殊要求，但重點是對武藝的測試。

隋唐武舉制度的創(chuàng)立在武舉制度的歷史上是一件開天辟地的大事件，此制為歷朝歷代所沿襲。但武則天忽略了對軍陣謀略方面的人才選拔，具有局限性。因為中國重文輕武的思想，《新唐書選舉制》一書中曰：唐武舉起武后之時，其選用之法不足道，故不詳書。這使我們很難有更多的資料窺探到隋唐武舉制的選拔，殊為可惜。

2.2 發(fā)展與繼承

宋仁宗時期武舉制度復(fù)興，考試內(nèi)容與唐代大致相同，不過增加了一項比試，比試分為武藝與程文兩項，加強了對武略兵法的考查。兵法的考查一般要先試弓馬，弓馬不精者，就會被淘汰。考生要用《韜》《略》《孫》《吳》《司馬》等兵書大意引經(jīng)據(jù)典，寫出大約七百字的成文。兩宋時武舉的發(fā)展完善了武舉制度，武舉制度不再是單純的武藝比試，有了兵法方面的考查。

明代洪武二十年（公元1387年），禮部尚書提議沿用前朝武舉制度，明太祖朱元璋否定了這一建議，朱元璋不愿文武分途，他要培養(yǎng)文武兼?zhèn)涞娜瞬拧Ｋ哉麄€朱元璋時期，科舉制度便是文武并重，科舉就包含了文與武方面的內(nèi)容，到了明英宗時期，武舉又被獨立出來，一直沿用到明末。

2.3 興起與滅亡

“以武功定天下”的清朝對武術(shù)十分重視，武舉制度也得到大力發(fā)展。但到了清朝中葉后，世界列強入侵中國，武舉考試中的硬弓、刀石、馬術(shù)和步箭顯然已經(jīng)無法擔任軍隊作戰(zhàn)，訓練指揮的職務(wù)。1898年，康有為提出了廢除武舉制度的主張，雖然武舉制度在清末曾經(jīng)一度革新過，但以慈禧為首的頑固勢力仍然堅持使用舊制。最終隨著甲午中日戰(zhàn)爭的失敗和新政的改革，在“舉國上下，莫不知其無用”的呼聲中，于光緒二十七年（公元1901年），清朝正式下令廢除武舉。

3 清末武舉衰落的原因

3.1 不符合時代發(fā)展的潮流

1840年，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時武舉制度的落后性已初露端倪，當時的西方已經(jīng)完成工業(yè)革命，在兵器上已經(jīng)從冷兵器過渡到熱兵器。清代武舉制度當時還停留在弓馬、刀石階段。極少數(shù)的武舉人會一些冷兵器的使用方法，但冷兵器使用在精妙也遠不及槍炮的威力。如英國的后裝槍、德國的毛瑟槍和法國的夏賽撥擊針后膛槍的射程可以達到100米甚至200多米，有的槍甚至達到連發(fā)水平，人的能力畢竟是有限的，武舉人水平再高，也縱然不是槍炮的對手。

當時的武舉考試的內(nèi)容分場外和場內(nèi)進行考試。場外考的便是弓石刀馬等武藝方面的考查，場內(nèi)考的則是文韜武略、軍事才能方面的考查。當時的內(nèi)場考試內(nèi)容有所降低，選撥出來的士子軍事指揮作戰(zhàn)能力遠不及清初時期，比起北宋的巔峰時期更是相差甚遠。雖然軍事理論水平的考試高低不一定成為將帥之才。但軍事水平能力是將帥之才最充分的基礎(chǔ)條件，帶兵打戰(zhàn)本是一個長期積累的過程，武舉人一旦考中就在軍隊中層以上，清末的武舉人幾乎沒有軍事指揮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如果不加強軍事文化理論的學習，想要救國救民就難如登天，再加上當時正是戰(zhàn)亂時期，缺乏軍事指揮方面的人才。從當時的時代潮流來看，清朝武舉制度無論是從外在形式，還是內(nèi)在需求上都遠遠落后于時代潮流。

3.2 制度自身問題

一個制度之所以被廢除，很大程度上是和自身的制度缺失有著很大的聯(lián)系。清朝的武舉制度分為四個層次：童試、鄉(xiāng)試、會試、殿試。所謂童試，就是應(yīng)試者經(jīng)過縣里的考試，成績合格被錄入州府。中試者被稱為“武秀才”或“武生”。考試時間為三年考兩次。鄉(xiāng)試，就是應(yīng)試者通過州府的考試，成績合格進入會試。中試者，被稱為“武舉人”。考試時間為三年考一次。會試，通過鄉(xiāng)試者，進入京城進行考試。中試者，被稱為“武進士”，考試時間為三年一次。殿試，由皇帝進行親自主持的考試，成績分為三甲，前三名為鼎甲，后二十名為二甲，賜“武進士出身”，其余剩下的人為三甲，賜“同武進士出身”。從時間上來看，一個人在成人時，就開始考童試，就算中間會試，鄉(xiāng)試沒有沒有一次不通過，也需要七年零六個月才能拿到“武進士”的頭銜順利進入仕途。但這樣的人少之又少，簡直是鳳毛麟角。清末年間一次性通過者，不過三五人。也就是說大部分人想要考上武進士，要花上十多年。

當拿到官職頭銜時，也未必能進入仕途，因為清朝武官的官職開設(shè)的本來就不多，沒過幾年還要招一撥人進來。那么開設(shè)的官職是滿足不了錄取人數(shù)的需求的。官職被安排完了，剩下的人就只能被國家養(yǎng)著，被安排到候補區(qū)。等有位子空出來了，武進士才能當官。這就使得大量的武士子不得進入仕途，出現(xiàn)人才雍滯的社會現(xiàn)象。而文科武科是截然不同的，文科的進士年歲越長，積累的人生經(jīng)驗閱歷越豐富，就越容易達到做文官的要求。武科進士任職還要受到年齡的制約，武科考試對于人的身體素質(zhì)要求較高，年老身體狀態(tài)會出現(xiàn)大幅度下滑，如果武進士一直處于在后補區(qū)，那就沒有任何軍事斗爭的經(jīng)驗，根本無法適應(yīng)當時戰(zhàn)爭的需求，有的人甚至考上了都終老不得補。這樣就使得大量的武進士只能空耗歲月，消磨時光。武會試需要通過鄉(xiāng)試者從全國各地到京城來參加考試，一路上舟車勞頓，還不一定能通過。齊如山在其回憶錄中，也印證了這一點：“不過武會試的人，向來不十分多。因為非武舉不許會試，各省武舉人雖很多，但道路太遠，盤費很多，倘無較大希望者，誰也不肯受這個罪……就是得了乾清門的轄，也不過是一個閑散差使，尤其沒有錢可掙。”這就使得武舉失去了它自身的吸引力，參加武科舉的人在當時了了無幾。

另一方面，一些未能走上仕途在后補區(qū)的武士子。大多便選擇回到當?shù)剜l(xiāng)里。回到地方又無事可做，手中每年都有朝廷發(fā)給的幾文閑錢，再加上自己孔武有力和武進士的身份，大多不潔身自愛的武進士就和當?shù)貜姳I土匪勾結(jié)起來，欺壓鄉(xiāng)里，危害百信。有的甚至開賭場、藏黑錢、放高利貸等不法勾當。當時張之洞要求“停罷武科”中就提出當時這一社會現(xiàn)象：“凡武生武舉武進士之流，不過恃符豪霸，健訟佐斗，抗官擾民。”

3.3 甲午中日戰(zhàn)爭的失敗

在武舉制度最后的實施階段，有一段時間是具有進步性的。洋務(wù)運動中開設(shè)洋務(wù)科，洋務(wù)科出身的人才與科舉制度出來的人才無異。洋務(wù)運動時期有許多有識之士學習了先進的槍炮技術(shù)，當時的北洋水師就是在這一時期組建起來的，但由于甲午戰(zhàn)爭的失敗，洋務(wù)運動也隨之失敗。慈禧一怒之下，便恢復(fù)原來舊的武舉制度，當時改革之后的“新武舉”需要花大量的財力物力培養(yǎng)人才。舊的武舉制度已經(jīng)完全不能適應(yīng)當時戰(zhàn)爭的需要，許多弊端已經(jīng)完全暴露出來，最終于1901年被正式廢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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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Historical Background and the Reasons for the Decline of the Late Qing Dynasty Martial Officer Selection System

Zhang Qihang（Physical Education School of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Yunnan 650500， China）

Abstract：The imperial martial officer selection examination was founded in the Sui Dynasty until the end of the Qing Dynasty， has been as a national military personnel selection of the political system， until 1901， it was officially abolished. The system of selecting is important for national military force， which lasted one thousand and two hundred years. Throughout the history of Chinese feudal dynasties， why should it stop in the late period of the Qing Dynasty. This study started from the background of imperial martial officer selection examination fading to 1901 it was abolished， combing martial officer selection system whole development process and analyzing the social background， to find the reasons of the imperial martial officer selection examination decline until the abolition.

Keywords：the late Qing Dynasty imperial martial officer selection system dec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