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處安放的精神病患

受害者頭部被割直接扔進垃圾桶，場面血腥駭人心魄。也許是被嚇到了，圍觀“武昌面館砍人案”的看客，直到三天后都沒有散。而不斷翻新的“真相”，各種“跑偏”的分析，最終都敗在“精神病”這一免死金牌下。

高度聚焦之下的權威通報，起初將此案定性為口角紛爭而致的殺頭血案。接著有紅星新聞還原現場：胡某質問店主姚某，為什么一碗熱干面標價是4元，而要收他5元。“吃不起莫吃，你給老子滾。”“姚某的這一句話激怒了胡某，導致他送命。”自媒體就此趁熱打鐵，炮制出一系列文章，教人能忍就忍。

熱鬧間，對胡某老家的調查，讓各種條分縷析都失去了事實基礎：原來這人是個精神病人。胡某殘疾證復印件顯示：2010年10月25日，宣漢縣殘疾人聯合會向胡某東頒發了殘疾人證，其殘疾類別為“精神”，殘疾等級為“二級”，其監護人正是父親胡大平。

“他的病時好時壞，發作起來就沒法管。”胡大平說，去年12月份，胡某還被家人送到了宣漢縣的精神病醫院住了一個多月，花了好幾千塊錢，家人感覺有所好轉，就出來了。

什么社會戾氣，底層焦慮，那些借評論發泄不滿的人這回又統統猜錯，面對精神病，認慫又有什么用？血案的核心是：胡某當時對情緒的自控已經喪失。如何保證精神疾病患者不會在公共場合發病、危害公共安全，才是這次案件血的教訓。

重癥精神病也應該有自由，有人權，但權利界限在哪里？這問題還真難解。《中華人民共和國精神衛生法》規定：“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非法限制精神障礙患者的人身自由。”這值得肯定，可以防止被精神病，但對于間歇性精神病，既然不能限制人身自由，也就不能在未發作時限制外出打工。既然外出打工，就會脫離社會監控體系。

《刑事訴訟法》雖然規定了強制醫療，以及強制監視人嚴加看管，但那是在犯事之后。犯事之前，則全靠監護人。根據我國部分地區精神疾病流行病學調查結果估算：我國15歲以上人口中，各類精神疾病患者人數超過1億人，其中1600萬人是重性精神障礙患者。全國平均精神科床位密度為每萬人1.04張，遠低于世界平均數每萬人4.3張。另外，中國共有注冊精神醫師1.9萬人，等于每位醫生對應842名患者，還不計算醫療機構大量集中在城市的情況。醫療資源嚴重不足，即使是重癥患者也沒有條件得到足夠的醫療資源，特別是在農村。

沒條件送醫，很多患 者被關在家里。但眾所周知，病患的監護人，往往因病致貧，真的不能很好地履行這個責任。同時，很多精神病患者家屬本身就是病人發病時的施暴和傷害對象。對于困難家庭而言，當他們發現無力保護自己、無力監管病人后，只能將病人推向社會，而社會如果再難以接納精神病人，慘劇往往就發生了。

出事后，在民事賠償上，精神病人監護家庭并不承擔懲罰性賠償，因此其賠償金額往往并不與事實造成的危害相匹配。也就是說，法律現狀對監護人的責任要求過低。

表面的、妥協的努力背后，對精神疾病患者的管控依然“按下葫蘆浮起瓢”。世界衛生組織推測，到2020年中國精神疾病負擔將占疾病總負擔的1/4。有人斷言，發瘋傷人的高發期也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