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住在稻草姑娘心里

草靶國

我是一個稻草人，盡管腦袋里全是稻草，我依舊堅持思考一些問題——因為我相信奇跡，我想學會動腦筋！

【一】

去年夏天，花圃工人用木棍綁了一個十字架，裹上稻草，釘上臉譜，半個小時就打造出了我。然后，我頭戴一頂花帽子，脖系一條黃絲巾，身穿一件藍衣衫、黑布裙就上崗了。我的職責是守護花圃，別讓鳥雀偷吃了花種子。然而，我從大家的眼神里感覺到了自己的粗糙和卑微，如何勝任工作呢？

“喂，干嗎皺著眉頭呀？難看死了！”一個小女孩兒撇著嘴說。

“汪汪汪，丑丫頭，你的衣服早過時啦！”一只哈巴狗對我狂叫。

“呵呵，稻草人一個，你唬誰呀？誰怕！”一群麻雀故意在我肩頭上躥下跳，啄我的鼻子和耳朵。

【二】

不久，我意外地聽到一聲夸贊，來自一只紫蝴蝶。

“哇，可愛的稻草人，你竟然會跳舞！”

這句簡單的夸贊讓我高興極了。我心里明白，那都是風的功勞，是一陣風讓我輕輕搖曳，衣裙飄舞。我深深地依賴上了風，從此，每天的生活都是從渴望風開始的。如果有風，我就可以點頭。如果有風，我就可以招手。如果有風，我就可以扭腰。如果有風，我就可以跳舞……

很遺憾的是，刮風的時候并不多，我經常一動不動地站立在花圃里。

“瞧，這個稻草人呆頭呆腦，一臉苦相。”

“沒錯，你看，她那僵硬的腦袋、胳膊、腰、腿，活脫脫一個‘苦字。”

我徹底絕望了，不再理睬行人，不再理睬花草，不再理睬蜂蝶，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職責——鳥雀們愛干嗎就干嗎，愛吃多少花種子就吃多少花種子！

【三】

我的生活一潭死水，突然有一天，一個小家伙闖進了我的視野。

“你是誰？”

“我是蟬。”

“你想干嗎？”

“我想唱一支歌。”

“我是說，你在我身上爬來爬去干嗎？”

“我想爬到你的肩膀上，我想……站在高處唱一支歌。”我很清楚，周圍是一片低矮的花叢，自己個頭確實最高了。我沒有趕走那只蟬，它從我腿上一步一步爬到了肩膀上。

“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了……”

后來的日子，蟬每天站在我的肩膀上唱歌，百唱不厭。遇到風雨天氣，它就躲藏在我的帽檐下陪我聊天，我們成了好朋友。

【四】

蟬的個頭很小，看起來微不足道，然而，它的故事很長。它從一個卵，變成一條蟲，再變成一只蛹，最后變成一只蟬，前后大概經歷了四年的黑暗生活。剛剛變成蟬的那幾天，它淋了一場大雨，一對翅膀不幸蛻落在土里，永遠只能靠腳爬行了。

“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了……”

一日中午，蟬一遍又一遍歌唱那首簡單的曲子，越唱越洪亮。

我望著白燦燦的艷陽，幽幽地吐出一句話：“唉，又是個大晴天，又沒有風！”

“稻草人姐姐，其實呢，有沒有風不重要。”蟬停止了歌唱，很認真地說，“風，可以住在心里，你試著動一動吧！”

“試著動一動？”

“對，試著動一動……曾經我在黑暗的泥土里生活了四年，光，一直住在我心里。”

蟬的話打動了我，那天，我開始了嘗試。后來，不管有沒有風，我都努力扭頭、揮手、擺臂、轉腰，努力做出舞蹈姿勢。

三個月后的一天，蟬不再唱歌了，它突然從我肩膀掉落到了腳下。

“天越來越冷了，土里暖和嗎？”

“嗯，暖和，我要在土里好好睡一覺……稻草人姐姐，你保重啊！”

我知道蟬的壽命快完結了，那天是我認識它第九十六天。它大概要在土里產卵，四年后會有另一只蟬從泥土里爬出來——站在高處唱歌。

我沒有很悲傷地告別，因為我學會了一種本領——讓風住在心里，我變得頑強了。

【五】

生活很奇妙，一切變化皆有可能，只要你肯用心去改變一切。

“快逃！天哪，這家伙可不是稻草人！”一群麻雀被我嚇跑了。

“會跳舞的稻草人，太神奇啦！”一只蜜蜂在我身側飛繞。

“快看呀，這個稻草人會眨眼睛，還會笑！”一個小女孩兒拍手稱贊。

不知多少天后，我終于得到了贊美和尊重。鳥雀再不敢冒犯我，不敢偷吃花種子。蝴蝶和蜜蜂更加喜歡我，經常結伴來玩兒。行人也很友好，他們親昵地問候，說我的存在是一個美好的奇跡。

花圃工人經常給我掃塵、梳妝，將我打理得利利索索，還贈予了我手鏈和鈴鐺。我右手抖一抖，手鏈就嘩啦啦作響。我脖子扭一扭，鈴鐺就當當當的搖動……

沒錯，我真的找到風啦，風真的住在了我心里！

世間的奇跡太多啦！現在，我經常動腦筋思考一些有趣的問題，因為我還有一個心愿——做一個會思考的稻草人！

（責任編輯 趙艷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