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陸
“小岳岳”岳云鵬和身邊那片特大號綠葉“大越越”孫越,越來越受關注。倆人在臺上是搭檔,臺下是好兄弟——這話其實是亂了輩分的,認真排起來,岳云鵬得管孫越叫師叔。
孫越的輩分高,因為他的外公是師從馬三立先生的著名相聲表演藝術家李文華。不過,孫越沒沾著祖輩什么光,他的相聲之路走得跌跌撞撞。在成為一名相聲演員前,他在動物園當了足足10年的飼養員。

陪大象睡覺很煎熬
孫越很小的時候,外公李文華就因為罹患喉癌接受了全喉切除手術,隨后就因不能說話淡出了舞臺。在孫越開始學相聲后,老爺子也沒什么辦法幫他。
孫越的運氣也比較差,他學相聲的時候,相聲已經成了一份特別沒前途的職業。為了解決生計,他進入北京動物園當了一名飼養員。雖然不是什么文化職業,但一樣要跟著老飼養員從頭學起。領導見孫越的體格頗為可觀,安排他去飼養動物園體型最大的動物——大象。
正式上崗前,孫越先實習了一年。實習的第一個月是不得與大象接近的,只能跟著老師傅邊做雜活邊自己觀察大象,慢慢地跟大象先混成臉熟。一個月后,他才能在師傅的安排下慢慢靠近大象,嘗試著給它們喂食,協同師傅給大象洗澡。最關鍵的是,必須在師傅的言傳身教下,學會用特定的“象語”與大象交流,直到自己發出不同的聲音能讓大象明白是該吃飯了還是該洗澡了或是該睡覺了,以及一聽大象的叫聲就懂這大家伙是餓了渴了還是煩躁了,方才算是結業,具備了喂大象的資格。
從學徒做起,臟活累活自然是跑不掉的。動物園閉館后,老飼養員可以下班回家,孫越必須留下來值夜班。雖然值夜班就是在大象館值班室守著,等大象睡了還能在值班室的小床上舒舒服服睡一覺,但孫越卻覺得值夜班比上白班干體力活兒更讓人難熬。
對于人來說,鼾聲跟體形成正比,越胖的人打鼾越響。因為個個都是巨無霸,所以大象打起鼾來只能用驚天動地來形容。值班室就在大象居室的旁邊,僅有一墻之隔。很多人都以為大象是站著睡覺,這其實是誤解。站立姿勢睡覺時,大象只是進入了淺度睡眠狀態,到了凌晨2點之后,大象就會躺下來進入深度睡眠。一旦進入深度睡眠,大象就會打起振聾發聵的鼾。聲音大到什么地步呢?屋頂的石棉瓦會被大象的鼾聲震得嘩嘩作響,跟打雷差不多。
大象睡得香了,孫越便輾轉難眠了,再困的人,耳邊有這么幾個低音炮此起彼伏也沒辦法安然入睡。孫越只能搶在大象進入深度睡眠前先抓緊時間睡一覺,等到大象開始打鼾了,他就得起床了,一來躺著也睡不著,二來還得仔細聽大象們的鼾聲是否正常。一旦躺下去睡覺的大象不打鼾了,他得馬上去觀察,防止大象因為呼吸不暢出啥意外。基本上要煎熬到早上5點,大象們睡醒了,孫越才能趕緊補個回籠覺。不過只能睡上個把小時,7點之前必須起床開始開園的準備工作。
孫越說,在大象館值夜班的那段日子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就算后來成了老師傅能夠回家睡覺了,一到凌晨2點耳朵里聽不到震耳欲聾的大象鼾聲,他也會馬上驚醒,以為大象出了啥意外。這一醒就再也睡不著了,非得熬到天快亮時才能迷迷糊糊再次進入夢鄉——在動物園聽著鼾聲睡不著,在家聽不到鼾聲也睡不著,算是落下病了。
險些被大象懟成因公殉職
雖然辛苦,但領導和師傅都對孫越很滿意:白天喂食洗澡加打掃、晚上還陪睡的盡職盡責飼養員,多難得呀!一年后,孫越順利轉正,成了動物園的專職大象飼養員。
等到他當師傅了,卻招不到徒弟了。一個月2000塊錢的薪水,幾乎24小時都得守在這一畝三分地,壓根沒什么年輕人愿意干,去三里屯隨便擺個地攤也比喂大象來錢快,還沒這么辛苦。榮升師傅的孫越不得不師傅徒弟一肩挑,雖然級別升了,但活兒還是他一個人干。
雖然是北京人,但干的活兒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農民工。每天早上動物園的車拖來飼料,無論是青飼料還是黃飼料,都是大包捆扎的,必須先將飼料解開,然后用鐵叉子將壓緊實的飼料全部挑松,再用小推車一車車地推進大象的活動區域一堆堆碼放起來,以方便進食。
除了主食外,大象還愛吃點水果蔬菜。蘋果胡蘿卜一大筐倒進水池子,浸泡半小時后挨個兒搓洗干凈,預防農藥殘留。
天氣稍微一熱,趁著大象舒舒服服泡在水池里的時候,飼養員還得用一把長柄刷子給它們從腦袋一直洗刷到尾巴尖兒。大象喜歡用鼻子往自己身上灑砂土防止蚊蟲叮咬,帶著滿身砂土一進洗澡池,一池子清水轉眼就變成了黃泥湯,偏偏它們還喜歡用鼻子吸了洗澡水到處噴。大象玩高興了,池子邊上的孫越就遭了殃,每次幫大象刷完澡,他從頭到腳都濕透,黃黃的泥巴漿可以在身上結成殼。
最頭痛的是,因為毛少,大象特別容易得皮膚病。一旦發現大象在墻上蹭來蹭去,那就是皮膚出問題了。野生大象得了皮膚病,會自己去找樹往得了皮膚病的部位蹭上樹膠。動物園沒這環境,所以一旦大象得了皮膚病,就得靠飼養員幫忙上藥。大象皮厚皺紋深,有的皺褶紋路深達十幾厘米,得用手用力掰開象皮上的褶皺才能把藥膏抹進去。遇上皮膚病嚴重的時候,除了外用藥,還得加上內用藥。
讓大象乖乖吃藥是沒指望的,別看這東西五大三粗,味覺卻很靈敏,食物里略微有點藥味馬上拒絕入口,所以給它們治療只能打針。雖然皮糙肉厚,可它們像人一樣不喜歡打針,只能偷偷下手,趁著它們吃水果時輕輕靠近,先幫它們搔搔癢,趁它們正舒服的時候眼疾手快一針扎下去,然后在它們反應過來之前迅速把藥推完。
雖然盡心盡責,但畜生畢竟是畜生,伺候得它舒服了沒啥回報,可一旦它不舒服了飼養員就倒霉了。一次,一頭大象皮膚病挺嚴重,所以脾氣就格外煩躁。孫越在偷偷摸摸給它扎針的時候,這家伙發飆了。一鼻子懟過來,孫越就飛了出去,送到醫院后一檢查,斷了三根肋骨,多處軟組織挫傷,外加皮膚撕裂。外傷縫了17針,骨折躺了小半年。老飼養員說,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大象只懟了孫越一鼻子,要是暴虐點兒追上來再給他一腳,他就可以直接因公殉職了。
專職說相聲,兼職動物園首席顧問
孫越住院期間,動物園不得不招了新飼養員頂崗。等他出院后,他終于可以跟人輪班,不用一個人連軸轉了。孫越說這算是因禍得福,要不是挨了一鼻子,還不知道要一個人頂到啥時候呢。
有了人輪換,孫越也有了點兒業余時間,他將說相聲重新撿了起來,用休息時間去跑場。雖然頂著李文華外孫的頭銜,但似乎不大好使,跑場收入還是挺低,最高一場也就150塊錢,一個星期能接到兩場就算是走運了。
雖然混跡進了相聲界,孫越的主業依然是喂大象。不過,這份職業也給他帶來了點兒意外收獲。有幾個同行喜歡玩蟈蟈,而大象糞是喂蟈蟈的好飼料,于是孫越老帶著一盒子大象糞到處送人——雖然這禮物不怎么雅致,但勝在稀有。一來二去,圈內人就都知道了有這么一個養大象的相聲演員。
再之后,孫越就成了很多師兄弟們逛動物園的門票。總有人去逛北京動物園時跟收門票的人說進去看自己的師弟,喂大象的,叫孫越。進門后,抹頭就去看狗熊。有一陣兒,動物園的領導老問孫越怎么來看你的人越來越多了?孫越點著頭應著,心里嘀咕這哪是來看我的,明明是打著來看師弟的招牌去看飛禽走獸的。
慢慢地,孫越成了藝馨相聲社的捧哏。他30歲那年,藝馨相聲社加入北京德云相聲聯盟,孫越終于正式成為德云社的一員,開始與岳云鵬搭檔。隨著德云社的發展日益壯大,他的演出也越來越多,收入也逐漸穩定。當他靠說相聲可以養活自己的時候,他才辭掉了北京動物園的工作,成為一名專業相聲演員。
雖然成功轉行了,但老業務始終扔不掉,孫越還是得處理很多跟動物有關的事宜。知道他根底的朋友也不怕麻煩他,家里的寵物有了什么大小問題,第一反應就是找他。
郭德綱家養了條京巴,洗澡以后沒注意保暖,著涼了。孫越的活兒就來了,去農大動物醫院買回犬類專用消炎針劑,先用酒精棉球仔仔細細在狗背上清潔出一塊皮膚,拎起表皮,斜著把針頭插到皮下慢慢給藥,一支手推針,另一支手輕輕撓著狗的下巴——這樣可以穩定寵物的情緒,緩解打針帶來的疼痛和恐慌。那幾天,孫越去給狗打針比去上班還準時,早晚各一針,每天的打針時間誤差不超過10分鐘。三天過后,狗就活蹦亂跳了。
在郭德綱的宣傳下,孫越這個專業飼養員就慢慢出了名。大家也都喜歡找他去給自家寵物瞧病:第一,他好歹也是從業十年的專業人士;第二,他自己主動上門,不用帶著寵物去動物醫院那么麻煩;第三,他自帶藥品免費治療。省錢省力省心,這樣的好事兒上哪兒找去?
孫越相聲說出了名,飼養員這份老手藝也沒耽誤,他不僅成了越來越有名的相聲演員,還成了于謙的私人動物園的首席顧問。于謙在大興弄了個叫“天精地華寵樂園”的私人動物園,占地60多畝,養了一百多只鴿子、十多只貓、三十多條狗、五十多匹馬、一千多條錦鯉、五只鵝、一頭奶牛、一只綠孔雀以及二十多匹設特蘭矮馬……雖然這里沒有大象,但一點兒也不耽誤于謙對孫越專業水平的信任度。
自打私人動物園落成那天起,園里那些動物的喂養健康就全都交給了孫越來把關。孫越也不辜負于謙的信任,雖然只是做點兒指導工作,但術業有專攻,隨隨便便點撥一下就屢見奇效,對動物園的發展壯大功不可沒。
而今,孫越越來越有名,與岳云鵬搭檔上了春晚,還拿了《歡樂喜劇人》第二季的總冠軍。作為相聲演員,他已經走向了成功;作為飼養員,他覺得自己一樣干得很不賴。
編輯 尼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