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秋

張建春

秋天的花是為懷念開的，我這樣以為。

？ ？很有些意味，周日的下午，熱了好久的天涼爽了下來，如久沉寂的心情，暗暗浮起久遠的掂量。決定出去走走，不帶任何目的地，走到哪兒是哪兒。如此，看到了一些秋天的花朵，得到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話一一秋之花為懷念而開。

？ ？鄉間的老人雅氣，我說的是許多年前，諱莫多，回避“干”和“搞”之類字，代之為“舞”字表達，比如干活叫舞活，搞好叫舞好。舞字優美，用上了輕快，舞字用在許多地方都貼切。一路走，在濕地公園，就想到舞秋。秋是花朵舞起的，有點牽強，秋花不多，秋應是收獲季節，狗尾巴草也該沉甸甸的。

？ ？路邊花不少，但大多縐巴巴的，像青春來臨時，突然老態襲來，光滑的臉上種上了皺紋。老態起于何處，不得知，我把它歸于懷念。時光己從春天，經過夏到了秋，其間的盤桓周折，打了不少結，打開結需要回憶和念及，秋花似乎就是為解動心結開放的。

所有的相遇，都是前世的沒有完成。我堅持這一點，于是遇到了一窩淡藍色小花。小花叫不上名字，可以肯定她們不屬于本土植物，泊來品的可能大。我喜歡植物，當地品種，八九不離十認識。藍花如干澀淚眼，可也深邃，望著天空的秋，野心張狂，把陽光盛得滿滿的。秋在花蕊中漾來漾去，舞動起來，竟也連動起秋天。相遇有緣，何況有我的堅持。我打量窩成一團的小藍花，如賈寶玉對待絳仙草，在秋聲里，掬捧水給她。我澆在秋天，花舞起，秋會舞起。

？ ？實際上在外出之前，我已被感動一把。多年前，從山中捎回的春蘭，在秋天挺出了花箭。養有十來盆蘭，她最不起眼，黃毛丫頭般，蹴在一隅，還被衰草映隱著，花箭如草樣，削瘦。春天這蘭沒開，曾有念頭放逐了她。不開花的蘭是草，當草養，也有趣。于是留下了，澆水、施肥、滅蟲，功夫不負有心人，秋天有了驚喜。自忖，蘭舞秋天，一定新奇得很，比舞春多出難得的情趣。和蘭友說，蘭友說，是秋蘭，但明明是春天帶花而來的。和詩友說，詩友說，蘭心向春，影射我。和哲人說，哲人說，忘記時空，都是春天。我倒盼著，蘭早日噴香，在秋天將秋舞得更生動、更幽靜。

一路去走，久違雨下將起來。俗話說，秋后十八盆，再熱也就二十天的日子。果然幾粒雨后，天陡地爽意，路邊的花也多了幾分精神，比如紫薇，這常作古人丫環名號的植物，花意正濃。花茂枝軟，加上淋雨，花穗快打濕腳面。紫薇花也會有懷念嗎？舞動起秋天，估計不懷念也不行。透過紫薇，豆角搖鈴、稻子青黃、倒插的山芋開出喇叭狀花朵。花張合秀目，閉幕間，肯定是懷念，春去也，夏去也，秋正濃。

？ ？一棵樹上結秋，有花有果。我在路邊佇立良久。花為懷念開，果為懷念結。柿子好青澀，而依著它開的扁豆花卻鮮艷。秋將它們連結在了一起，仍是為舞秋吧？就看到一老一少執手而行，老者銀發銀須，少者童真歡顏。又是一次相逢，我的前世有這般秋天？

門戶被夜染黑，泡茶解秋語，窗前的夜來香濃烈，有蝶舞來，舔舐秋。我淺淺啜上一口，秋也香甜。

（常朔摘自《合肥晚報》2016年10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