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鈔

時曉

堂屋的鬧鐘已經敲完了十二下，他還在院子里的槐樹下忙活，槐樹的歪脖子樹杈上吊著一盞馬燈，里面清晰可見藍藍的火苗，槐樹下有個石磨，磨盤上堆滿了殺死的公雞。他正在給這些公雞開膛，動作嫻熟。

天色漸亮，他才把這些雞都整理完。他把清理好的雞全部碼好裝在兩個大筐里，架在自行車后座上。看著時間還早，他和衣躺下，剛睡著，忽然“啊”地叫了一聲。她問道：“做噩夢了？”

他干脆起了床，對她說：“算了，不睡了，別再睡過頭了，我現在就動身起來趕路。今天是個大集，早點去占個好位置。賣完這兩筐雞，娃的資料費就有著落了。”

她也跟著要起床，被他勸阻了：“你再睡一會，我先去占位子。你等天亮了，給娃們做好飯，再去鎮上尋我。”“這樣也好。”說著她起身走到隔壁房間，看了看熟睡的孩子們，幫他們把踢掉的被子蓋好，然后又折回到房間。

給孩子們做好早飯，她也動身去了鎮上的集市。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她很快就找到了他，他果然在街心處占了一處極好的位子。已經陸續有客人來買雞了，她走到他身邊，熟練地給他打下手。

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他還沒有開始吆喝，攤位前就不間斷地有人過來詢價。正午時分，兩筐雞已經賣掉了一大半。她要去對面的小吃攤買兩份豆腐腦。他說：“買一份你吃就行了，我帶了干糧。”說著從包里拿出一塊饅頭就著咸菜大口地吃起來。

夕陽快要落山的時候，她先回了家準備晚飯。他賣完最后一只雞回到家，孩子們已經睡下了。他等不及先吃飯，就把包里的鈔票、硬幣往餐桌上一倒，就著煤油燈昏黃的燈光，開始數錢。又拿起筆算了又算，除去買雞的成本，能凈賺30塊。他有點得意地說：“比預期的還多賺了五塊錢哩。”

正說著，忽然他拿起一張五十元的鈔票，盯著它看了又看，突然間，老淚縱橫。

那是一張假鈔。

他一邊嘆氣，一邊捶胸：“我真是沒用，居然沒仔細看，被人使了一張假鈔。今天一天都是白忙，還要倒貼錢。”說著就伸出手要打自己。

她馬上阻止了他，說：“你會不會看錯了，拿來我看看。”然后對他說，“燈光有點太暗了，看不清，你去灶臺拿根蠟燭過來。”

過了一會，他拿了兩根點燃的蠟燭，把桌子照得紅彤彤的。

她把那張五十元紙幣拿到他眼前晃了又晃：“你現在五十不到就老眼昏花了，這哪里是假鈔呢？分明是一張真鈔。”

他有點兒不信，匆忙從她手里接過那張五十元鈔票，在燭光下看了又看：“咦，還真就怪了，我剛才看著分明就像是張假鈔。唉，看來真的是老啦。”

她望著他那由悲傷轉向微笑的臉，偷偷地把那張假鈔塞進自己的褲子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