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 客

文_周常林

請 客

文_周常林

華軍副鎮長剛被任命為鎮長不久，其兒子華友誼考上了北京一所著名的重點大學。好事成雙，華軍整天樂呵呵的，心里美滋滋的。

華軍的家在鄉下，愛人劉菊花在鎮中心小學任教，父親華海濤是位退休的老教師。華軍所在的這個地方，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形成了請客送禮的習慣：婚喪嫁娶、紅白喜事請客；兒女當兵、考取大學請客；小孩周歲、老人做壽請客。發展到最后家里豬牛羊生崽也要請客。其中奧妙，一來講風光、排場，二來請客必送禮，禮金保底200元，上不封頂。一時間，你來我往，大家都忙于請客；好不熱鬧，結果誤了正經事，大家都怨聲載道，有苦說不出。

平素里，鎮機關、鎮直部門、附近村民，許多人都請過華軍鎮長，禮尚往來，本也無可厚非，但萬事不能過頭。

這一天是雙休日，父親從鄉下打來電話，讓華軍夫婦回家一趟。一般情況下，父親很少打電話。華軍在電話里問老父親有什么事，父親說，這事非同小可。華軍在家里是個大孝子，對父親的話歷來不敢怠慢。華軍順便提了一些水果糖果之類東西，回家看看父母。一路上，華軍思考父親的話，大概明白了幾分。

果然不出所料，華海濤讓兒子、兒媳回來，是關于孫子考上重點大學的請客問題，首先征求夫妻倆的意見。

華軍雖從思想上有所準備，但一時不好回答，他偷偷看了一眼劉菊花，意在看看她怎么開口。只見她笑容滿面，好一陣也不開口。華軍見此情景，急了，他說：“你倒是說話呀！劉菊花同志。”華軍在大事大非的問題上，歷來都讓她先發表意見。

見妻子不說話，華軍正欲開口，誰料劉菊花搶先說道：“我的意見是不但要請客，而且還要風風光光、體體面面地請客！兒子考上重點大學實在不易，應該慶賀。再說這幾年，我們單位和其他學校的熟人和同事請了我無數的客，如果不請，情面上不好說，再說禮尚往來，自古至今天經地義，這些年，我們家也沒什么事打擾大家，我看這次要請客，好好慶賀慶賀，至于……”“不行！”沒等劉菊花說完，華海濤幾乎是在吼道：“這個客咱們不能請！”站在一旁的母親開口道：“老頭子，有什么事好好說嘛，好商量嘛，何必發這么大火？依我看菊花的話也不完全沒有道理……”“你懂個啥？婦人之見！”華海濤走向臥室，不輕不重地關了門。

老父不同意，這道坎邁不過。一家人不歡而散。母親見此情景，她說：“以后再說，我好好開導開導他，多做做工作，再給你們兩口子回話吧！”回家路上，華軍、劉菊花默不作聲。父親如此發脾氣也不多見。

一個星期過去了，家里沒有音訊。華軍試探著給老父打了幾次電話，要么不接，要么氣哼哼地說：“你們想好了沒有？特別是你，不能老是聽老婆的話，自己沒有主見，你要思前想后，多思呀！”說完急忙掛了電話。

兩個星期過去了，還是沒有任何音訊。

第4個星期，劉菊花打電話給華軍鎮長，當時，他正在處理一起土地糾紛，只得晚上回家。剛邁進家門，劉菊花興高采烈地說：“華軍，父親同意了我的意見，慶祝兒子考上重點大學，請客！”劉菊花幾乎手舞足蹈，上來就要跟他接吻。

華軍白天工作太累，但又要給妻子一個面子，他嘴上說：“瘋婆子。”但隨后任由劉菊花調遣，同她親熱了一番。

轉眼間，離兒子上大學報到的日子臨近。在劉菊花的攛掇下，在還沒有開學的鎮小的操場上，宴請了三十多桌親朋好友，雙方領導同事，鎮上一把手梁書記也來了。華友誼臉上顯出欣然的笑容，母親、華軍、劉菊花也是臉上笑意如花，華海濤更是滿面春風。一家人殷勤地招待著各位嘉賓來客，操場的喇叭播放著輕快的樂曲。

這眼前的情景使華軍在高興之余不免有些疑慮。

只有三菜一湯的宴席接近尾聲。這時，滿面紅光的華海濤手拿麥克風大聲說道：“各位來賓，親朋好友大家好！今天是我兒子大喜的日子，非常值得慶賀，感謝大家的光臨，也感謝學校教師精心培育了我的孫子。在此，我代表全家向大家表示誠摯的問候和深切的感謝！現在，我和全家決定：在散席之前，全部退回各位的禮金，發放糖果，在學校大門口處退還，禮金由鎮黨委書記梁書記和鎮干部、紀委書記洪書記發放，糖果由我孫子華友誼發放！謝謝大家！”

大家沒有回過神來，一時被眼前的事情震呆了。正在這時，不知誰帶頭鼓起了掌。稍停片刻，接下來是一片十分熱烈的掌聲。

一頭霧水的華軍呆若木雞地站在宴席間。

原來，劉菊花在公公華海濤不同意請客的情況下，與公婆幾經周折商量決定只請客不收禮。起初，劉菊花仍然堅持要熱熱鬧鬧地像辦大喜事一樣宴請。見兒媳這般態度，華海濤語重心長地說：“菊花啊！你要多想想呀，如今社會上誰愿意真正請客，都是身不由己。咱們家華軍是領導干部，我們都是教師呀，為人師表可不能忘，請客送禮之風不可長啊，咱不帶頭誰帶頭？”

“那咱家就真的不請客了？”劉菊花的口軟了下來，她想如果真的硬是堅持自己的觀點，又會引起公公大發脾氣，搞得大家心情都不愉快，得不償失。

華海濤說：“菊花啊！我和你媽商量過了，我看這樣吧，咱家還是請客，簡簡單單辦幾桌酒席，愿意來的客人也不拒絕，人家來祝賀也并沒有錯，但決不收禮！到時，我去找鎮上的梁書記和鎮紀委洪書記，同他們商量商量，想必他們是會贊成的。”說話到這個地步，劉菊花思索片刻后表示同意，與公公達成了統一的意見。如此良好的家風，也影響了附近居民及全鎮群眾，至于瞞著華軍正是考慮了他的身份，也算是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