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鯉魚

文/圖 四川·李照城

釣魚人筆記

父親的鯉魚

文/圖 四川·李照城

“忘不了你的身影，忘不了你的恩情……”歌唱家廖昌永渾厚的男中音把《我的父親》這首唱腔華麗的歌曲演繹得情真意切。李勇的手機鈴聲是兒子設的，他一聽就知道是誰來的電話。

兒子大聲喊道：“爸爸，奶奶來電話了！”

李勇從廚房里探出頭來：“你接呀，問問奶奶什么事?！?/p>

兒子放下電話大聲報告：“爺爺想吃紅燒魚啦，奶奶讓你明天給釣條大點兒的鯉魚?！?/p>

李勇一笑：“你當是到菜市場買魚呢，想要什么買什么?！?/p>

還是老婆秀兒心細，她放下拖布說：“奶奶從來沒拿這種小事麻煩過我們，別是有什么事吧，吃過飯我們看看爺爺奶奶去?！?/p>

李勇的父親李陽明年逾七旬，近來胃口一直不好，他母親想方設法做點兒好吃的，一條紅燒鯉魚做得噴香，但是晚飯他還是只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筷子輕輕感嘆：“還是烏木水庫的糖醋大鯉魚好吃，那味道……”自從患上了糖尿病，糖醋魚的味道就只能想想罷了。養殖塘的魚味道的確差點兒，母親想著李勇周末只要有空都會到三岔湖釣魚，因此打了這通電話。

三岔湖風光旖旎

來三岔湖釣魚的人很多

當年，李陽明很喜歡在烏木水庫釣魚，40多歲才得這個小兒子，自然把一身釣魚秘訣傾囊相授。搬遷到成都后，他一有機會就到三岔湖釣魚過癮，不想得了糖尿病，身體日漸衰弱，釣魚已經力不從心。

李勇空有一身釣魚技藝，整天忙于生計，少有釣魚的時間，聽母親說父親想念烏木水庫的魚，他不禁想起年少時和父親在烏木垂釣的那些時光。母親做魚的廚藝堪稱一絕，不要說糖醋、紅燒，單憑一勺胡豆醬、一把泡酸菜、兩塊泡姜、幾根野蔥做出來的酸菜魚就足以讓全家人大快朵頤。而今老父親說買的魚不好吃，只能說他胃口越來越差了。三岔湖比烏木水庫還大，水質雖然趕不上烏木，但釣來的魚比菜市場賣的好多了。

知道父母身體都無大礙，秀兒對李勇說：“明天就看你的啦?！?/p>

6月的最后一個星期六，三岔湖畔郁郁蔥蔥，一派新綠，點染得湖水碧綠若玉。湖邊，釣魚人比比皆是，太陽傘排成了行；野鴨嘎嘎歡叫著在湖中戲水，白鷺無聲地輕拍著雙翅翱翔藍天。遠處著名的丹景山風景區峰巒矗立，籠罩著一層輕霧，更顯得蒼翠如黛。

李勇雙管齊下——手竿釣鯽、彈簧竿釣鯉

李勇選了一處位置凸出的湖岸，近釣點是一塊淹沒多年的農田，有2米多深；遠投點水深4米左右，水底溝坎交錯，注定是個大鯉魚、大草魚喜歡活動的地方。餌料調制了兩份：一份霧化良好的本味餌加少量打細的顆粒飼料粉和拉絲粉，用于手竿專釣鯽魚；另一份以顆粒飼料粗粉為主，添加了近一半的鯉魚商品餌調整霧化狀態，還加了點兒帶麝香味的餌料增加誘魚性能，用于遠投釣大鯉魚。

三岔湖的湖面曾經網箱密布，每天都有大量魚飼料投進湖里，大大小小的魚兒已經吃慣了魚飼料的味道，因此釣餌里一定少不了魚飼料。

在三岔湖，彈簧竿配餌籠的珠珠釣法是不少釣友釣鯉魚的首選，釣友只需在餌籠上攢捏上大大的一團餌料，遠遠地拋進預定的釣點即可。李勇對自己的拋投技術很滿意，將鉤餌準確打進釣點后便收緊余線，安上機括，靜候大鯉魚上鉤。坐下后，他又將手竿掛上兩團大餌，不緊不慢地抽窩。

一進5月，三岔湖中的白鰷就分外猖獗，李勇雖沒用帶腥味的餌料，但還是招來了不少在窩內亂竄，連釣了七八條后，才鬧得不那么厲害了。李勇知道是對象魚開始進窩了，于是細心地搓了一對小餌，剛剛到位就見到浮標清晰地一頓，他手腕輕提，一條活蹦亂跳的小鯽魚鉆出水面直飛上來。

隨著氣溫的直線上升，小鯽魚越來越活躍。太小的鯽魚和鯉魚，李勇歷來都是隨釣隨放，父親和他一直都是這么做的。老父親喜歡干炸白鰷下酒，因此李勇把每一條白鰷都仔細地放進魚護。小鯽魚雖然來了一大群，但沒有一條可以入護。差不多一個小時后，他才釣獲一條3兩左右的鯽魚。

彈簧竿配珠珠的釣法最是省心，拋投下去就不用管，魚兒上鉤后，機括自然發動，竿身“嘭”地彈起，那一下自動將魚掛牢。大魚要線的時候，漁輪會按照預先設定的力量放線，彈簧也可以起到緩沖的作用。每到夏天，手竿不過是混時間玩兒，李勇的心思都在彈簧竿上，何況老父親想吃鯉魚。于是，他得空就往右側的彈簧竿那兒看，明知道這是多余的動作，還是要不由自主地瞄上一眼。

三岔湖幽靜的湖灣

一進入6月，三岔湖就到了釣大魚的季節，李勇的心也自此百般糾結——屢屢碰上大魚，100米線瞬間就被清空拽斷，換新線，還是被拽斷；換成3號、4號的粗線，還是被無情地拽斷；索性直接換上8號大力馬作主線，子線用6號大力馬線，現在好了，可以承受27千克的拉力，任憑你多大的魚，盡管來較量較量！可是，大魚們好像知道了李勇的厲害，一連三周，一條也不來。

估計餌料已經被小魚吃盡，李勇重新換上新的餌料，滿懷期望地投向標點。很快，手竿的浮標清晰地一頓，隨即沒入水下，李勇抖腕之際就感到是條大魚。他豎立魚竿，無論是魚竿彎曲的程度、手上傳來的強勁手感，還是魚在水下來回兜圈子的持久性，都說明這是條2斤以上的鯉魚。只見水面波浪一翻，一條紅尾巴在水面一閃?？蛇@尾巴似乎太紅了，身體銀白發亮，李勇發現不像鯉魚。用抄網兜上來看，果然不是鯉魚，而是條肥墩墩的紅尾鲴，重量不超過1斤半。這種魚沖擊力大，拉力強勁而持久，釣起來相當過癮。

紅尾鲴肉質細嫩，油脂豐厚，秀兒特別喜歡，卻最不受老父親待見，烏木水庫的這種魚太多，他早就吃膩了。

還是鯉魚索餌的標相和手感，釣上來的還是紅尾鲴。秀兒喜歡的魚已經夠了，老父親的鯉魚還是沒有著落。李勇是出了名的孝子，不管父母有點兒什么事，跑腿、買藥或是做家務，他總是不厭其煩。而今，老父想吃三岔湖的鯉魚，無論如何也得弄上一條。雖然母親不過是那么順嘴一說，但李勇卻十分認真，把這當成了老父親的心愿。

他瞄了瞄彈簧竿，還是沒有絲毫動靜。烈日當空，時間已經不早了。他當機立斷，將大力馬線換下，改用3號主線、2號子線，先弄條小鯉魚再說。

紅尾固——秀兒的最愛

架好兩支彈簧竿，只等鯉魚咬鉤

李勇總是去看彈簧竿，連續兩次錯過了標訊。好在魚兒還在，可都是小鯽魚，必須放生的那種。彈簧竿不動，索性不管它了，一個半小時換一次餌便是。農家樂送來了午飯，李勇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飯。他吃飯，小鯽魚和白鰷也胃口大開，讓李勇應接不暇。注意力在釣魚上，飯菜的味道也就忽略了，不知不覺將一大盒飯吃得干干凈凈。他又釣了幾條白鰷，之后浮標就和彈簧竿一樣一動不動了。李勇又開始隔三岔五地往彈簧竿那兒瞧，是不是線還是太粗？誘餌是不是已經被小魚吃光？魚鉤上的珠珠是不是恰巧被餌團壓住，鯉魚吸不進嘴？一個個疑問冒出來，又都被否定，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連浮標沉下去了都沒看見。等手上有了感覺，本能地往上挑竿已經來不及了，兩端立刻形成拔河之勢?！芭?！”線斷了。

釣鯽魚的手竿偏偏先中了鯉魚

父親的鯉魚有了著落

難怪剛才小魚?？?，敢情是大魚來了。他收攝心神，緊盯浮標，緩慢而清晰的頓口被他看得真真切切。刺魚的那一下沉沉的，魚兒向右側奔逃的力量十分迅速，小鉤細線偏偏碰上大魚！他往左一側竿，魚竿立即彎成了滿弓?！班亍钡匾豁?，彈簧竿偏偏在這個時候也發動了，而且點著頭“嗞嗞”地出線，也是一條大魚。彈簧竿的漁輪泄力定在1千克左右，不必管它，還是先把手竿上的魚搞定再說。他往回牽魚，明顯感到了阻力，李勇的心一沉：糟糕，彈簧竿不是上魚，而是手竿上的魚竄過去，撞上了彈簧竿的線。

他用力繃住，很幸運，魚不算很大，沒多久就被牽上水面，是條鱗甲金黃的鯉魚，不到3斤重。魚雖然擒獲了，可手竿和彈簧竿兩線相纏時，那支用慣了的浮標標尾斷了。

事情就是這么奇怪，瞄準大魚的彈簧竿一動不動，釣鯽魚的手竿卻偏偏頻頻遇上大魚。不管怎么著，老父親的鯉魚總算是有了。

李勇給彈簧竿換上餌，為了避免纏繞，拋投標點沒有變，他將彈簧竿遠遠地插在右側。他又給手竿換上一副0.6號子線，再碰上鯉魚心中踏實些?？墒?，兩邊好一陣都沒有動靜，是剛才那番折騰讓魚兒受到了驚嚇，還是換了粗子線，引起了魚兒的警惕？答案不得而知。他抽了兩次窩，不知道換了多少遍餌，終于釣上來兩條鯽魚。

不久，浮標突兀箭沉，這一般是小白鰷所為。他漫不經心地揮竿，那力道卻死沉死沉的，沒錯，又是一條大魚！大魚直奔湖心，旁牽側引都沒有用，還沒等他想出新的招數，浮標便箭一般地彈了回來。他根本沒感覺出來是條什么魚，子線就斷了。今天有點兒邪門，李勇一邊換子線一邊琢磨：要不要拴一副和主線一般粗的子線？

魚線的一頭連著釣魚人的期望，另一頭系著魚兒的生命。人們釣魚不過是一項休閑運動，可對魚兒來說這關乎性命。所以，他們以命相搏一點也不足為奇。

6月份釣三岔湖，下一條碰上什么魚委實難以判斷。過粗的子線，鯽魚鯉魚一般都敬而遠之。只有白鰷膽大妄為，無論多粗的線它都敢咬一口。魚越大就越狡猾，對粗線大鉤格外警惕。不過，一旦它餓了，也就不管不顧了，即使是百般狡猾的大鯉魚也有昏頭的時候。

李勇對自己配制的餌料信心十足，畢竟不可能每條魚都那么聰明，況且魚線那頭的餌料正源源不斷地釋放出誘惑的氣息。

浮標終于緩緩沉下，李勇提竿依舊感到刺中樹根似的沉重感。他敏捷地放低手肘，豎直竿身，竿頭往下彎，彎到近乎極限。四周沒有任何障礙，成功的關鍵就在于遛魚技巧是否得當以及魚線能不能經受住考驗了。

之前已經有一條鯉魚墊底了，李勇的心情十分輕松，他每一次牽魚轉向都感到格外愉悅。最終，他擒獲了這條鯉魚，它更大，差不多有4斤重。

摘魚入護后，他拿毛巾擦手，扭頭卻發現遠處的彈簧竿已經筆直地指向了藍天。

機括發動，竿身彈起的那一下動靜是相當大的，可他居然沒察覺到，看來是剛才遛魚的時候精神過于集中，沒有聽見。他走過去看到魚線松垮垮地垂下，繞線輪上的線已經所剩無幾，魚兒十有八九已經逃了。他不緊不慢地收回松弛的魚線，收到一多半兒時，竿梢竟突然一彎，把竿身拉了下去，繃得彈簧直響。

魚竟然還在！

這條魚體型雖然更大，可是掙扎多時，早已精疲力竭，肚皮翻白。這就是彈簧竿的好處——自動完成了釣魚的大部分工作，剩下的就是收獲。

出水的鯉魚有6斤多重，尾巴緋紅，鱗甲黃亮，泛著潤澤的光。它張著大嘴，唇邊的珠珠清晰可見。三岔湖的鯉魚不知道為什么偏愛這些既沒有味道，又硬邦邦的塑料小珠子。

之后的時候，彈簧竿不動則已，一動就是條大鯉魚。李勇連中三元，一條比一條大。他不負母親所托，釣獲的鯉魚足夠父親吃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