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原創歷史劇《大明四臣相》燈光藝術賞析

劉翔

【摘 要】通過對《大明四臣相》舞臺呈現特征的整體分析，探究舞臺燈光藝術照明在空間造型、人物塑造、氣氛渲染、主題表達、意義闡述等多方面的重要價值。

【關鍵詞】 《大明四臣相》；舞臺設計；燈光設計；視覺表達；戲劇主題

【Abstract】Though the analysis about trait of stage in Four Prime Minister in Ming Dynasty ， the author aims to show the value of lighting design in molding space， characters， atmosphere， theme and meaning of the drama.

【Key Words】Four Prime Minister in Ming Dynasty； stage design； lighting design； visual expression； drama theme

在現代戲劇舞臺上，無論舞臺設計或是燈光設計，都已成為藝術表現不可或缺的積極因素，它們的功能也趨向融合統一。在劇目創作中，舞美設計對戲劇的故事性、主題性、思想性、戲劇性、審美性的體現，已然成為藝術創作的整體訴求；而傳統意義上主要以解決時空環境、渲染氣氛、形象塑造的舞美設計方法，已經無法滿足現代舞美的創作要求，參與故事的整體敘述以展現戲劇的核心內涵，對于舞美創作者而言確是更為關鍵的。現代燈光“藝術照明”不僅是從審美的角度將舞臺視覺藝術化的創作手段，同時也是構建舞臺敘述結構，參與戲劇主題表達的方式之一。在大型原創歷史劇《大明四臣相》中，燈光設計師就以其獨特的燈光語匯，充分詮釋了舞臺燈光參與戲劇表達的極大可能性。

1 舞臺藝術呈現深刻的內涵

《大明四臣相》是圍繞嚴嵩、徐階、海瑞、張居正等四位明朝權臣展開的一出全新的歷史對話，該劇以其獨特的敘述結構并結合靈活的舞臺展示，不僅將每個人物的歷史命運演繹得生動有趣，同時也將舞臺藝術的獨特魅力展現得淋漓盡致。

盡管對歷史事件的展開是以情景塑造人物形象的有效途徑，舞臺上卻不以任何一個完整的事件為主要線索，歷史的重構僅僅提供了人物形象的直觀背景；盡管歷史對這四位權臣的評說早已定論，舞臺給予觀眾的卻遠非如此，歷史的是非不過是評說的開始。這出歷史劇所演繹的是基于人物本身的一種思考，是對人際關系難以協調的深刻揭露，是對復雜的人物心理的赤裸表現，人物關系矛盾的激增不僅與政治環境下的個人利益有關，更是與人性的局限性密切相關，從權臣處事的行為態度以及作出的選擇判斷便可以深刻地感受到人性的復雜度，人既然無法認識自己又何以能夠看清他人。在嚴嵩、徐階、海瑞、張居正之間展開的跨時空對話中，以每個人的不同視角構架出了舞臺的敘述結構，以靈活的對話形式組織戲劇情節的發展，歷史事件的作用退為其次，人物本身的重要性被提高到一個關鍵地位，這就使該劇有了更為深刻的意義內涵。

在歷史的演繹上，由于這四位權臣的官場生涯跨越了自嘉靖到隆慶再到萬歷三朝皇帝的統治，歷史變革就為他們各自命運的跌宕起伏加上了更具戲劇性的色彩。在以皇權為最高統治的封建社會中，群臣之于皇帝如同籠中之鳥、池中之魚，無論是作為奸臣的嚴嵩，抑或作為忠臣的海瑞，如果將他們的行為動機看作是在不同境遇下的選擇就會發現，他們的每一種選擇都無一例外地掌握在皇帝的控制中。

基于這樣的認識，舞臺上四個高大的拴馬柱形象便以隱喻的方式巧妙地暗示了皇權的無處不在，獅子盛氣凌人、高高在上的傲然之態無不顯示出皇帝的至上權威，嚴嵩、徐階、海瑞、張居正四人則如同被套以韁繩的馬匹緊緊地套于拴馬柱之下，正如剛烈的野馬也難脫勒緊的繩索一般，權臣的命運又何以擺脫皇權的統治呢。從拴馬柱形象的選擇足以見出舞臺設計師的匠心獨具；同時，舞臺時空轉變的靈活性也正得益于這四個拴馬柱，僅僅通過拴馬柱位置的變換，再配合燈光設計對拴馬柱特征的形象展示就能夠規定出不同的戲劇時空，并在演出的規定情景中見出環境的合理性。

2 燈光強化舞臺敘述結構的藝術合理性

舞臺空間格局的不同組織方式是以暗示特定的戲劇時空而進行的著意安排，盡管如此，具有寓意性的拴馬柱和具有中性特征的條屏組合，卻給時空環境的體現罩上了一層模糊的面紗，物質性的環境特征被消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環境氣氛的營造。舞臺設計、燈光設計與整個表演過程交織在一起，成為一個完整的戲劇整體，以期引發觀眾的視覺想象和對戲劇主題的深入感知。

由于舞臺敘述的重點集中在演員身上，物質化的舞臺空間以隱喻式的表達呈現出一種極為簡潔的樣式，舞臺上沒有任何多余的東西，它們僅僅是與戲劇主題相關。即便是作為支點的道具和空間分割的條屏，都同樣承載著意義傳達的功能。例如，圖1是徐階與嘉靖皇帝的一場戲，為了表現皇宮的威嚴感，四個拴馬柱以對稱的方式前后分列兩排，形成舞臺前后的縱深空間，舞臺后區高高在上的龍椅由前后兩道條屏與舞臺前區阻隔開，意喻深宮重重。舞臺空間的分割，不僅為演員表演提供了恰當的調度空間，同時利用視覺形式的刻意安排體現出宮廷所具有的環境。此時拴馬柱頂的獅子，在燈光的藝術照明下顯得極為生動，它們以最為清晰的形象顯露于舞臺上，似乎是以絕對權威與嘉靖皇帝相互呼應，象征帝王的黃色光滿布舞臺，并配合橙色光的運用給整個舞臺形象做造型上的雕琢，燈光氣氛的烘托效果和合理性被巧妙地體現出來。徐階作為舞臺上的重要人物，則以白光加以強調，強化人物造型的同時，也將觀眾的視線吸引到了徐階的身上。

通過燈光設計強化舞臺呈現的戲劇表現力是該劇藝術呈現的突出特征，燈光不僅承擔著對布景、道具、人物等特定對象的照明和造型，其更為重要的角色是以確定的燈光語匯揭示戲劇的主題內涵。為了達到這一目的，燈光設計首先從對人物角色的定位開始，借以不同的照明方式對人物之間的關系加以強調和區分。

由于歷史上的嚴嵩、徐階、張居正三人曾先后高居明朝內閣首輔之位，海瑞則以剛正不阿、蔑視權貴的青天形象出現，他們存在著年齡上的區別和當權執政期上的時間先后，這就導致了即便四個人物同時出現在一個事件中時，他們之間的地位懸殊也是一種不平衡關系。然而在劇中，嚴嵩、徐階、張居正、海瑞等四人卻以均分的姿態出現在同一舞臺上。嚴嵩在劇本中的設定是一個鬼魂，他與徐階、海瑞的對話顯然是虛構的。為了區分鬼魂與現實中的人的區別，當嚴嵩在舞臺上出現時，燈光設計或以冷色調的追光，或以側面流動光的方式對其進行勾勒，更為關鍵的是，所有的燈光都只落在嚴嵩的上半身，在觀眾的印象中，嚴嵩常常是一種不完整的視覺形象，如同鬼魂一般飄忽在舞臺上。

突出角色定位只是燈光設計借以對光區的控制強化舞臺敘述的一個方面，舞臺上區域光在與舞臺調度的配合中，同樣也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圖2為徐階、嚴嵩對話場景，上場門區域光既是圍繞徐階限定的表演區，兩人在燈光范圍內對話，從空間的意義上來看，一個是在現實空間，另一個則是在假想空間，前者以光構成固定的空間，后者隨人活動構成流動的空間。盡管相比徐階，嚴嵩的舞臺調度更為靈活，但嚴嵩無論如何都不會與徐階產生直接接觸，以至打破各自空間的相對獨立性，通過空間的動靜、虛實、冷暖對比，便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燈光語匯，而這種巧妙的燈光設計又是基于戲劇之上的合理的藝術選擇。

拴馬柱這一舞臺形象在劇中承載了重要意義，作為重要的視覺表現對象，獅子與人物、環境以及戲本身的關系都是極為密切的，因此，燈光對拴馬柱的藝術照明就不單單只是解決視覺上的形式美問題，更關鍵的是，如何通過不同的照明方式傳達其寓意。在整個演出過程中，稍加注意就會發現，每一場景中獅子的造型由于受到來自不同角度、不同色彩的燈光照射，獅子的體態特征便呈現出豐富的變化效果。需要強調，只有在具體情景中完成對獅子想象的關照，才能體會出燈光設計的匠心獨運。

圖3中，在徐階還鄉后的一場戲中，舞臺前區以微弱的光線照射在睡夢中的徐階身上，透過黑色條屏可以隱約看見正在議論的鄉民，鄉民口中的議論又似乎映射著徐階內心的憂慮。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印象，首先來自于直觀的舞臺視覺呈現，光區集中的大面積黑色不免產生壓抑之感，舞臺兩側的獅子在低角度光位的塑造下呈現出非常態的形象特征，獅子的形態也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這種印象。

圖4中，嚴嵩、海瑞、張居正、徐階四人分別對應身后的四個拴馬柱，八束頂光自上而下形成舞臺上八個獨立的視覺焦點。通過光斑的嚴格控制將燈光僅僅落在拴馬柱上部的獅子身上，柱身則借以黑暗隱藏了起來，由此，獅子的形象就形成了在舞臺空間中懸置的視覺印象，再加上獅子造型的強烈光影對比效果，獅子的形象隱約間透露出了一種神秘的威嚴感。與之相對，四個人物則位于四個界限分明的光區中，舞臺面成為光的著落點，人物形象則是進入光區后自然形成的一種視覺效果。事實上，在表演的過程中，也是依次按照先出光區、之后演員在進入光區的節奏順序來呈現的，燈光以積極主動的姿態介入表演過程，并與表演相互配合，形成了頗有意味的舞臺敘述語匯。可以說，這樣的設計效果是與戲劇性表達緊密結合的藝術選擇，燈光不僅是一種展示舞臺視覺形象的媒介和手段，同時也是一種獨具魅力的舞臺語匯，這一點在該劇的演出呈現中就已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圖5中，戲劇結尾處，每個人物都走向了死亡。然而這里的“死亡”絕非只是一種自然意義上的死亡，而是一種歷史宿命的終結，所有人的命運都逃脫不了皇權的統治。舞臺上的紅色光無疑帶有了多重的象征意味，它既是皇權的象征，又是死亡的象征。舞臺后區一幅巨大的龍圖從天而降，一句“皇上駕到！”更是令眾人膽寒而敬之；紅色的龍圖與整個紅色的舞臺渾然一體，舞臺上的任何形象在大面積紅色光的照射下，驟然形成視覺上的壓迫感覺，獅子形象的清晰性被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強烈的統一印象，飽滿的舞臺畫面不僅烘托出悲劇的氣氛，也將戲劇的發展推至高潮。

3 燈光藝術表現對主題深化

該劇燈光藝術照明的另一個突出特征還表現在開幕前和結尾兩處效果的設計上，舞臺敘述的完整性正是在燈光的作用下有效地達成了前后呼應，深化主題的意義效果。如圖6，演出開始前，五個明晃晃的大字就已出現在舞臺上，字的立體感更是燈光設計刻意雕琢的結果，隨著音樂的節奏，四位權丞的畫像以及該劇的主創信息滾動出現在面幕上，音樂、燈光、字幕的配合開宗明義地將舞臺上即將呈現的內容展示給觀眾，音樂本身對于觀眾的感染力顯然是非常重要的，它以強烈的節奏和深沉的樂音首先從聽覺上給觀眾以深刻的印象，觀眾的情緒隨之被帶入了歷史的演繹中。

與上述開幕方式相呼應的是，該劇的結尾處理同樣是以音樂、燈光、字幕的有效配合實現的，圖7中，每一篇文字背后對應每一個人物的形象，文字敘述以簡練而富有深意的方式引注了四位權臣死后的狀況，它既是重新回到歷史并以歷史的角度對每一個人物進行的概括，也是對該劇主題意義的一種升華。定格的人物造型，大理石般的拴馬柱形象，每個權臣的命運都被牢牢地禁錮在歷史的長河中，《大明四臣相》的歷史厚重感在這樣的方式中得到進一步的加強，并以完整的敘述結構為這段歷史的舞臺演繹畫上了一個句號。

燈光藝術照明的價值在該劇的舞臺呈現中得到了充分體現，從視覺呈現的效果來看，燈光設計以戲劇舞臺呈現的整體性為前提，無論是在人物的塑造上，還是在空間氣氛的營造上，都發揮著非常重要的作用。燈光語匯的準確使用，更是為戲劇主題的意義闡述提供了有益的線索。可以說，舞臺燈光的藝術合理性正是對戲劇本身深入理解的結果。

結語

一臺完整的話劇作品，其藝術的獨特性全部濃縮于舞臺演出的整體效果中。盡管一個劇目可以有多種舞臺呈現方式，但對于一個由導演、演員、舞臺設計師、燈光設計師、人物造型設計師等所有人組成的二度創作團隊而言，該劇便有了舞臺藝術呈現的惟一性。所有舞臺構成元素都將以相互融合、促進、加強的方式參與到演出整體效果的創作中。大型原創歷史劇《大明四臣相》通過表演與燈光、布景等舞臺構成元素的巧妙融合，最終實現了歷史主題戲劇性的舞臺演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