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向細胞外泌體的抗腫瘤轉移研究進展及思考＊

劉玉萍，陳 彥＊＊，黃萌萌，傅榮萍

（1.南京中醫藥大學附屬中西醫結合醫院 南京 210028；

2.江蘇省中醫藥研究院中藥組分與微生態研究中心 南京 210028）

外泌體（Exosome）是細胞分泌的直徑在40-130 nm之間具有雙層脂質膜結構的一種微小囊泡，是在20世紀80年代末羊網織紅細胞培養分化過程中被首次發現的[1]。過去的觀點認為外泌體是細胞向外排出的毫無用處的細胞碎片和垃圾載體，然而，隨著外泌體內容物逐漸被認識和了解，現代研究證實外泌體是細胞生理和病理的多功能調解者，主要歸因于其包含的核酸、蛋白、脂質和受體等多種生物活性成分[2-3]。外泌體廣泛的存在于生物體內各種細胞中，并且廣泛地分布于外周血、唾液、尿液、腹水、胸水、腦脊液、乳汁等多種體液中，在正常生理以及病理狀態下都可由細胞釋放[4-5]。已有研究發現，腫瘤細胞會比正常細胞分泌更多的外泌體，且其中包含了諸多與腫瘤相關的遺傳物質，從而令外泌體與腫瘤的發生發展息息相關[6]。轉移作為抗腫瘤難以攻克的難題，因缺乏有效的治療手段，備受研究者的關注。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靶向外泌體可能成為對抗腫瘤轉移的關鍵。

1 外泌體與腫瘤轉移的關系

腫瘤轉移是腫瘤致死的重要原因，腫瘤細胞從原發位脫落浸潤到周圍的組織，通過淋巴系統和血液系統擴散到機體的其他組織器官形成轉移，增加了患者死亡率。“種子-土壤”假說是腫瘤轉移產生機制的重要學說，得到普遍的認可，該學說1889年由英國學者Paget提出，闡明腫瘤發生器官轉移并非一個隨機的事件，而是有特定的條件，即特定的腫瘤細胞（種子）傾向于轉移到特定的器官（土壤），只有土壤適合種子時才會生長，成功發生轉移[7-8]。目前，腫瘤細胞釋放的多種細胞因子如趨化因子CCL21、CXCL12等被認為是誘導腫瘤細胞發生特定轉移的重要因素，而近年來，越來越多的證據顯示外泌體通過誘導血管滲漏、炎癥及轉移前微環境的形成等多方面介導了腫瘤轉移的發生發展[9-12]。

1.1 外泌體促進了腫瘤細胞的遷移和侵襲

腫瘤轉移的發生離不開腫瘤細胞的遷移和侵襲能力的增加，通過上皮-間質化的惡性轉變，細胞的遷移能力需要細胞方向的準確定位，并且能夠粘附于細胞外基質ECM，而外泌體證實在這些過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細胞遷移和侵襲是惡性腫瘤進展到晚期和產生轉移的重要因素，在前列腺癌中，Ramteke等發現前列腺癌細胞衍生的外泌體在缺氧條件下能夠增強細胞的遷移和侵襲，采用PC-3細胞系做劃痕實驗，發現在缺氧條件下，腫瘤細胞衍生的外泌體能夠促進細胞通過遷移迅速將劃痕愈合。通過對細胞表面蛋白進行分析，發現，外泌體能夠降低E-鈣粘素的表達，從而增強了細胞的運動能力[13]。還有研究發現外泌體能促進乳腺癌細胞的遷移和侵襲能力從而增加了乳腺癌的惡行進程。Harris等[14]分離了MCF-7，轉染了GFP-Rab27b的MCF-7以及MDA-MB-231細胞的外泌體，這三種細胞分別為低轉移、中等轉移以及高轉移腫瘤細胞，采用劃痕實驗，發現中等轉移和高轉移的細胞衍生的外泌體能夠誘導低轉移潛能細胞的遷移能力。這些外泌體被發現能夠增強EMT相關蛋白的表達包括：HSP90和波形蛋白vimentin。類似的，從高轉移肺癌細胞分離的外泌體被證明能夠增強波形蛋白vimentin和N-鈣粘素的表達，降低E-鈣粘素和緊密連接蛋白ZO-1的表達，從而增強了運動能力和侵襲潛能。外泌體通過傳遞所含有的蛋白質、mRNA等促進細胞的惡性轉變。當低惡性程度的腫瘤細胞攝取了高轉移腫瘤細胞衍生的外泌體后呈現出快速增殖和遷移的表型。對腫瘤細胞衍生外泌體的miRNA進行分析發現，一些癌基因相關的miRNA顯著增多。Singh等[15]對乳腺癌來源的外泌體進行了分析，發現與非轉移型乳腺癌相比，惡性乳腺癌細胞系MDA-MB-231所分泌的外泌體中miR-10b的表達量明顯偏高，而當該種外泌體被非轉移型乳腺癌細胞攝取后，miR-10b能抑制一系列靶基因，例如HOXD10（Homeobox D10）和 KLF4（Kruppel-like Factor4）的表達，從而導致非轉移型乳腺癌細胞侵襲轉移能力的增強。在乳腺癌和結腸癌中，腫瘤細胞衍生的外泌體包含一種表皮生長因子受體EGFR的亞基-雙調蛋白，從而參與了細胞信號傳導增強了腫瘤的侵襲性。Higginbotham等[16]發現結腸癌衍生的外泌體包含有一些生長因子受體的配體蛋白，利用matrigel細胞侵襲實驗發現含有雙調蛋白的外泌體能夠促進上皮細胞和乳腺癌細胞的侵襲能力。降解細胞外基質是腫瘤細胞遷移和侵襲能力增加的另一個機制。Atay等[17]在胃腸道間質瘤中證明了外泌體在這一個過程中的作用。在他們的研究中，外泌體可以攜帶癌基因蛋白酪氨酸激酶KIT，在腫瘤細胞衍生外泌體和子宮肌瘤平滑肌細胞共培養24 h后，外泌體被細胞攝取，并且在細胞膜上能夠檢測到KIT活性的表達。在外泌體的作用下，腫瘤細胞波形蛋白vimentin基因和蛋白的水平都顯著增加，MMP-1也相應的上調了。此外，外泌體攜帶的酶類蛋白如基質金屬蛋白酶MMP能夠降解基質，對基質進行重塑，增加了腫瘤細胞的遷移和侵襲[18-19]。

1.2 外泌體促進了靶器官促轉移微環境的形成

越來越多的研究發現腫瘤轉移前微環境是成功轉移的決定性因素。在腫瘤細胞尚未到達轉移灶時，原發位腫瘤通過機體釋放一些細胞因子及外泌體，這些外泌體及細胞因子到達腫瘤轉移的靶器官后，通過在靶器官上形成有利于腫瘤細胞定植生長的轉移前微環境，從而促進腫瘤轉移[20]。Peinado H等發現[21-22]，胰腺癌細胞衍生的細胞外囊泡可以到達遠處端的器官并通過上調TGF-β、纖連蛋白和一種巨噬細胞趨化因子促進腫瘤預轉移微環境的形成。該課題組接下來的研究還發現，黑色素瘤細胞分泌的外泌體通過將金屬蛋白酶傳遞至骨髓細胞可誘導骨髓細胞向促進腫瘤轉移的細胞表型轉變，通過上調原癌基因MET從而轉化骨髓衍生的樹突細胞并且協助在肺部建立一個促腫瘤轉移的利基，黑色素瘤細胞衍生的外泌體還通過招募黑色素瘤細胞，誘導細胞外基質的沉積，以及促進淋巴管細胞的增殖，幫助促腫瘤轉移利基中淋巴結節的形成[23-24]。更有趣的是該課題組在另一篇報道中還發現不同類型的腫瘤分泌的外泌體可通過不同的整合素亞型（ITGS）靶向特定器官并觸發相關信號轉導通路從而促進腫瘤預轉移微環境的形成[25]。這解釋了不同腫瘤對轉移器官的選擇是如何產生的。在靶器官上，外泌體通過粘附并觸發靶器官正常基質細胞如上皮細胞、成纖維細胞、巨噬細胞等S100A8/9、TLR4等促炎信號的傳導，誘導炎性細胞的浸潤及血管生成等方式促進腫瘤轉移炎癥微環境的形成進而促進腫瘤轉移[26]。

2 基于外泌體的防治腫瘤轉移的策略

腫瘤轉移目前沒有良好的治療手段，主要原因在于腫瘤轉移的轉移灶不明確，發病機制復雜，及藥物難以到達靶器官等。考慮到外泌體與腫瘤轉移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人們正在考慮一些針對外泌體介導的治療腫瘤的策略。

2.1 抑制細胞外泌體的產生和釋放

研究發現在腫瘤患者體內，外泌體的數量往往較健康人顯著增多，外泌體通過誘導血管滲漏、炎癥及轉移前微環境的形成等多方面介導了腫瘤轉移的發生發展[9-12]如何減少這些外泌體的釋放是目前基于外泌體介導腫瘤防治的策略之一。外泌體是由多泡小體（Multivesicular Bodies，MVBs）與細胞質膜融合后釋放到細胞外的一種膜泡，其起源標志事件是質膜內吞，進而到早期內體，再到晚期內體，之后內體膜內向出芽生成腔內囊泡（Intraluminal Vesicles，ILVs），進而演化成多泡體[27]。MVB生成過程至少有兩種特定的通路，一條是通過內吞體分選轉運復合體（Endosomal SDorting Complex Required for Transport，ESCRT））募集到內體膜上參與ILV形成的各個協調的步驟（包括泛素化蛋白的識別、晚期內體膜的內陷、泛素化蛋白的去泛素化等）。第二條相關通路是基于內體膜上的特異脂質成分，并獨立于ESCRT機制。內體區隔（Endosomal Compartments）局限性的質膜上存在脂筏微區（Raftbased Microdomains），后者含有大量的鞘質（可呈遞并被neutralsphingomylinase2（nSMase2）分解成神經酰胺（Ceramide），神經酰胺可反向誘導微區合并成更大的結構進而產生構象誘導的內向出芽和ILVs的形成。在MVBs形成之后，Rab GTPases可控制進行降解或者次級通路。最后ILVs的釋放是通過MVB與質膜的融合，具體過程尚未清楚，但是至少中性鞘磷脂酶2（Soluble N-ethylmaleimide-sensitive Factor Attachment Proteinreceptors，SNAREs）是參與其中的。只有當IVLs被釋放后，才能成為外泌體[28]。

因此一些針對減少外泌體分泌和釋放的藥物正在開發。目前最為常見的是中性鞘磷脂酶2（neutral Sphingomyelinase 2，nSMase 2）抑 制 劑 GW4869，nSMase 2是合成神經酰胺的限速酶，而神經酰胺在MVBs的內側膜芽生作用形成外泌體的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很多研究已經發現，給予GW4869可減少腫瘤細胞的外泌體的釋放，在多個腫瘤轉移模型中表現出減少腫瘤轉移的作用[29-30]。尚有一些與鈣離子釋放有關的通道抑制劑如二甲基氨氯吡咪（Dimethylamiloride，DMA）通過阻斷H+/Na+和Na+/Ca2+通道而減少外泌體的分泌從而增強環磷酰胺的抗腫瘤效應等[31]。此外還有一些質子泵抑制劑可能通過直接影響溶酶體的穩定性或腫瘤細胞胞質的酸堿度降低外泌體的釋放等[32]。然而，盡管這些抑制劑具有抑制腫瘤轉移的作用，但是因其不能特異性的識別正常細胞和腫瘤細胞的外泌體，從而干擾了外泌體的正常生理功能，因此其潛在的副作用和風險阻礙了其走向臨床的可能，這些抑制劑大部分作為工具藥用于外泌體相關功能的實驗研究。

2.2 靶向外泌體觸發的信號傳導及關鍵分子

腫瘤轉移是復雜的過程，可由多種信號通路介導，共同調控完成。研究發現，外泌體可參與調控多條信號通路，且其本身富含大量的轉移相關蛋白和基因，因此，外泌體可通過多種途徑調控腫瘤轉移近年來已被國內外研究所證實。

2.2.1 MAPK絲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itogen activated protein kinases，MAPK）信號通路

MAPK信號通路是真核細胞介導細胞外信號到細胞內反應的重要信號傳導系統，在腫瘤細胞的侵襲轉移過程中起重要的作用。MAPK信號包含3條傳導通路 ，即 ERK（extracellular regulated protein kinases,ERK）、JNK（c-Jun N-terminal kinase，JNK）、p38MAPK。Chiba M等[33]研究發現，人結腸癌細胞SW480來源的外泌體通過動態依賴細胞內吞效應，能夠激活受體細胞HepG2細胞的ERK1/2，提高細胞的遷移能力，促進腫瘤的形成和轉移。Cai Z等[34]研究發現激活的T細胞衍生的外泌體能夠激活小鼠黑色素瘤細胞B16中ERK，從而促進B16細胞中MMP9的表達，進而促進了B16細胞的肺轉移。還有研究發現，肝癌細胞源性外泌體可通過啟動MAPK和PI3K/Akt信號通路，增加MMP-2和MMP-9的活化，從而提高癌細胞的遷移和侵襲力[35]。

2.2.2 Wnt(wingless-type MMTV integration site family members)相關信號傳導

Wnt信號通路在組織發育中起重要作用，這一進化保守通路的畸變與腫瘤的發展相關。已有多項研究證明在腫瘤的發生和轉移過程中Wnt信號通路發揮重要的作用。其中Wnt-PCP（planar cell polarity，PCP）信號傳導途徑是脊椎動物發育期間匯聚延伸細胞運動的主要調控通路，Luga V等[36]研究發現腫瘤相關成纖維細胞 CAF（Cancer-associated fibroblasts，CAF）分泌的外泌體能夠激活乳腺癌細胞的Wnt-PCP通路，從而促進乳腺癌細胞的遷移和運動能力，從而促進乳腺癌的轉移。Lin R等[37]也發現人間充質干細胞MSC（Human mesenchymal stem cell，MSC）來源的外泌體通過激活人乳腺癌MCF-7的Wnt信號通路，從而增加了低轉移性MCF-7細胞的轉移能力。另外，研究發現外泌體可攜帶Wnt在細胞間進行轉運，從而介導了Wnt相關信號的傳導[38]。

2.2.3 缺氧誘導因子HIF（hypoxia-inducible factors,HIF）

缺氧誘導因子是一種廣泛存在于哺乳動物中參與機體氧穩態的重要因子。研究發現，HIF通過參與血管生成等促進腫瘤的轉移。而外泌體通過調控HIF相關的多條信號傳導促進腫瘤的發生發展。Park JE等[39]研究顯示細胞在缺氧微環境中可以分泌外泌體刺激血管生成，并通過外泌體攜帶的跨膜蛋白增加轉移潛能，為腫瘤的發生與轉移提供更有利的條件。此外，缺氧誘導因子HIF高表達的腫瘤細胞來源的外泌體還能通過傳遞miRNA如miR-21等促進腫瘤轉移表型的轉化，從而促進腫瘤轉移[40]。

除此之外，外泌體還能通過調控靶細胞NF-κB、STATS、Hedgehog等多條信號通路發揮促進細胞遷移運動能力增加、促血管生成、上皮-間質轉化及促轉移微環境形成等發揮促進轉移的作用[41-43]。因此，針對上述信號通路及關鍵分子，尋找和設計相應的靶向抑制劑可能可以達到抑制外泌體介導的轉移行為。有研究使用ERK/2的抑制劑U0126發現其能夠阻斷外泌體介導的腫瘤細胞的遷移[44]。而一些來源于中藥的天然小分子化合物如姜黃素[45]、EGCG[46]、紫草素[47]等，通過改變腫瘤細胞衍生的外泌體的功能，抑制了外泌體所介導的促腫瘤信號，從而抑制腫瘤細胞的增殖，抑制腫瘤的惡化進程。

2.3 利用外泌體作為組織靶向藥物傳遞載體

腫瘤轉移臨床難以治愈的原因之一在于藥物難以到達轉移部位。有學者試圖構建抗轉移納米載藥系統來抑制腫瘤的轉移，針對腫瘤的特殊微環境及腫瘤組織與正常組織之間的差異，設計了多種納米載藥系統。如靶向唾液酸寡聚糖納米載藥系統，將P-3Fax-Neu5Ac裝載入PLGA納米粒中，顯示出一定的抗小鼠黑色素瘤B16F10轉移的潛力[48]；或將靶向葉酸受體的微小RNA裝載入納米粒中，來對抗結腸癌及其發生的轉移[49]等。這些納米載藥系統，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抗腫瘤轉移制劑的欠缺，然后尚存在一些不足之處。靶向轉移基于兩種機制：①被動靶向，納米顆粒遞送到特定的器官或轉移灶；②主動靶向，納米顆粒精準的歸巢到特定的腫瘤細胞受體。被動靶向根據腫瘤生物學特征，允許納米顆粒載體通過增強滲透性和EPR效應積聚。這些納米粒子往往是根據某種蛋白或受體的高表達來設計的，而腫瘤轉移是個復雜的過程，其蛋白表達千差萬別，單一蛋白的表達高低往往不能完全指正靶器官及轉移灶的歸巢，因而這些納米粒子尚不能表現出對轉移性腫瘤的歸巢而對轉移灶周圍的正常組織和器官無積聚的功能；其次，現有的納米制劑往往采用多種高分子材料，這些高分子材料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能與包載的藥物很好的契合，但其非生物來源，進入機體內的生物相容性及安全性也是限制現有的納米載藥系統進入臨床的重要因素。因此，迄今為止，尚不存在能夠完全針對那些已經擴散到遠處器官或淋巴結的轉移性癌癥的安全有效的遞藥系統，迫切需要尋找新型安全有效的抗轉移載藥系統的載體。

除了減少腫瘤細胞外泌體的分泌和釋放，阻斷外泌體的介導的促腫瘤轉移信號傳導之外，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人們發現外泌體以其獨特的結構和功能，能夠作為藥物載體形成特殊的載藥系統而發揮獨特的作用。外泌體是細胞分泌的具有雙層脂質膜結構的一種微小囊泡，外泌體由膜脂與膜蛋白構成的生物膜圍繞，其結構和成分均類似于細胞膜[50]。其中，膜脂成分中較細胞膜相比，富含膽固醇，神經酰胺，鞘磷脂及脂筏結構[51]。外泌體能夠將攜帶的多種蛋白質、mRNA、miRNA等傳遞給相應的細胞或組織，參與并維持許多正常的生理功能，如組織修復、免疫監視、和凝血等[52]。

近年來，將外泌體用于疾病治療逐漸成為外泌體應用研究的一大熱點。不斷有研究提出將外泌體作為藥物載體用于疾病治療的設想，作為一種天然的內源性的納米運輸載體，外泌體已經被開發運用于核酸類藥物及其他一些小分子藥物的靶向遞送。外泌體的脂質雙分子層結構決定了其可以作為載體，脂質雙分子間的疏水部分可以用來包載疏水性藥物，脂質雙分子層包圍的內部區域可以用來包載疏水的基因以及藥物。因此，外泌體既可以作為單獨的藥物或者基因的載體，又可以作為疏水性藥物或者基因與藥物共傳遞的載體。這一特性已逐漸應用于來源于中藥的天然小分子化合物中，例如，對于理化性質比較差，但是具有廣泛藥理活性的姜黃素，已有研究表明采用外泌體包載姜黃素后，通過Caco-2細胞模型實驗顯示，外泌體包載的姜黃素在持續苛刻消化過程仍然能夠保持較高的穩定性，且能穿過腸屏障，體現出更高的生物利用度傾向[53]。類似的研究諸如雷公藤紅素[54]、紫杉醇[55]等，通過利用外泌體的包載實現提高藥物理化性質的優化、抗腫瘤效果的提高以及毒性的降低。外泌體作為藥物傳遞載體呈現出多種優勢：首先，外泌體可以來源于病人自身的細胞，因此在藥物傳遞過程中減少了免疫原性；其次，外泌體作為一種膜結構載體，具有與脂質體類似的結構，具有極強的生物相容性，外泌體表面存在的一些蛋白也有利于細胞的吞噬。例如，外泌體表面的CD9分子有利于實現膜融合，從而將其負載的藥物直接運送到受體細胞中，避免了細胞吞噬-溶酶體途徑帶來的藥物降解及細胞毒性等問題，表現出更高的遞送效率[56]；再者，外泌體的直徑在40-130nm之間，因此可以很好地利用增強滲透滯留（EPR）效應；最后，不同來源的外泌體因其供體細胞的差異性而呈現出不同的特性。

幾乎所有的活細胞都能產生外泌體，選擇最優的供體細胞類型十分必要。迄今為止，已有多種類型的細胞被作為外泌體的供體細胞，如未成熟的樹突狀細胞因其特殊的膜表面蛋白組成使其具有抗炎特性[57]，但是由于未成熟的樹突細胞產生的外泌體量不能滿足需要，資源受到局限。又如骨髓間充質干細胞（Mesenchymal stem cell，MSC）能產生大量外泌體[58]，在一些研究中被用作外泌體的供體細胞，然而由于MSC本身難以獲取，分離培養基鑒定的繁瑣，也限制了其作為藥物載體的進一步開發。已有研究表明，腫瘤細胞來源外泌體的產生和釋放相比較于正常的細胞顯著升高，并帶有宿主細胞獨特的性質，被越來越多的用于靶向載藥系統的研究，實現對小分子化合物的包載和運輸。如有研究獲取前列腺癌細胞PC-3和LNCaP的外泌體和胞外囊泡包載經典抗癌藥物紫杉醇能提高其抗腫瘤的療效，將多柔吡星（Doxorubicin，DOX）負載到外泌體上，與同劑量游離的藥物相比，能夠顯著抑制腫瘤的生長，且其抑制作用較傳統的多柔吡星脂質體更強[59]。盡管目前專門針對腫瘤轉移的外泌體藥物載體研究非常少，但已有研究發現，采用外泌體包載siRNA，shKrasG12D，能夠在抑制胰腺癌增殖的同時，抑制胰腺癌的肺轉移[60]。這些研究讓外泌體成為抗腫瘤轉移藥物載體有了更扎實的理論依據。

外泌體作為藥物載體在自然條件下于細胞水平是可進行工程改造的，例如為了使得外泌體作為藥物載體能夠更加精準的到達靶器官，被靶細胞攝取，發揮更好的抗腫瘤轉移潛力，已有多項研究和手段對外泌體進行功能性的修飾。例如，Nakase和Futaki[61]課題組使用靜電相互作用將陽離子脂質結合到外泌體的膜表面，因此這種帶有強陽離子電荷的外泌體載體則更容易與受體細胞結合并被其攝取。又如，利用分子生物學手段使供體細胞高表達EGFR配體小肽GE11，進一步分離得到帶有GE11的外泌體，這種外泌體對于腫瘤部位則具有更強的靶向性[62]。

雖然，外泌體可以作為基因與藥物的載體，但是仍舊存在一些問題限制其應用。首先，外泌體的分離提純比較困難，傳統的離心與超速離心相結合的辦法既費時又費力，尤其是利用蔗糖密度進行提純比較難以實現。利用抗體的方法進行分離，雖然得到的外泌體相對純凈，但是抗體在進入動物體內時容易引起免疫反應，從而限制了此方法的應用。其次，體外來源外泌體可能存在危險性。雖然外泌體已經正式可以作為基因與藥物載體，但是目前已知的研究文獻中都是從樹突細胞或者腫瘤細胞培養液中提取外泌體作為載體，細胞培養往往要經歷幾代甚至幾十代的培養，培養過程中細胞可能產生于生物體內細胞不同的生理變化，從而使外泌體進入體內后表現出與體內外泌體不同的特性。盡管如此，有研究給特定的腫瘤細胞來源的外泌體作為藥物載體走向臨床增添了信心，該項研究制備裝載順鉑的A549來源的含藥微泡，將這種載藥細胞外囊泡輸入3名晚期肺癌病人體內，經過7天的治療，能夠有效降低惡性積液中腫瘤細胞的數目，惡性積液的顏色和濁度等指標得到改善，呈現出逆轉耐藥的抗癌效果[63-64]。因此，特定腫瘤細胞來源的外泌體作為藥物載體以其獨特的優勢仍具有走向臨床的巨大前景。

3 結語與展望

綜上，外泌體作為胞間通訊的重要工具在細胞間進行物質轉運和信息交換的功能已得到廣泛的認知，在過去5年里，對外泌體的研究已經取得了卓越的進展。而在腫瘤的發生發展過程中，尤其是復雜多環節缺乏有效治療手段的轉移過程中，外泌體都能從多個方面參與了腫瘤轉移的形成，此外，因外泌體獨特的膜結構和載體特性，使外泌體成為治療腫瘤轉移潛在工具，因此，靶向外泌體是治療腫瘤轉移的發展方向和研究熱點。盡管如此，仍然有很多問題阻礙了靶向外泌體治療腫瘤轉移的迅速發展和臨床轉化。例如，迄今為止尚未發現外泌體的生成、釋放和內化過程在生理和病理條件下的區別，單純的抑制外泌體的生成勢必對機體正常生理功能造成損傷。作為藥物載體，外泌體的靶向性仍然飽受爭議，還有其應用于臨床之前還存在諸多挑戰，包括外泌體的富集、純化及對藥物的包載效率及安全性等等，還需要研究者通過大量的臨床前實驗研究進一步規范化和提升。另外，鑒于外泌體的種種優勢和特質，整合中藥在抗腫瘤轉移方面的有效性，并將兩者有機結合，將可為中藥抗腫瘤藥物的研發以及中藥納米載藥系統在抗腫瘤轉移應用提供新的研究策略和方案，但此類研究工作必將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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