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平
青瓦臺的風水
A某年去韓國,下飛機就堵在了路上,全韓教師為了什么事上街——韓國人喜歡上街是出了名的,當年就是上街把使韓國經濟騰飛進了四小龍的樸槿惠的爹給轟了下來。
當初,樸槿惠口碑多好啊!謙恭、溫順。一會兒媽讓人打死了,一會兒爹和幕僚拌著拌著嘴就給殺了。韓國人性子的剛烈真不是蓋的。這個自小就沒在爹媽的懷里撒過嬌、使過性子、低眉順眼的女人,沒有丈夫沒有孩子沒有爹娘,只好嫁給了國家。
可是,人吃五谷,怎么能沒有七情六欲。
忽然間,雪崩般的完蛋了。據說是被給了她溫暖與安全感的人給操控了。聽說她和姐姐的關系也搞砸了。
一個人的情感是要有出口的。
真正成了一個寡人。
這事兒來得太突然,甚至有些詭異。這么一個人,成了這么一回事兒。看到她在國會上道歉,低著頭,縮著肩,哈著腰,用兩個消瘦的手指輕輕捏著一張紙的樣子,心中一陣不忍。
太反常的人和事兒,人們就特愿相信怪力亂神,比如,青瓦臺的風水。
B話說我們那天就讓游行的老師給堵在了青瓦臺前面的馬路上。
青瓦臺的對面是景福宮,喜歡韓劇的MM對這個地兒不陌生,早年間大長今就在這不大的宮里做飯。
那景福宮雜家不曾進去,看那門,就沒法和故宮比呀。去過的人都撇嘴,說太小了。
景福宮與青瓦臺、北岳山在一條中軸線上。現在樸總統出事兒了,有人說青瓦臺的風水壞了,還有人說本來就是壞的。
我們那天在車上閑得東張西望,翻譯趕緊介紹青瓦臺和景福宮,說到了這么一件事兒,當年日本統治時,在北岳山上釘滿了大釘子,為毛錢呢?為了破韓國的龍脈,也就是風水。
小日本壞是沒得說的,據說把整個朝鮮半島的主要山脈都釘了,有上萬個,想讓人家永世不得翻身。所以安倍去珍珠港為美國的二戰陣亡將士獻花是沒有用的,他應該為祖上贖罪,赤著腳把朝鮮半島上的釘子都給拔了。
說是釘子,實際是八米長的鐵柱。韓國人一直在奮力地拔,翻譯說到現在還沒拔完。
說到這兒又想起一件事來。
早年間去臺灣的陽明山,從前叫草山,老蔣跑到了臺灣,喜歡這兒的風水,建了行宮,怕人說“落草為寇”,改為陽明山。他喜歡王陽明的心學。
草山的奇特之處在于滿山是草,風來,半個山是一種綠色,風去,半個山又是另一種綠,全是草的陽面和陰面。這種草學名叫“五節芒”。
我們去的時候是秋天,還差兩天就中秋節了,草依然是綠的。一群患自閉癥的孩子整齊地排著隊從大巴車上下來,上山去清除外來物種,他們用干凈的童聲宣誓。志愿者領著兩只秋田犬帶領著他們。
志愿者指著遍山的芒草告訴我們,日本統治臺灣許多年,臨走放了許多毒蛇在山上的草里,“劇毒耶!”我們問后來呢?說捕蛇者上山捉呀。拍了拍手又說,“捉得差不多了,還有。”問蛇是哪來的呢?日本人用來做試驗的。
不多的杜鵑花開著,石板路十分干凈,竹子夾道,通往山上。想到深草中的毒蛇,我們放棄了爬山的打算,陰毒的日本人啊!
據說陽明山也是好風水,無奈老蔣大勢已去。
從前看紀錄片,解放軍占領南京總統府,一個戰士跑到樓頂拔下青天白日旗,擲于地上,男中音畫外音是:蔣介石大勢已去。
這話是不錯的,大勢已去!甭管多好的風水。
京城有親戚說,有一天老了,要埋在十三陵。問為啥?白了我一眼:帝王之氣啊!那兒——多好的風水,明清的皇族都住在那兒啦。
我啥也沒說,不好掃他的興,啥事就怕再往深里想想,一樣的風水,明朝怎么就亡了呢?怎么就換了清朝呢?八旗子第敗了家,葉赫那拉們失了民心,再想一想,清朝怎么也亡了呢?蓋因:大勢已去。
樸總統亦是。這兩年韓國經濟不景氣,那邊的朝鮮不停說要扔炸子,要打過去解放漢城。民怨沸騰,她又拿不出個辦法,人心失去了,此乃勢也。
又有人說白宮的風水,說到狂人特朗普拿了總統,說到希拉里·克林頓又敗了北。為毛錢呢?美國這幾年從反恐到國內種種問題,民怨洶洶,大家一想到民主黨終于到點了,可算是換個人了,又上來個民主黨的老婆,拉倒吧!不和你玩了,換個人吧。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特朗普撿了個漏兒。
這說明,按常理出牌的民主黨的勢沒了。
有一句老話說:風水輪流轉,今年到誰家。說的就是:啥風水也不是固定不變的。人們常常爭論不休的一個問題是:到底是境由心生呢,還是心隨境轉呢?宿命論一定說心隨境轉,“我沒辦法呀!”人是無力的呀。而積極的生活態度則說境隨心轉,有一句話說:吉人處惡地,惡地變吉;惡人處吉地,吉地變惡,一切在人,置之死地亦可以后生。
所以,沒有人是真正無辜的。樸總統坐在青瓦臺,成亦在青瓦臺,敗亦在青瓦臺,皆因民情洶涌,而她又拿不出主張。關青瓦臺甚事兒。
跨年夜
A有幾年同學會搞得聲勢浩大,還沒八項規定那會兒,我知道我們上年級的同學一起去了海南,由做了老板的同學買的單。
從前有一句話叫:“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那是鄉土社會,祖祖輩輩依著棵古槐,靠著眼老井,子女有做了官發了財的,必定隆重地還鄉,光宗耀祖,長的是父母的威風。尤其是小門小戶,貧寒之家,常常遭人白眼,這下好了,終于有了依傍,可以長出口惡氣。
現在的人,富貴了也未必還鄉。在城里買個大房子,把父母接出來,拜拜了老家。三觀變了,誰還在乎從小和泥巴玩大的狗蛋他們說什么。在北京回龍觀、通州這些新移民集中的地方買個菜,會聽到天南地北的口音,無論從什么地方出來的,都不愁聽不到鄉音,大半還是些中老年人。或者來給子女帶孩子,或者把老家的老屋賣了,拔了根到了城里。
城市也變得包容了。
所以如今富貴了還真未必還鄉,但是需要參加一兩個同學會,可以把老句子改一改:“富貴不入會,如錦衣夜行。”
B我們學校七七、七八、七九級的同學歲末搞了次“跨年夜聚會”,據稱是母校首次跨系、跨年級的大Party。先是在微信群里發通知,大家接龍,參加的可以寫上自己的名字,再轉發,熱鬧得很。我家里有些事要辦去不成,有一點點心向往之,每天晚上閑下來都去看看又有誰報名了。
七七、七八級的多,七九級的少,特別積極的是已經退了休的,芳齡七十多,懷著一顆少年心。看他們在微信直播的晚會,真的有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感覺啊!
是該發發了。不發就來不及了。
我沒有看到幾個上學時就特喜歡文藝特活躍的,大半是從前特老實、本分的人。現在看來,其實心里一定也不老實啊!
也有從前在迎新會上吹笙的同學,現在唱歌劇去了,不僅自己唱,還組織大家唱,還去維也納唱,這樣的人倒是不忘初心。
辦一場同學會是很累人的一件事,必須有幾個振臂一呼的家伙,我們系七七級的陶美人,她的名字就有這樣的魅力,但凡陶美人出面的活動,是永遠不乏追隨者的,這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兒,能把大家攏到一塊兒,都玩“嗨”了,還不招惹別人,不讓自己的幸福傷了別人,一般的人殊難做到。陶美人行!
不僅僅是我們系啊!是跨系的大Party呀。還有幾位男生,一個是“二哥”,一個是“老賈”。
先是說一塊兒守歲,聽新年鐘聲,聽起來很浪漫是不是,我看了直在心里感嘆。沒想到迅速給否決了。平均年齡六十多的人了,還有七十多的,都是做爺爺奶奶的了,熬不下去啊!有的九點就上床了,睡得著睡不著都躺下了。
一看拉的歌單就樂了,《外婆的澎湖灣》《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年輕的朋友來相會》,就是我們的八十年代啊。
我記得剛有了“七八九”微信群的時候,有八零級的學弟加進來,立馬讓人踢出去了,“去去去,沒人跟小孩兒玩。”八零級的也年過半百了好不好?七七、七八的說:“有代溝。”
是的,后來的高考生怎么能懂得知青點的生活,關于上山下鄉,他們知道什么?陶美人組織同學去了一趟她下鄉的地兒歷城唐王,看了已經退了的老支書、老村長,還有老房東家的姑娘。唐王鎮多近啊,離濟南一小時車程吧,去看的人和被看的人,都激動得不行。陶美人發了一組照片,老支書看起來挺高興,最高興的是房東家原來的大姑娘,現在的大娘。
常聽說退了休的人去看當初不能安放他們青春的地方。當初他們從鄉下、從兵團出發,去了心心念念的大學,現在,還能記得那顆初心么?
在大學,那里是最適宜安放青春的地方了吧。
一個人要走多少路,走過多少橋,爬過多少山,才會想去看一看青春留下的痕跡呢,那些見證他們風華正茂的地方。
2016年12月31日下午,他們來到小樹林,不可能不去呀,樹已經那么高了,無論長直了還是長歪了的樹們,誰還沒聽到幾個他們從前的故事呢?
看一看同學會的名單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這幾年在職的干部幾乎不去了,因為 呵呵!從商的還是要去的,最多的是從事專業技術工作,尤其是與外界打交道不太多的人。當然只要是退了就百無禁忌了。
那些生活極不如意的同學,已經消聲匿跡了。連他們的名字都成了禁忌。
你提起他們的名字,你自己立馬就變成了空氣,沒人再想理你。為毛線呢?因為他們的不幸而愧疚,因為自己是一個看客,還是因為他們不吉利?人們呀,活到七八十歲,也沒有一顆平常心,只有分別心。
太紅的人也不能提呀。好吧,我丑我先睡。
最有喜感的是,這次大Party每個人都走了紅毯,兩旁是用手機拍照的同學,那一片閃光燈也是很有氣場的。
當然有鮮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