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嘉麗的魔舞裙

文/積木

保嘉麗的魔舞裙

文/積木

1

保嘉麗喜歡跳舞，這是左鄰右舍都知道的事。

一聽到三樓傳來悠揚的音樂聲，一樓的趙奶奶就會說：“麗麗又在跳舞嘍！”

趙奶奶眼睛不好，耳朵可靈得很。她平時最怕吵，可是聽到三樓飄來的音樂聲，總是情不自禁地跟著扭起屁股。保嘉麗也很照顧趙奶奶，會幫著奶奶倒垃圾、拿牛奶。

趙奶奶跟嘉麗說，她年輕的時候也愛跳舞，上臺跳，下臺跳，學校跳，家里跳，結果跳進了歌舞團。可惜她的舞蹈生涯很短，她參加了一個全國性的舞蹈比賽，輪到她跳舞的時候，舞臺一下子倒塌了，她摔了下去，當場就摔壞了眼睛和腿骨。

從那以后，她再也跳不了舞，雖然能繼續走路，視力卻很不好。趙奶奶在家里就整天唉聲嘆氣，又哭又鬧，連家人都開始討厭她，日漸疏遠她。年紀大了以后，她的子女都不想跟這個怪老太太住在一起，就請了個保姆照顧趙奶奶。

保姆悄悄對鄰居們說，趙奶奶有個怪脾氣，每次都會偷偷在房里放音樂，一放就是老半天，關著門，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保姆就偷偷搬條凳子站到門上面的窗戶瞧——這一瞧，差點嚇出病來。房里面，趙奶奶踮著個腳尖，閉著眼在那兒像個陀螺似地轉，那身段、那體態，哪像個六十出頭的老太太，倒像個大姑娘。

“對了，老太太身上還穿了條裙子，旋轉起來，那裙子像盛開的牡丹花一樣，紫色的，一層層，看起來眼花繚亂。”保姆的口吻聽起來神神秘秘的，聽的人都把眼睛瞪圓了。

保嘉麗家的保姆回來一講，保嘉麗的爸爸就笑了：“這保姆肯定是說了謊話，明明說老太太是閉著眼跳舞，還說旋轉得像朵花——老太太腿腳不便，眼睛又不好，怎么可能？”

“可她的保姆就是這么說的，不像是騙我，我們是老鄉！”保嘉麗家的保姆有點委屈。

2

說者無意，聽者卻動了心。

保嘉麗剛巧參加了學校里一個舞蹈隊，平時放學都在學校練一會兒舞，周末就在家里的客廳練。她聽說趙奶奶家的保姆要請假回老家幾天，便多留了個心眼。別看保嘉麗才上小學四年級，但那個機靈勁，誰見了都喜歡。趙奶奶見誰都不喜歡，就喜歡保嘉麗。

保嘉麗一來，趙奶奶就麗麗長麗麗短的，說個不停。

“奶奶，聽說你有一條跳舞裙，能讓我看看嗎？”

趙奶奶一聽，立即收起了笑臉，但只是幾秒鐘的事情，一會兒，趙奶奶就讓保嘉麗扶著她的手，走到臥室里面。她從床底下的盒子里翻出了那條紫色的紗裙。紗裙上還縫著晶光發亮的銀色絲線，組成了八朵漂亮的星形花。

“這可是奶奶年輕時候穿的舞裙，是一位比賽時碰到的評委送給我的。穿上它，跳舞時就會置身于另一個時空。”

“啊，這么神奇？是不是穿上它以后會跳得特別好？”保嘉麗的好奇心一下子提起來。

趙奶奶撫著裙子，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哀傷。“是啊，我受傷那天，就是因為穿著它……”保嘉麗也用手指輕輕地觸了一下裙子，她打了個寒戰，感覺那裙子里有什么東西鉆進了指縫，一陣酥麻。接著她眼前跳起來兩只粉紅色的兔子，一落地，青草“嘩”地把木地板全蓋滿了……不過，那只是一剎那的感覺。

“奶奶，這條裙子能不能借我穿兩天？過幾天學校就要舞蹈比賽。”

“我可以把它送給你！”

想不到趙奶奶這么大方，這讓保嘉麗有些難為情，連忙拿了家里一箱桔子送給奶奶。

3

穿上這條神奇的舞裙后，保嘉麗的舞技果然長進不少。每天雖然留在學校跳舞的時間已經很長了，回了家她仍然有精力跳舞，甚至不開音樂，她都能一邊哼著曲兒一邊跳。這種精力異常旺盛的一面，讓她父母頗為擔心。

“麗麗，你停停，喝點水。”爸爸說。

“我不渴！”

“麗麗，你歇歇，吃點蛋糕。”媽媽說。

“我不餓！”

裙子顏色有些陳舊，但穿在身上輕飄飄的，像整個人插在一朵云里面。因為有點大，媽媽還特意幫保嘉麗改小了一些，穿上去很合身。保嘉麗平時就把它穿在校舞蹈隊的裙子里面，大家都看不到。她們紛紛稱贊保嘉麗跳舞有進步。

比賽那天，保嘉麗和隊員們一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坐著大巴車出發去演播廳。她們表演的舞蹈是民族舞，展現蒙古族自由奔放的一面，這就需要把手腕、腰肢、肩膀、胯部的力量充分運用出來。保嘉麗是整個舞蹈的核心，她要輕盈地翻騰出幾個懸空的跟斗，還要時不時地和群舞隊員保持配合。

保嘉麗在俯身做出大雁姿態時，突然看到有大雁從眼前飛過，她控制著身體平衡，不被翅膀劃過的氣流給帶走。舞臺上明明沒有煙霧，可她卻看到云霧繚繞。她的身姿既輕柔，又充滿了力量，配合著音樂的節奏表演得淋漓盡致……

舞蹈大受好評，臺下掌聲如雷。宣布成績時，她們的舞蹈節目獲得了金獎。保嘉麗被老師和同學們包圍了起來，可是拍合照的時候，保嘉麗突然暈倒了。

4

她看到整個舞臺的燈光全都暗了下來，只剩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蘆葦開始瘋長出來，蓋過了她的身子。一團紫色的霧氣冒出來，她感到身子一輕，浮了起來。

保嘉麗只覺得渾身乏力，手腳都動不了，可是視線卻很清晰。她看到自己浮到半空，身子底下是一大片蘆葦地，在影影綽綽的泥淖里，探出了一只只大雁的脖子。它們“嗚嗚”地呻吟著，好似陷入其中，不能動彈，在呼喚保嘉麗救救它們。

突然，保嘉麗看到整個舞臺都亮了起來。她那條紫色的舞裙竟然穿在了表演服裝的外面，她不停地旋轉，旋轉，旋轉，臺下觀眾掌聲連綿不絕。她想停下來，可是身子不由自主，根本沒有辦法控制……

“啊！”保嘉麗尖叫起來，她一睜眼，看到爸爸媽媽和老師同學都圍在身邊。

“我怎么了？”

“麗麗，你總算醒了，”媽媽哭了起來，“你都昏睡了一個小時了，急死我們了。”

“我看到那群大雁了，它們叫我去救救它們。”保嘉麗有氣無力地說道。

“孩子是累著了，幸好比賽結束了，趕快帶她回去休息吧。”舞蹈老師說。

保嘉麗第二天沒去上學，她偷偷溜去了趙奶奶家。

趙奶奶對保嘉麗暈倒一事并不知曉，還親切地問她：“舞蹈比賽舉辦了嗎？準備得怎么樣？”

“趙奶奶，我們舞蹈拿了金獎。”保嘉麗的聲音很輕。

“怎么了？拿了金獎還不開心，這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給奶奶講講，你跳的那叫啥舞？”

“大雁舞。”保嘉麗于是把自己暈倒的事也一并講給了趙奶奶聽，還說自己夢到沼澤地、蘆葦叢，以及那些哀號的大雁們。誰知趙奶奶“啊”了一聲，說：“我都忘了這事，麗麗，那條裙子上被施了魔咒，跳舞的人雖然在現實世界中會把舞蹈跳得很好，但同時，她的心智會陷入一場噩夢之中。那個夢里有一群垂死的大雁，等待著跳舞的人去解救它們。”

5

“如果不去救它們會怎么樣？”保嘉麗有點害怕。

“只要繼續使用舞裙，她也會變成一只大雁，而且會陷入泥淖之中。”趙奶奶說，“要不你把裙子還給我吧，我都很久沒用它，差點忘了這回事。你看看，當初我的腿，大概就是因為這個魔咒而……”

“趙奶奶，我想讓你告訴我該怎么去救那群大雁，我覺得它們好像是人，被困在魔咒里了。”保嘉麗說道。

“是啊，那都是魔裙在旋轉時散發出的魔力，把所有嫉妒它和它所憎恨的人都變成了大雁困在幻象里面，使那些人都無力逃脫。”不知怎的，保嘉麗發現趙奶奶在講這些話時，眼睛里閃過一絲猙獰，她突然想起了那位多嘴的保姆。

“只要撫摸那八朵小花，點亮它們……”趙奶奶說，“就能救他們。”

“啊，我懂了，奶奶，你先別急著要回去，我先去救他們。”說著，保嘉麗就打開門跑了。

去學校時，她才得知舞蹈隊的隊員們多數沒來上課。

下課后，保嘉麗一個人來到練舞房。她穿上那條舞裙，在舞蹈過程中，她開始陷入那個噩夢般的幻象里。她的身體漂浮在半空，可以看到蘆葦叢中那些伸著脖子哀號的大雁，它們都有著同樣驚恐的表情，看著像是大雁的臉，仔細一瞧，全是人臉，有趙奶奶家保姆的臉、舞蹈隊隊友們的臉、鄰居張阿姨女兒的臉，竟然還有一位是學校老師的臉……

保嘉麗輕撫著那條紫色的舞裙，那八朵星形的銀色的花突然從裙子里鉆了出來，飛到沼澤上空，散放出極亮的光芒來。那些光把蘆葦都點亮了——原來那不是蘆葦，而是尖刀，一把把長的短的，插在沼澤上面，大雁們只要稍作掙扎，都會被割得遍體鱗傷。

而此時，尖刀被光一照，統統像冰塊一般消融了，融化的冰水一沾到大雁身上，那些大雁就變成了人。裙子的魔咒解除了，人們的嫉妒和誤解也消除了。他們圍住了保嘉麗，個個開心極了。

“保嘉麗，謝謝你救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