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的春節(jié)小長假

姚文冬

古代春節(jié)有七天長假嗎？

據(jù)《清史稿·禮志》記載，正月初一早晨天剛亮，文武百官就齊聚太和殿，給皇帝拜年。這一天，也意味著皇帝的長假結束了。清朝的皇帝，在臘月二十六“封筆”“封璽”，不再辦公，在正月初一的大典上重新“開筆”“開璽”。就是說，皇帝過年只休息五天。

按現(xiàn)代的長假習慣，春節(jié)長假從除夕到初六，長達七天。我考證曾國藩日記，發(fā)現(xiàn)他作為朝廷官員，除了初一給皇帝拜年，其余日子也不上朝，并能從中看出他七天長假的生活點滴。

道光十九年，也就是他參加工作的第二年，初一，曾國藩哪兒也沒去，而是待在家里，日記中就一句話：“家居。季洪弟受風寒。夜寫散館卷一開半。”之后幾天，拜祖墓，偶有親戚、朋友來，初四那天夜里，與朋友談話到天明。

道光二十一年春節(jié)長假，曾國藩忙著拜年、交際。初一清晨，他和其他大臣一起，去給皇帝拜年。日記記載：“黎明，隨班朝賀，在太和殿下行禮。”這與《清史稿》的記載非常吻合。“辰刻禮畢，回家設香案，祭祀天地祖宗，為父親慶賀”，接下來，“去到各老師處拜年，申刻才回”。先國后家，先君后父、再師，禮數(shù)周全。初二，將東城、西城走遍，掌燈之后才回家；初三、初四，繼續(xù)出外拜年。拜年的對象多是老師、湖廣同鄉(xiāng)。這一年，真是一個迎來送往、忙忙碌碌的小長假。

隔一年，道光二十三年的春節(jié)長假，曾大人很生氣。正月初一日記：“靜坐半時，心有忿念。”

這只是一個開端。

初二早起，曾國藩因為算去年花了多少銀子，為浪費了一早晨的時光而惋惜。初三，憤怒加重：“飯后，語及小故，予大發(fā)忿不可遏。”在場的朋友理喻他，他猶復“肆口謾罵”。事后，曾國藩后悔了。初四的日記，不僅寫了日期，還注釋了標題，標題是：“為下人不得力，屢動氣，忿又往。”都說大人不記小人過，他卻因何與下人動氣呢？過年遠離憤怒，連百姓都通曉，可是曾大人乃一代圣賢，卻沒能做到。

道光二十五年的春節(jié)長假，曾國藩是在病中度過的。春節(jié)這天，日記記載：“黎明后起，因眼痛，故不得入內朝賀，亦不敢早起。”可笑的是，初六這天，因下人做了糊涂事（又是跟下人），曾國藩又生氣了。不過，這次連自己都覺得可笑了：“自笑七情之易動也。”

據(jù)記載，曾國藩多年來視力微弱，常患眩暈之癥，看字如隔霧，到同治九年右目全盲，左目有微光。據(jù)醫(yī)生講，曾國藩致病之源在于“焦勞過度”，眼疾是由肝病引起的，后來遂成不治之疾，同治十一年死于兩江總督官署，才六十一歲。道光二十五年春節(jié)這幾日鬧眼疾，當時他才不過三十五歲。那年的春節(jié)，他過得一定不舒服。

這么看來，我倒是很羨慕曾國藩剛參加“工作”那年，也就是道光十九年的春節(jié)，待在家里讀書，陪患病的弟弟，與朋友聊天，多么悠閑、優(yōu)雅，且有溫情。

之后，不是為世俗之禮忙碌奔波，就是動怒、被病痛折磨，在過年這么喜慶的日子里，都不算是好事吧。

（劉振摘自《大公報》2017年2月3日 圖/羅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