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狗狗小毛

唐堅揚

[1]

狗狗小毛是獨生子，不滿半歲，卻肥成一團毛絨絨的肉球。它活潑可愛，卻也任性頑皮。

我放暑假回家的第一天，它學它的大狗媽媽那樣吠了我一嗓子，我看到它胖嘟嘟的樣子，忍不住發笑。

它一轉身看見母雞進了屋，就忘了吠我，轉而追著趕著逗咬母雞。母雞像個假正經的家長，試圖擺出一副“老娘沒閑工夫跟你鬧，快滾一邊去”的威嚴樣子，豈料狗狗小毛初生牛犢不怕虎，非但聽不進去，反而越玩越帶勁兒，一口尾羽、一口翅膀、一口后背地逗弄撕咬著，直把母雞逼得躲進茶幾下。

小毛真像個熊孩子，讓雞頭皮發麻，讓人捧腹大笑。

[2]

我的侄子文文剛幼兒園畢業，眼睛大大的，黑白分明，透著聰慧。臉蛋粉嘟嘟的能捏出水來，人見人親。他把他的軍棋抱出來說：“姑姑和我下棋！”話音未落，棋子從懷里掉了幾枚到地上，他趕緊蹲下撿。這一蹲，身體傾斜了，地上的還沒撿起，懷里的卻越掉越多。等文文終于把棋子撿起來，并擺好所有棋子后，才發現少了一顆。掃一眼地下卻沒有。我很肯定他剛打開盒子的時候棋子是齊的，于是趕緊找。把不可能掉棋子的地方也找了一遍，沒有，這就邪門了。我隨口說：“怕是狗叼走了！”文文轉身找狗——果然！棋子就在小毛嘴里，正咬得歡騰呢！

第二天，媽媽說：“你們快看看小毛，叼了誰的內褲在咬！”侄女蘭蘭便追著小毛去搶。哈哈，幸好不是我的。

可惜我高興得太早了，下午小毛就叼出我的鞋子，興致盎然地啃著鞋頭！見我發現了，還欣喜若狂地來向我邀功！我是不是該賞它一枚“破壞大王”勛章？

[3]

文文蹲在門口看小毛吃奶，回頭沖我嫣然一笑，說：“姑姑，小毛這么大了還吃奶！它不知羞！”可是下午小毛不吃奶，文文卻把它抱到大狗那兒，硬按著它的頭要它吃奶。小毛第一次覺得遇到死變態了。

小毛深知自己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狗媽媽有的是時間陪它。于是它有事沒事就去抓咬狗媽媽，狗媽媽也童心大作，陪它互抓互咬，大小狗一起鬧騰，周圍彌漫著幸福和快樂的塵土。我饒有興趣地觀賞這狗類的“華山論劍”，覺得妙不可言！

我用白飯給狗狗喂食，狗媽媽讓小毛先吃，自己眼巴巴地看著，等小毛吃飽了才去吃。我由衷地對文文說：“你看大狗多么疼小狗。狗也有母愛，所以狗是了不起的！”

但很快，我就打自己臉了：晚上吃剩的肉湯，我混在白飯里倒給狗吃，誰知道狗媽媽卻搶在前頭，自己大口大口吃！當小毛靠近時，狗媽媽發出嗚嗚嗚的警告聲，小毛不管，冒死爭搶，狗媽媽竟動了真格咬它！

于是小毛只能可憐巴巴地蹲在旁邊，眼睜睜看著狗媽媽吃，等狗媽媽終于走開，才湊到食盆去。只是它舔來舔去才發現狗媽媽吃得一干二凈，一粒米飯也沒給它留下。它絕望了，不知道狗和狗之間的信任到哪兒去了，不知道說好的母愛到哪兒去了。

小毛思考了一會兒人生（狗生），又高興了起來。狗媽媽不愛它，它還有小主人文文和蘭蘭啊！于是它賣了一臉好萌蹭到小主人那兒去。于是它被那同樣活潑可愛也同樣任性頑皮的小主人文文抱了起來——不對，是提了兩個爪子凌空吊了起來，吊到半空蕩秋千一樣，小毛嚇得屁滾尿流，汪汪亂叫。小主人文文嚇得把手掌一松，它就做了自由落體運動，摔得塵土四揚。

小毛心想，蘭蘭是溫柔善良的小主人，它就奔蘭蘭而去。焉知小學五年級的蘭蘭玩小狗的歷史悠久，經驗豐富，對如何玩小狗略有研究和心得。蘭蘭把奶奶的褲帶偷了來，用大剪刀剪斷，專門等著把它五花大綁來取樂！

小毛悲哀地發現，家里不是來了兩個小玩伴，而是來了兩個小魔頭、死變態。

相比之下，只有我，雖然不親近它，但是也不折磨它。它似乎明白了我的善良，轉而極力討好我。我每天早上一起床，它就在我腳邊蹭、舔、咬，還試圖把前爪趴到我身上來，把我逼得跳到矮沙發上不敢下地。我被它的舌頭舔到，被它的小尖牙碰到，只有罵娘的份兒。但是罵歸罵，我不會打它。

[4]

小毛跟著主人們去摘花生，到了地里，它自己玩兒。要不就是把地刨個坑，要不就是把摘好的花生從筐里扒出來，撒了一地。它還自顧自可愛著，不知道小主人文文和蘭蘭脫了鞋子，正拿著繩子鏟子向它悄悄走來。五秒鐘后，把它攆得滿世界狂跑。它依然習慣不了小主人文文動不動就把它攔腰抱起、懸到半空吊臘肉一樣吊它。

玩累了，小毛就鉆到我的凳子底下，挨著我的腳背睡覺。我摘完一堆花生挪到另一堆時，它也一定要跟著挪。這個時候，它的乖巧惹得我的疼愛泛濫。多年不碰狗的我也忍不住摸摸它的頭，它乖巧地閉著眼睛，很享受的樣子。

小毛的“死變態”小主人非不讓它安心睡覺，吵醒它、追趕它，給它的脖子套上一個失去松緊的粉色發圈，又把奶奶的大衣上的紐扣系上繩子掛到它脖子上，告訴我說，“小姑姑，小毛有狗牌了！”還不夠，后腿又拴了一圈繩子，美其名曰“給狗狗做標記”。

小毛對腳上的細繩子并不敏感，卻對脖子上的粉色發圈深惡痛絕，各種扒拉，試圖把它弄下來。結果都做了無用功，干脆自認倒霉，無可奈何地接受了。

[5]

鄰居們來了，看見小毛都要驚嘆一句：“哇，這小狗好肥！”

爸爸也為小毛的肥胖表了態：“這只小狗這么胖，我們養著，給多少錢也不賣。”

媽媽卻天天哭笑不得地追著小毛罵：“老虎背！”也就是說，像你這樣的就該被老虎背去吃掉。

至于是怎樣的，那真是數不盡的滔天罪行。比如說賣萌過頭咬疼了人，比如說家里的洗碗布拿出一塊就少一塊，比如說雞槽里的雞食被舔得一干二凈，比如說某只雞被它攆得滿世界跑，比如說要下雨了，人正慌里慌張地收曬在水泥地的花生，七手八腳掃成一堆一堆的小山丘時，小毛就來個越野賽跑，三堆花生的話，就是三點一線，四堆就是四點一線，對準了花生堆奔跑、跳躍、狗不停歇！被它風馳電掣的奔跑帶飛的花生撒得滿世界都是，我和媽媽差點氣背過去，它卻開足馬力來無影去無蹤，跑得耳朵都掉隊到身后了……

[6]

吃飯前擺出一道菜，貓不聽話想偷吃，被大人及時發現，當即大罵它，小毛和狗媽媽立刻就攆著貓跑，一瞬間響起千軍萬馬追敗兵的聲音……

吃完飯，我收拾碗筷，小毛就一趟一趟地跟進跟出，小眼神直勾勾的，仿佛在說，本寶寶好餓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