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女足 阿爾加夫之痛

陳清揚

位于葡萄牙南部的阿爾加夫風景優美，但中國女足再一次延續了近幾年在這兒并不美麗的心情。4場比賽，1平3負，在12支參賽球隊中位列第十，世界列強的沖擊面前，里約奧運后邀請賽拿冠軍的美麗泡沫被擊得粉碎。

“我們以一個不滿意的方式結束了這次賽事，我不喜歡失敗”，在今年最重要的賽事中一場未勝，主帥布魯諾顯然很不滿意。他在接受采訪時說：“我覺得隊員想著全運會比國家隊比賽更重要。”在阿爾加夫杯首戰輸給荷蘭后，布魯諾也曾在隊內總結中把失利的原因歸咎于此。

隊員們則普遍表示，大家都已拼盡全力，沒能取得一個好的結果，主要原因還是在自己。趙麗娜說：“在出國集訓一個多月的情況下，一個星期里踢了4場高強度的比賽，體能消耗很大。”作為守門員，她很心疼隊友。王霜也有些失落：“之前也想過比賽會很困難，但還是我們自己做得不夠好，沒能帶一場勝利回國。”

表象 一勝難求

中國女足在小組賽的對手荷蘭、瑞典和澳大利亞，世界排名分列第十二、第八和第六。布魯諾說，這是一個比奧運會還要殘酷的“死亡之組”。

首戰0比1不敵荷蘭，中國女足上來就被對手的快節奏打懵了。和此前1比4慘敗蒙彼利埃的友誼賽類似，中國隊的右路成了對方重點突破的走廊。如果不是立柱幫忙，以及趙麗娜的神勇發揮，中國女足的失球恐怕不只一個。除了因膝關節勞損一直沒有隨隊合練的隊長李冬娜，以及近期訓練比賽都不在狀態的譚茹殷，中國女足盡遣主力。但中國隊整場比賽被對手全面壓制，控球時間甚至不到40%。對手主帥維格曼評價說，荷蘭隊“掌控了比賽”。

就在不到兩年前，同樣是這批隊員，中國女足曾在世界杯上以27腳射門圍著荷蘭隊狂轟濫炸。因此，兩隊再戰的結果不僅讓守在電視機前的球迷失望，隊員們自己也很不滿意。唐佳麗曾在世界杯對陣荷蘭的比賽中一戰成名，在她看來，這場比賽中國女足一開始就沒有適應高強度的節奏，踢起來很累，“世界杯時，比賽的主動權在我們這邊。這一次，我們一直在跟著別人的節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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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隊長袖標的任桂辛表示，球員們都全力以赴拼了，“第一場比賽對每個隊都是比較困難的，可能并不是對手發揮得多強，而是因為我們自己發揮得不好，沒有打出自己的東西”。中國女足內部認為，這是一場“本應該拿下的比賽”。

次戰老對手瑞典，中國女足的首發陣型相同，中場與任桂辛搭檔的李影換成了張睿。這也是中國女足在2014年亞洲杯和亞運會上的組合。任桂辛說，兩人也算很了解了，配合沒有問題。

在鋒線上，王珊珊用首戰替補登場時的表現贏回了首發。在中國女足目前整體進攻不成體系的情況下，前場逼搶是球隊為數不多的進攻手段。王珊珊孜孜不倦逼迫對手丟球，自己跑出空檔和機會，依然是球隊不可或缺的一員。

采用高位逼搶戰術的中國女足獲得了遠多于瑞典隊的機會，王珊珊、王霜和唐佳麗先后有過破門良機，可惜都沒能轉化為進球。在防守端，首戰拼到腰傷的王焱成功凍結了對方的頭號射手謝林，趙容也屢次補位救險。

0比0與瑞典握手言和，布魯諾說，考慮到對手是奧運會亞軍和兩屆歐錦賽冠軍，他對隊員的表現感到滿意：“我們雖然沒有世界上最優秀的球員，但我們有最勇敢的球員。今天我們確實看到了鏗鏘玫瑰，這個名稱代表了一切。”布魯諾詩意的語言或許可以帶來些許心理上的安慰，卻不能解決中國女足實際存在的問題。

第三場，中國女足1比2遭澳大利亞逆轉，再一次在這項賽事中小組墊底。布魯諾說：“本來我們可以爭取小組第二的，但沒能把握住機會。澳大利亞隊身體方面有很大優勢，板凳深度也比我們更好。”但王霜看到的是中國女足和對手實力差距拉大：“這次跟澳大利亞打，明顯感覺澳大利亞比奧預賽時候更快了。進攻整體組織更加成熟，有侵略性。”繼荷蘭主帥之后，澳大利亞的主教練斯塔伊契奇也說，自己的球隊在和中國女足交手時“掌控了比賽的節奏”。

最后一場排名賽，中國女足1比2不敵冰島，布魯諾絲毫不掩飾對隊員的不滿，“本來以為我們能4個球戰勝對手，但是最后輸了一個球。這就像一只瓶子裝了半瓶水，要看你從哪個角度看事情。說我們創造了很多機會，該進球的機會沒進球”。

為中國女足攻入一球的王珊珊認為：“起碼有五六個機會是必進的，都沒有把握住，不是實力問題，是我們沒有發揮出水平。”

隱患 不進則退

沒有一個隊員認為第十名是目前這支中國女足真實實力的反映。吳海燕說：“應該可以更好吧。之前說希望能夠進前四，打出這樣的結果，我覺得問題還是出在我們自己身上。”

趙麗娜說，歐美球隊的身體素質和技戰術素養都高于中國女足，因此，她是抱著“學習的心態”參加阿爾加夫杯，“在我心里，中國隊就不是強隊，只屬于中上游。我們有自己的不足，寧愿跟強隊踢，在輸球中也能學到很多東西”。

王霜同樣表達了想多跟強隊踢高質量比賽的意愿。她和很多隊友都在接受采訪時，不只一次提到了中國女足在高強度的比賽中無法適應歐美強隊的節奏。相比于布魯諾把失利原因簡單歸結于“把握機會能力差”，隊員們的話語或許更能說明球隊的真實水平。

阿爾加夫杯賽曾被稱作小世界杯，不少球員也表示這是中國女足今年最重要的比賽，但畢竟只是一項邀請賽。與最終不理想的成績相比，中國女足此番參賽的鍛煉效果才是最令人擔憂的。

在本屆比賽中，中國女足丟的5個球，有3個是角球。對冰島隊賽前，中國女足還特意研究分析，認為對手的定位球很有威脅。但比賽中，球隊還是在上下半場剛開場時各丟了一個角球。吳海燕和王珊珊都不否認球隊在定位球防守時的問題，“沒做好，還是沒有重視”。

聽到“中國女足的定位球訓練是否有問題”時，布魯諾做了一個無奈的鬼臉，把原因歸結為中國隊在身材上的劣勢，“我們一直練防守定位球，還是第一次出現這么多失球。跟歐洲球隊比賽，永遠都會面臨定位球的問題，因為歐洲球員身材高大是一個優勢。如果大家能推薦一個身高1米80以上又會踢球的球員，可能防守起來會好一些”。

中國女足的另一大問題是陣容的深度和板凳的厚度。根據規則，阿爾加夫杯每場比賽有多達6個換人名額。在與中國女足交手時，荷蘭隊只用了3個換人名額，瑞典和冰島都用滿了6個，澳大利亞也用了5個。中國女足只在最后一場用了5個換人名額，其中兩個是在開場27分鐘比分落后時，用劉杉杉和楊麗換下了難得首發的新人馬英雙和姚偉。對荷蘭和澳大利亞時，中國女足都只用了兩個換人名額。踢瑞典，中國女足雖然有3次換人，但其中一個是因為王焱受傷，不得已做出的調整。

此外，與其他球隊每場比賽首發陣容都有大幅度變化相比，中國女足每場比賽排出的主力大體一致，只是在個別位置上進行微調。如果不算最后一場，中國女足報名參加阿爾加夫杯的23人中，只有16人得到了上場機會。

面對質疑，布魯諾解釋，自己不輪換球員的原因是不希望球隊陷于困難的情況：“面對瑞典和澳大利亞的比賽，如果沒有有把握的人員配置，會出現非常被動、失控的局面。我們不想讓這樣的情況發生。現在我們有一個很好的機會，觀察了這些隊員。”

中國隊的年輕球員是否得到了足夠的鍛煉？布魯諾解釋說：“年輕隊員在這次比賽非常努力，但是聯賽水平和國際比賽相比還是有差距的，她們需要時間。用年輕隊員也要看時間，如果讓她上場，一旦陷入逆境，對球隊和球員來說都不是好事。”

在被問到奧運會后是否能找到可以接班的年輕球員時，布魯諾說：“我們一直在尋找。要看她們的發展情況，也跟下一步俱樂部的訓練情況有關系。”

越來越多的歐美球隊躋身強隊之列，西班牙女足第一次參加阿爾加夫杯就拿到了冠軍。中國女足在世界上處于怎樣的定位？布魯諾同樣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西班牙已經有十多年的時間在注重青訓。歐青賽的強度更大，她們的U17、U19女足經常拿到歐青賽的前兩名。但中國年輕的隊伍在亞洲是什么樣的情況？當老隊員年齡慢慢變大時，新的隊員又在什么地方？”

布魯諾舉了法國的例子，把中國女足沒有年輕球員成長起來的原因歸結于國字號梯隊的建設：“法國隊在最近的比賽中也戰勝了美國隊。最近10年，法國也一直在抓青訓，在世青賽、歐青賽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績。但中國隊參加世青賽的隊員要追溯到譚茹殷那個年齡段。”

比失敗更可怕的是害怕失敗。球隊發揮不佳是因為球員想著全運會，定位球防守不好是因為沒有身材高大的隊員，年輕球員沒有成長是因為青訓不行，當中國女足原地踏步時，對手在快速發展，差距越拉越大。

中國女足兩年無大賽，布魯諾有充裕的時間完成更新換代。這次一些對手的好成績是否讓他壓力陡增？布魯諾給予了否認：“說不上壓力。球隊的目標是取得世界杯的晉級，我們會好好準備，明年把任務完成。還有一年的時間，現在說壓力，太早了。我們希望球隊能有安靜的環境去準備。”

布魯諾希望中國女足能夠有一個寬松的環境。但呵護不是溺愛，中國足協請來布魯諾，不僅是要發現問題，解決問題才是球隊主帥必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