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秋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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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秋風起

第二十二章

在東山洼村胡慶東的豆腐坊里。

胡大牙一手端著酒碗,另一只手拿著一塊涼山芋啃著。他裝出一副安然自得的樣，嘴里居然哼起了京劇《沙家浜》中，雜牌軍司令胡傳魁的一句唱詞：“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總共才有十來個人，七八條槍……”在他旁邊的床鋪上，擺放著幾搭萬圓鈔票。

胡大牙的妻子董翠花正在磨著豆腐。石磨在電動機的帶動下，飛快地旋轉(zhuǎn)著，機聲隆隆。熱鍋里散發(fā)出濃烈的豆汁香氣。

董翠花不滿地白了丈夫一眼，說道：“得，得，甭運了。趕快下村賣豆腐去吧。今天的豆腐賣不出去，豈不全壞在咱們手里？”

胡大牙正在興頭上，豈肯罷休？他很不痛快地沖老婆罵道：“老娘們家，懂個屁！”他指著床鋪上的幾捆鈔票又說：“你好好瞧瞧，就憑你我起早貪黑的賣豆腐，能賺回來這些錢嗎？這叫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財不發(fā)！”

董翠花放下手里的竹筐，捶了捶后腰背啐了他一口。說道：“依我看，你這是兔子枕著獵槍睡——成心作死！咱們安安分分做點生意，錢來得正道。你參與什么拐賣人口，早晚要下大獄。連老娘都天天跟著你提心吊膽！”

胡大牙把酒碗重重地往飯桌上一摔，隨即濺出許多酒來。他沖老婆罵道：“給我閉上你的烏鴉嘴！說不定，哪天我一不留神踩著個棒棰——滾了運，你董翠花還不得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

正在這時，“嘭嘭嘭”，傳來一陣敲門聲。胡大牙慌了神，迅速把那幾捆鈔票藏在棉被里。

“二舅在家嗎？”話音剛落，一個身穿警服的小伙子風風火火地推開了外門。

一見到他，胡大牙就心生不快。他想，他這個在冷岙口子鎮(zhèn)當民警的外甥王彪，一進他家的門就沒什么好事。這混小子不是向他伸手要錢，就是來拿豆腐，白吃白喝。

“舅舅，要出門呀”。王彪笑嘻嘻地走到胡大牙跟前，很殷勤地掏出香煙，遞給舅舅一支，他自己也點燃了一支。

“小彪子，又來干什么？”胡大牙點著煙，很享受似的深吸一口。

王彪詭秘地說：“二舅，你把郝七一家藏在哪兒了？”

“在南山蓮花洞里”。胡大牙隨口回答。

王彪搖頭擺尾地說：“要不是我給你通風報信，恐怕你早就在派出所里蹲著了！”

胡大牙默不作聲。暗自盤算王彪此來的目的。心想，我這個外甥長的五大三粗，儀表堂堂，可就是嗜好賭博。這些年，兩人合伙那事（販賣人口），沒少賺了錢。可這小子全給扔在賭場里了。為此，胡大牙曾狠狠用皮帶揍了他一頓，可這小子是狗改不了吃屎。

王彪見舅舅不理采自己，心里很是不滿。又說：“二舅，能不能再給上兩個（錢）？”

胡大牙用鼻子哼一聲，忽然把臉拉長了：“小王八羔子，我就知道你小子來到這里準沒好事！前兩天剛給你的5000元，這么快就花光了？再說，你小子怎么能吃著自己碗里的，還要看著別人鍋里的？咱們可是按五五分成的呀!”

王虎低著頭，喃喃地說：“自家人，何必那么認真？”

看著這張瞬間變得陌生和麻木的臉。胡大牙怒從心生，“敗家子呀，有多大的家業(yè)讓你賭不光！我沒錢，你愛找誰要找誰要！”。

王彪橫眉立目：“你真的不給？”

胡大牙也來勁了：“不給！”

王彪冷笑著說：“那好，你有事，我可就不管了！”說罷拔腿就走。

胡大牙慌了神，趕緊拉著他的衣服：“哎哎，小彪子，有話好好說嘛，還當真翻臉？”胡大牙心疼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錢，很不情愿地往外掏，還怕得罪這個當警察的王彪。沒有辦法，只得又從屋里拿出一疊炒票塞到外甥手里:“別他娘的再賭了，好好過日子。積點錢，早早成個家吧，我和你舅媽也就省心了！”

王彪高興地把錢裝進兜里，又叮囑舅舅說：“二舅，還是收斂一下吧，別再往槍口上碰了。現(xiàn)在上級正在開展嚴厲打擊拐賣人口犯罪活動，當心！我走了。”

望著王彪的背影，董翠花狠狠呸了一聲。然后，不陰不陽地說:“這真是五大郎賣烏龜——什么人配什么貨！”

董翠花的話，把胡大牙給說愣了。

王彪前腳剛走，郝有志老漢就進了胡家的門。

“要出門呀，胡大兄弟？”郝有志看見兩筐豆腐便問。

剛剛送走像粘膠一樣的外甥王彪，又來了一個郝有志，胡大牙的鼻子都快氣歪了：“我說老郝頭，你不在山洞里躲一躲，干嘛跑出來了！你就不怕被人看見？”

郝有志直累得全身是汗，拿著一只碗到水缸里舀了一碗冷水，咕咚咕咚喝了痛快。然后用衣袖抹了一下嘴巴，哭喪著干巴的老臉說：“胡大兄弟，還躲什么呀？這樣像作賊似的過日子，我郝有志這輩子還從來就沒干過！我今天就是來向你說明，這姑娘我不要了。強扭的瓜不甜，總不能整天把她關在屋子里過日子吧？五萬塊錢你退還給我們，你愛將她許給誰我們不管！”

“退還？”胡大牙大動肝火：“你這個老家伙拉屎還想往回縮？如今生米已做成熟飯。你說退就退婚？嘿？”

“什么生米做成熟飯？”郝有志生怕那五萬元血本無歸，也強硬起來：“我兒子壓根就沒有碰過那姑娘一下。再說，我兒子呆頭呆腦，能配得上人家嗎？咱可不能干缺德之事，害了人家姑娘啊！”

“嗬？老郝頭倒人物起來了！想退婚——沒門！”胡大牙彎腰拿起扁擔，挑起竹筐，就要出門賣豆腐。

郝有志伸手把他攔住：“胡大牙，我今天就是向你討個說法！”倔犟的郝有志也來了勁，干脆一屁股蹲在門坎上，擋住了胡大牙的去路。

胡大牙瞪著一對發(fā)黃的小母狗眼，嘴上噘著粗硬的花白胡子茬：“郝有志，你想怎么著？”

“我想怎么著？你就看著辦吧！”郝有志一屁股蹲在地上，索性把頭一低，像根木樁似的橫在了門口。

此時，已正無計可施的胡大牙，一時茫然、沮喪和焦燥起來。倏地，他眼前一亮，忽然想起河東市火鳳凰娛樂城正在此地招聘山妹子當服務員。

胡大牙狡詐地笑了 。

（牛 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