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家

王林子

山里人家

王林子

只要一有機會我就會走進山鄉，因為我知道那些山里人家一到冬天就沒有什么農活了，整天就是吃肉喝酒。

天空深藍，微風輕蕩，正是雄鷹翱翔藍天的好時光，可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過雄鷹的蹤跡了。

那年冬月，我們一大清早就從城里出發，直到傍晚才抵達一個水繞山環的山寨馬洪覺村。還在山腳下時，山上動人的山歌就已經飄進了我們的耳朵，我們隨著歌聲走進村里，那里的古樸民風深深震撼了我——在一間充滿詩意與美好的小屋里，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蕎麥餅、煮洋芋、砣砣肉，那是山里人家用來招待我們這些客人的。擺著豐盛的菜肴，當然就少不了要喝酒，少不了敬酒的歌聲。我們大塊地吃肉，大碗地喝酒，可比酒更醉人的是山里姑娘燦爛的笑臉。一杯酒，一首歌，直到夜深，歌還沒唱完，酒還沒喝盡。

那晚我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碗酒，一直無法入睡，趁著月色我溜出小屋，去遠觀那些高山、大川、峽谷。大山里古樸、蒼茫、神秘的環境給我的視覺帶來了極大沖擊。在不遠處的峽谷里，我看到兩個老人坐在石頭上一邊喝酒一邊聊天，還談到了死亡。其中一個老人高興地說：我把后事都準備好了，墓地也找好了，將來下坑的那天，要孩子們請十里八灣的親朋都來喝酒。另一個老人說：過去有一件事對不起你，沒有把我的姑娘嫁給你兒子。前面說話的那個老人說：我也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今天我給你認個錯啊。兩個老人一邊認錯一邊喝酒，慢慢地都醉了，都醉倒在巖石上，巖石下面水聲嘩嘩。我想這兩個老人過去可能是冤家，可那晚他們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酒是個好東西，這種神奇的液體能讓冤家相互認錯，能讓他們醉倒在一起。認錯是一種高貴的精神，也是一種最高禮遇，沒有什么比喝酒之后認錯更珍貴的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向山里朋友告別，走出小屋時發現好客的人群站滿了小路兩邊，昨晚那兩個在峽谷里喝酒的老人也在人群中不停地向我們揮手，他們唱著送客歌，我們走出了很遠很遠，送別的歌聲依然在耳邊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