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一小部分人可以看到一般人看不見的色彩,他們眼中的世界與我們究竟有何不同?
安蒂科帶她的學生去公園寫生,看著眼前閃爍著五光十色的美景,她會問學生,“你們看到水面上那塊粉紅色大石頭了嗎?看到那片樹葉的紅色邊緣了嗎?”學生們都點頭表示看到了。但直到多年以后,她才明白,學生們只是出于禮貌沒有反駁她,事實上,在她眼中如此生動的美麗色彩,孩子們根本就看不到。
如今她知道,她之所以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色彩,是因為她患了一種被稱為“四色視覺”的病癥,這是由于基因變異影響了視網膜發育所導致的。就像安蒂科一樣,“四色視覺”患者可以看到我們大多數人看不到的顏色。色彩單一的灰色鵝卵石通道,在安蒂科的眼里卻像珠寶商的陳列柜那樣美麗璀璨。“那些小石子在我眼前閃爍著橘色、鵝黃、翠綠、湛藍和粉紅的色彩。”她說。

“四色視者”現象被認為是女性獨有的,盡管研究人員不完全排除男性也有這種可能性。
四色視者極為罕見,安蒂科的個例之所以引起注目,是因為作為一名畫家,她可以通過超常視力的眼睛讓我們看到一個不同于平常的繽紛世界。
不同的人眼中所見的,是否是一個相同色彩的世界?這是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哲學和科學問題。過去人們認為,人類的視力似乎沒有理由會有很大的差異。我們知道,每個人的視網膜上都有三種類型的視錐細胞,可以對不同頻率和波長的光作出不同的反應,物體的顏色取決于這些光信號的特定組合。雖然不同的人對光的敏感性可能會有所不同,但總的來說,某個人眼中看到的顏色應該與其他人大致相符。例外者則通常被認為是某種視錐細胞“出錯”的色盲患者。色盲者對特定波長的光的敏感性會降低,例如很難區分紅色和綠色等。
但在理論上,異常視力還有可能會向另一個方向發展。科學家認為,第四種視錐細胞可為人類通常看到的每種顏色提供一百種不同的色彩變體。在大自然中,斑胸草雀和金魚都有能夠區分非常接近顏色的第四種視錐細胞。20年前,紐卡斯爾大學的加布里埃爾·喬丹和劍橋大學的約翰·梅隆提出,人類也有這種可能。
喬丹的論點基于這樣一個事實:紅色和綠色視錐細胞的基因取決于X染色體。由于女性有兩個X染色體,有可能攜帶兩份不同的視錐細胞基因,每份基因對這部分光譜的敏感性可能會略有差異,再加上另外兩種視錐細胞,總共四種,由此成為“四色視者”。因此“四色視者”現象被認為是女性獨有的,盡管研究人員不完全排除男性也有這種可能性。
科學家經過20年的研究,才證明這些人眼中看到的是一個與我們完全不同的世界。據研究,這種異常基因組合并不特別罕見,12%的女性可能擁有四種不同的視錐細胞,但經測試,她們中許多人似乎并沒有表現出任何視覺感知上的差異。
2010年,喬丹對典型的“四色視者”進行了嚴格的測試后發現,擁有第四種視錐細胞的人可以看到兩種色彩不同比例組合的微妙區別。喬丹說:“她們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沒有任何猶豫。”
四色視者眼中的顏色看起來究竟是什么樣的?雖然媒體未能采訪到喬丹發現的第一個四色視者,但“超人視力”事件傳聞開來,更多潛在的四色視者開始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
其中一位是紐約的記者兼作家莫林·西博格,在聽聞了四色視者的故事后,她也去做了基因測試。她說:“在顏色分辨上,我一直與別人保持著禮貌的分歧。”例如在買衣服時,別人眼中覺得很搭配的上衣和裙子,在她眼里看來簡直太難看了。她對色彩的敏感程度常常令周圍的人困惑不解。例如,在一次房子裝修時,她否定了32種顏色的涂料樣品后,才決定了她想要的顏色。“米色太黃,藍的不夠藍,杏仁色含太多橙色。”她“挑剔”的眼光讓裝修承包商無所適從。她的故事表明,一般人眼中無甚區別的色彩在“四色視者”眼中是如此明顯的不同。
安蒂科也有與之相仿的故事。她的家人是最早注意到她對色彩具有與眾不同的觀感的。“在我很小的時候,媽媽看著我說,‘你將成為一名畫家。”如今安蒂科早已實現了媽媽的預言。她在加利福尼亞圣地亞戈開設了自己的畫廊,利用她增強型的視力,創造出了流光溢彩、色彩明麗的畫作,例如,似彩虹般美麗的桉樹。在她畫筆下的樹木呈現出與平常人眼中不一樣的美麗色彩,包括黃色、紫羅蘭色和石灰綠色。
有一天,來畫廊的一位參觀者在欣賞了她的一幅畫作后,建議安蒂科聯系“四色視者”研究人員。在經遺傳學測試得出陽性結果之后,她配合詹姆遜等研究人員接受了一系列的實驗測試。
詹姆遜想到,安蒂科的基因也可能給她帶來在昏暗光線下的增強型視覺。一般人眼中,初露魚肚白的晨曦,通常只是一片灰蒙蒙,而在她以黎明為題材的畫作中,卻呈現出了色彩豐富瑰麗的晨景。詹姆遜說道,這也可能是畫家創造性的藝術加工,但安蒂科表示,這是她眼中所見的真實晨景。詹姆遜通過實驗表明,從安蒂科的眼里看去,曚昽的晨光確實呈現出與常人所見不同的美麗色彩。
但是,光感度的增強并不總是好事。無處不在的繽紛色彩,對于安蒂科來說,有時卻不亞于一場噩夢,“我的世界就像一堆堆顏色構成的垃圾堆,它們無處不在,存在于每一個角落。”只有純白色的物體才能讓她感到舒心。“白色是我最喜歡的顏色,它讓我的眼睛感到舒服和寧靜。” 安蒂科說。
不是所有四色視者都有驚人的特殊能力。詹姆遜發現,每天都與各種顏色打交道的安蒂科,對色彩的感知力要超過其他未受過美術訓練的人。如果進一步的研究能證實這一點,安蒂科希望她可以開發出某種訓練系統來幫助開發所有四色視者兒童的潛力。
安蒂科是幸運的,中了遺傳基因的“彩票大獎”,特定的基因變異讓她擁有了與眾不同的驚人視力;但這同時也有可能意味著不幸,因為她的女兒也許會是色盲。但或許有一天,科學家能夠研究出幫助每一個人的新方法,包括她的女兒在內。“我希望每個人都看到這個世界是多么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