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彬+于典
“每一次拜訪名人的后人,我都有很深的感觸,他們中許多人雖然現在過得簡單,甚至可以說默默無聞,但他們骨子中的那份驕傲和自律,以及對先祖的尊敬,都是讓我十分敬佩的。”

午后的長春,幽靜的茶室,喝著清茶,楊子忱雖已79歲高齡,看上去卻格外的精神年輕。當提及他的創作路程時,他將頭輕輕埋下,久久沒有回音,似有淚花濺出。直到過了多時,他才隱隱地說道:“其實,我是一個從原野里走來的農家子弟,一株由莊稼院長出的鄉間禾苗,哪里稱得上作家。”
少年時期的楊子忱家境貧寒。或許正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讓他成為以后聞名世界的作家。楊子忱的家鄉在九臺市三臺村。兒時他就知道,距離他家20多里的其塔木紅旗村里曾經出了兩個進士,清同治、光緒年進士,曾任臨榆,即山海關所在的榆關,以及廬龍、永年等縣知縣。
早在上世紀60年代,楊子忱就曾去拜訪。“到了那里,聽了幾句就入了迷,以至于那次在人家住了幾天。”后來楊子忱將那段用文字記錄了下來。走訪中,他得知晚清時期的著名大詩人程多祿也是九臺其塔木的人,就這樣,一個故事牽著一個故事,偶然間,他在尋訪歷史名人余后的這條路上邁開了步伐。
一個為文化耕耘了一生的作家
上世紀60年代,在通過后人了解了其塔木紅旗村父子進士楊誠一與楊灝生的故事后,他對于尋訪歷史名人的后人有了很大的興趣。為了這個興趣,他幾乎走遍了大半個中國,踏尋、證實,楊子忱先后拜訪了近30位歷史名人的后人。
人的一生到底能做多少事,做多大的事,完全取決于他的毅力是否堅毅和付出的汗水有多少。楊子忱先生幾十年筆耕不輟,換來的是出版長篇22部,15部文集,16部詩集,另外還有數百篇文學作品散見于各大報刊,內容涉獵紀實文學、兒童文學、文藝評論等各個領域,可以說,任何體裁都有建樹的作家可謂鳳毛麟角,楊子忱先生是其中之一。
一個好的作家,骨子里都藏著故事,這些故事,需要有生活,生活中的艱辛與磨礪,是最好的素材,苦痛會讓一個人成熟的速度加快,成熟的尺度加長,吃野菜的日子為楊子忱先生的創作喚醒了諸多靈感,喝米湯的日子為他神來之筆蘸飽了濃墨,對文學的眷戀化作一種無形的力量促使他不敢有些許的懈怠,一部部作品的陸續出版,為他奠定了躋身文學大家行列的堅實基礎。
苦心人天不負,大半生辛勤創作的楊子忱先生憑借高水準的著作,在2011年9月9日,榮獲第五屆“浩歌杯”全國鄉土文學獎;僅僅過了兩個月零幾天,他又獲得吉林省委省政府頒發的吉林省最高獎項——長白山文藝獎終身成就獎。
對于一個作家來說,“長白山文藝獎終身成就獎”是一種特別的榮耀。這是對他自1956年2月開始發表作品以來,近60年時光文學創作的真實總結。
獲得這么高的榮譽,只在楊子忱先生的內心里蕩起了一絲漣漪,繼而復歸平靜,他從此變得更加低調,他經常說:“一個人,無論你獲得了多大的成就,都不要有一點張揚,榮譽代表過去,一旦張揚大勁了,一定會走向失敗,春天你播下種子,發了芽,但頭頂上那層土不能揭,揭早了,嫩芽就枯萎了。即便勉強活了,出土了,它也長不大,長不壯。”
作品暢銷海內外
楊子忱先生始終不忘本,從家鄉解放,到走進學校學習文化知識,他一直心存感恩——是新中國的成立,才讓他這個農村孩子有了今天的成就。寫作是苦差事,每一個字都是沾著汗水寫出來的,稿紙上每一個空著的格子,都是他前行的方向標,成功永遠給勤奮者留著位置,從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直至今日,楊子忱先生都在文學這條路上堅定地走著,隨身一支筆,有靈感了,掏出來就寫,小本子、舊信封、廢紙片、舊報紙,都是創作的陣地,車站、碼頭、馬路邊、梧桐樹下,都是他寫作的工作室。
雖然現在已經進入了電子時代,電腦普及,但是楊子忱先生依然堅持用筆寫作,家里的一平米小桌,一本稿紙,一支鋼筆,是他的全部,他常說:“居方寸之地,才能心靜,心靜,才能用心去寫文章,只有這樣,寫出來的文字才會字字珠璣,群眾喜聞樂見。”
在創作中,楊子忱先生沒有遺憾,因為,他從來沒有辜負文學;在生活中,楊子忱先生卻有遺憾,他說他至今沒有出過國,好多人都說自己的作品在美國的舊金山、亞特蘭大、紐約、華盛頓,甚至在新加坡、馬來西亞、中國臺灣、香港和澳門這些國家和地區暢銷二十余年,深受讀者追捧,他不太相信,總想親眼到書店去看一看,眼見為實,如果真是那樣,才不愧對國家給予自己的諸多榮譽。
吉林的老作家許行去美國亞特蘭大看孩子,逛書店的時候,他突然發現楊子忱先生的一部部厚重的長篇小說,擺在書店最明顯的位置,而且在很短的時間內,有好多美國人和華人在翻閱后購買,許行顧不得昂貴的國際長途話費,激動之余,立刻撥通了楊子忱先生的電話,把他看到的情況做了詳細的描述,同時向他表示祝賀。
楊子忱先生有一位多年的友人,現在已經80高齡的馬月蘭女士旅居美國,住在加利福尼亞州舊金山市華人居住區灣區,那里有一家名字叫“漢牛”的書店,馬月蘭女士購買到了楊子忱先生的長篇小說《天下第一辯·三窟哲學家·紀曉嵐》的外國版本,并在回國時帶給了他。那本書的扉頁上,蓋有這家書店店章,上面是英漢兩種文字,內容是“此書在本店銷售有口碑”。
同楊子忱先生住在一棟樓的一位中學校長,兩人認識十多年了,他竟不知楊子忱先生是一位著名作家。這位老校長退休后同女兒定居新加坡。在新加坡國立圖書館里,他讀到了一部長篇小說,看到作者叫楊子忱,他還以為重名了,也沒在意,等到看見扉頁上的作者簡介,還配有楊子忱先生的照片,他心中頓時肅然起敬,才知道與自己十多年交往的楊子忱先生原來是個大作家。他回國后,見到了楊子忱先生,一把拉住他的手,有些嗔怪地數落道:“老伙計,你這個大作家隱藏的可是夠深的,一直潛伏在我身邊啊,你的書在海外我都看到了,你可真夠低調的。”
感性一生的人
“棗紅小襖/柳綠頭巾/柳篙橫波臂展翅/船如春燕水上飛……”2014年春節,一位國外友人給他打來電話拜年,電話中,沒有萬事如意,新年快樂這樣的俗套俚語,那位友人念了一段三十年前楊子忱先生寫的一首詞《漁家女》,聽到這個特別的拜年詞,楊子忱先生的眼睛瞬間濕潤了……
幾十年來,楊子忱先生收到了大量的讀者來信,這些信,有的是請教寫作技巧,有的是傾訴自己的內心世界。最有趣的是,楊子忱先生丟失的一個隨手記錄創作靈感的小本本被人寄回來了,楊子忱先生這人心大,沒有金錢意識,而且從來不帶錢包,計劃經濟年代,手里也沒有幾個錢,他就把零錢和糧票隨意夾在這個小塑料皮的本子里,后來這個本子丟失了,這個小本本里,有很多隨手記錄的感想和寫作計劃,小本子失而復得,楊子忱先生如獲至寶,打開,里面的錢沒了,糧票卻在,在一頁紙上,有幾句打油詩:“子忱老兄,早已聞名,錢給我用,糧票你用,今后出門,可要慎重。”這件事給了他很大觸動,雖然那個人竊走了他的錢,但是,他卻把對楊子忱先生來說比錢更重要的東西還了回來,這也是一種相互理解。
也正是基于這些既平凡又充滿人間真情的經歷,楊子忱先生的作品讀起來才能有滋有味,酸甜苦辣咸,篇篇不平凡。
楊子忱先生擁有了這么高的成就,按理說,寫與不寫都無足輕重了。但是,已站在巔峰的他,又在攀登直插蒼穹的更高的山峰,近些年來,他又獨創了一種嶄新的詩體——詩韻,這種詩體,公木老師在《山影集·楊子忱先生詩序》一文中給予這樣的評價——“句式短小,跳躍性大,音樂感強,節奏明快,鏗鏘有力,韻味十足,既清新,又凝煉,即流暢,又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