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班上有一對雙胞胎兄弟,哥哥叫大偉,弟弟叫小偉。大家戲稱他們為“大鬼小鬼”。
大偉是我的同桌,和他弟弟小偉長得一模一樣,不仔細看根本分辨不出誰是哥哥,誰是弟弟。但是他倆性格卻截然不同,大偉調皮搗蛋,學習成績不太好。小偉有些陰郁,不愛說話,成績優異。
大偉和我同桌沒多久就用小刀在課桌上刻下了一條三八線,然后鄭重其事地對我說:“木小樹!你不能超過這條線!”
我白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聲,不再搭理他。下午上自習課,他寫作業時寫著寫著手肘子就越過了三八線,我拿起文具盒狠狠砸了一下他的手肘子。
他瞪著我,“你干嗎?”
“你超過線了!”
他看了一眼,把手肘子移回三八線里。雖然他一句話都不說,但我知道他心里不服。后來他干脆作業也不寫了,一直盯著我,只要我的手越過那條三八線,他準備好了隨時拿東西砸我。
我一直沒有越線,他失望地守了一個下午。
我坐在靠墻的里面,大偉坐在外面。放學時他用后背緊緊地抵著后面的課桌,端坐如泰山一動也不動。我要出去,他裝作沒看見。
“請你讓開,我要出去!”
他無動于衷,一雙手撫弄著放在桌子上的書包。看他沒有讓開的意思,我抓起他的書包用力扔了出去。
他氣極了,喘著粗氣,胸脯不停地起伏,“你又干嗎?”他瞪著我,眼睛里全是憤怒。
“不干嗎。”我故作輕松。趁他站起來撿書包時,我跑了。跑出教室,我忍不住大笑起來。
大偉跟云老師告狀說我欺負他,他不想跟我同桌了。云老師沒有答應。上課時他不好好聽課,一直盯著我的手肘子,防著我越線。我畫圖的時候手肘子不小心越過了線,他剛想拿起拳頭打我,被云老師看到,他嚇得把手放到腦袋上裝作撓頭發。
大偉把精力都放在防我越線上,被數學老師和自然老師各批評了一次。他不停地撓頭發,做出痛苦的表情給我看。我裝作什么都沒有看到。放學時,他丟了一張紙條給我,上面寫著:“木小樹,你為什么總跟我作對!!!”句末打了三個重重的感嘆號。我把紙條夾在語文課本里,走了。
我不知道大偉會想出什么辦法來對付我。第二天,我發現他安安靜靜地坐著聽課,眼睛眨也不眨在盯著黑板,背挺得筆直。全然沒有了平時的嘻哈調皮又無所謂的態度。
我故意用手肘子碰了碰他,他默默地把手肘子往三八線里面縮了縮,連看都沒看我一眼。這是怎么回事?難道一個人一夜之間就可以性情大變?趁老師轉過身在黑板上寫字,我偷偷看他,他垂著眼簾,把臉扭到一邊,我看到他側著的半邊臉和耳朵緋紅,好像戴了一朵小紅花。他害羞了?這完全不是他平日里的樣子啊!
我在課桌底下踢了他一腳,“你今天怎么啦?”
他沒回答,卻抬起左手,用手撐著腦袋,這樣一來,我更加看不到他的臉。大偉他今天怎么啦?好像很怕我看到他的臉,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我站起來去拉他的手,想看看他的表情。這時數學老師剛好轉過身來,他厲聲問我:“木小樹,你干嗎?”
數學老師的聲音很大,我嚇得趕緊坐下來,羞得把頭埋在課桌上。我知道現在班上所有的同學都在看我。盡管他們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們一定很想知道些什么。
老師繼續上課,我再也沒有心思去研究坐在我旁邊的大偉。
我抬起頭看黑板,這時小偉回過頭看我,他朝我做鬼臉,壞壞地笑。我突然發現他是大偉。我明白了,原來正在做鬼臉的是大偉,而坐在我身邊的卻是小偉。早上他們倆悄悄換了座位,而我一無所知。
我氣得在一張草稿紙上寫滿了:“蘇大偉,混蛋!矮子!大鬼,我用四個A把你炸死!”然后我又在他的名字上畫了個叉。
放學后,我把大偉和小偉換座位的事告訴了秀米。秀米覺得很好玩,她一直咯咯地笑。
她說:“小樹,你們班真好玩,有大鬼還有小鬼。大鬼加小鬼就是王炸!嚇死人啦!”
“我才不怕呢!”
“你和大鬼同桌還不怕呀?”
“不怕!”我也咯咯地笑。
第二天,上第一節課前我跑到講臺上拿起來粉筆在黑板上寫了幾個大大的字:“我的同桌是個鬼!”
同學們看了哈哈大笑,大偉氣得咬牙切齒。他怒氣沖沖地跑去擦黑板,這時上課鈴響了,云老師剛好走進教室。她看了一眼黑板說:“蘇大偉,今天你值日嗎?下次要提前把黑板擦好!”
他狠狠地盯了我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節選自長篇小說《路過一棵開花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