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鮑魚送給父親

譚幼今

父親極愛吃鮑魚。鮑魚昂貴，經濟拮據時，父親當然只能望梅止渴。不過，性子豁達的他以咸魚佐餐，照樣吃得津津有味。

從貧窮的泥淖爬出來后，享用鮑魚罐頭便是父親恩寵味蕾的方式。其他人將罐頭取來，開了便吃，父親可不這樣，他享用鮑魚的方式是很講究的。他把整個罐頭放進鍋里，用火把水加熱，當水沸騰時，他便把火勢轉小，讓鮑魚罐頭在沸水里浮浮沉沉三四個小時。

我對中年發福的父親說：“您知道您吃鮑魚的時候瞇著眼笑的樣子像什么嗎？”他自我調侃道：“是不是像一只肥大的鮑魚？”我說：“不是啦，像一朵碩大的菊花。”他呵呵笑道：“哪有人用花來形容男人？你這可算是用詞不當啊！”我嘻嘻笑：“父親，您真的像一朵在沃土里長出的大菊花呀！一簇一簇的花瓣，全都是蓬勃的笑意。”

長大成人且有了經濟能力后，我常買墨西哥車輪牌的極品鮑魚送給他。當他快樂地享受著鮑魚時，我便幸福地享受著他的快樂。

父親于2003年撒手塵寰，自此，惆悵孝思如夢。

這一天，我想煮鮑魚燜面，從罐頭里取出一個大若拳頭的鮑魚時，父親那張像極了菊花的笑臉猝不及防地浮現在我腦海里。（摘自《聯合早報》）